十八

六天的時間並不很長,但對於兩個同樣傷心的男人來說,卻同樣要如火中度日一樣忍受萬般熬煎。

紫蘇連毒素不斷侵蝕,幾天之內城瑾便如風吹雨打般漸漸虛弱了下來。

看到靈鷲日益憔悴的面容,尹鳳心中涌起了些許不安和內疚。從衆人的言語中,她已經明白正是自己那天無意識的一劍令毒素在城瑾體內再度復甦。

這天,正當大家爲了城瑾的病一籌莫展之時,緊蹙眉頭沉默不語的靈鷲忽然象是想到了什麼,連連喊道:“隱修!隱修!”

“隱修?”衆人疑惑地看着靈鷲。

“對,就是隱修!是那個給小瑾治病的老神醫。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靈鷲轉身欲走。

“靈鷲!”白楊拽住靈鷲說道:“哼!我看那個老頭也不過就是騙人錢財而已。如果他真是什麼神醫,小瑾體內的毒爲何不能徹底解除?你們說,這毒天天這麼折騰小瑾,她還怎麼活?”

“白叔,隱修真的是神醫啊!那天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小瑾救醒,那是我親眼看到的!”靈鷲反駁。

“好,就算他是神醫,他從何處來,又住在何處?這些你都知道嗎?”白楊問。

“這?”靈鷲語塞。

“你連他的底細都不知道,你到哪裡去找他?我看,他一定是使了什麼騙術,讓你和小瑾深信他是神醫!”

“隱修的確是神醫!”一直沒有開言的尹鳳說道。

“什麼?尹姑娘,你認識隱修嗎?”靈鷲看到尹鳳確定的表情,着急地問。

“哦!我,我不認識他。”尹鳳囁嚅。

“尹姑娘,你既然不認識他,爲什麼這麼肯定?”白楊頗爲不滿。

“哦,我也是聽你們大家說,自從那個隱修給小瑾治病後,小瑾的精神一直很好,所以才猜測他是神醫。”

“猜測?”

“好了好了,白楊,你別這麼喋喋不休了,行不行?大家不都是想讓小瑾趕緊好起來嘛!”綠柳拉住白楊,接着又尷尬地對尹鳳說:“尹姑娘,你別介意,白老頭一向都是這樣愛嘮叨。你不要理他就是了。”

“怎麼會呢?尹鳳知道大家都很擔心小瑾。”尹鳳看了看衆人接着又說:“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尹鳳先告退了!”

“尹姑娘,你沒事吧!”璧君看着尹鳳的臉色說道。

“哦,沒事沒事!”尹鳳又望了望滿面焦灼的靈鷲,離開了。

“你看你看,把人家姑娘氣走了!白老頭,你也真是的!”綠柳埋怨着白楊。

“哎!我看尹姑娘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雖然多數時候她不愛說話,但還是很熱情和善的。她來咱們客棧才幾天,就幫咱們做了不少活兒呢!”這時候,二鍋頭插言道:“咱們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想想小瑾的病。這樣吧!靈鷲,你和璧君留下來陪小瑾,開泰和四娘照看客棧,其他人都出去找找郎中大夫什麼的。治總比不治好啊!”

“是啊是啊!與其坐在這裡唉聲嘆氣,不如出去找找大夫什麼的!大家就按照二鍋頭說的辦吧!”綠柳贊同地說道。

於是大家分頭想辦法去了。

靈鷲回到屋中時,城瑾正柔弱地坐在牀前想着心思。

“小瑾,你怎麼不多躺會?”靈鷲走上前問道。

“靈鷲,你不要再爲我費心勞神了。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但無論如何,小瑾在有生之年能夠幸福快樂地和靈鷲相伴,小瑾真的已經好滿足了。靈鷲,答應我!來生,小瑾還要和你再在一起!好不好?”

“小瑾!你相信我!我一定要找到隱修,治好你的病!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靈鷲!算了,你已經爲小瑾作了太多太多,小瑾不要再看到你爲了我疲於奔命!小瑾只想最後再好好看看你,再好好陪一陪你!靈鷲!小瑾真的捨不得離開你啊!”

“小瑾!”靈鷲緊緊地摟住心愛的人。

“我該怎麼辦?我要不要告訴他們?”不知何時,尹鳳來到了門口,看着屋中悲悽的靈鷲和城瑾,躊躇着:“小瑾一直把我當成最親的姐姐,對我這麼好。她現在這樣,我怎麼能看着不管?可是,如果我帶他們去找隱修,就一定會再見到他。我。。我應該再見他嗎?”

“尹姑娘,怎麼不進來?你好些了嗎?”此時,靈鷲聽到門外響動,急忙收起哀傷,擡頭正看見尹鳳準備離開,便出聲招呼。

“哦,我好多了,謝謝你!我是想過來看看小瑾。”尹鳳慌忙走進屋。

“姐姐!小瑾求你一件事,你答應小瑾好嗎?”

“小瑾!你說吧!只要尹鳳能夠辦到!”尹鳳握着城瑾的手說。

“姐姐!小瑾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小瑾最不捨得的就是靈鷲。姐姐,若是小瑾離開了,你可不可以陪着靈鷲,讓他好好的活下去?”

“小瑾!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靈鷲悲痛地喊道:“小瑾!難道你認爲你離開了靈鷲,靈鷲還可以獨自偷生嗎?小瑾,我們早就說好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不是嗎?小瑾!你不可以違揹我們生死相依的誓言,你知道嗎?”

“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靈鷲,你明白嗎?”城瑾痛苦地搖着頭撲進尹鳳的懷裡,哭着說:“姐姐!我知道你也喜歡靈鷲,對嗎?所以姐姐,請你答應小瑾,好不好?姐姐!你答應小瑾!”

“小瑾!你誤會了!我。。我。。小瑾,別這樣!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尹鳳慌亂的解釋着。

“小瑾!乖乖的聽話!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知道嗎?”靈鷲輕輕地點了城瑾的睡穴,將她抱回牀上。

“尹姑娘!對不起!小瑾太激動了,說的那些話,尹姑娘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靈鷲深深地看了看尹鳳。

“怎麼會呢?靈鷲,說不對起的應該是我。如果不是因爲我,小瑾的病就不會復發!大家也不會這樣辛苦!你更不會。。”

“尹姑娘!有很多事是早已註定的!我們都無法估計得到。你不必如此自責!”靈鷲理解的輕輕拍着尹鳳的肩膀。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尹鳳如觸電般慌忙避開,逃也似的飛奔而去。

尹鳳回到屋中,思緒紛亂:“我有喜歡靈鷲嗎?沒有!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另外一個人,只是這又有何用?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我又何必再回去?但是如今小瑾命在旦夕,如果不找到隱修,我又怎能安心?”

此時,放置在桌上的幽冥劍忽然錚錚的發出幽碧深暗的光,引得尹鳳心神一陣陣恍惚不定,她悠悠的走上前,盯着幽冥劍良久,自言自語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說得好!既然如此,我爲什麼不還他們這個人情?帶他們去找隱修,這樣便可以。。對,就這樣!我會讓他知道我纔是他今生的唯一!”

於是她取出行囊中一顆雪露還魂丹,再一次來到靈鷲和城瑾的房間,對靈鷲說:“靈鷲,這顆雪露還魂丹雖然不能解小瑾的毒,但是也可以暫時減輕小瑾的痛楚,你給小瑾服下吧!”

“尹姑娘,這丹藥是?”

“是隱修給我的!”尹鳳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什麼?”尹鳳的話另靈鷲驚詫萬分。

“對!靈鷲,我認識隱修。我不僅認識他,而且知道他住在何處。”

“尹姑娘,你?”靈鷲不敢相信地看着尹鳳。

“隱修來自一個叫水月洞天的地方,他是那裡的神醫。”尹鳳看這靈鷲訝異的表情,接着說:“水月洞天是隱於世外的一處迤邐寧靜的桃源。那裡風清雲淡,天朗月明。真的好美。水月洞天中居住着童氏一族,他們受命於天,奉之於神靈。在那裡,你可以無憂無慮,忘記一切煩惱。”

“水月洞天?童氏一族?”靈鷲完全被尹鳳的話吸引住:“這麼說,尹姑娘也是來自那裡,是嗎?”

“是的!我和我爹都是童氏族人。隱修是我們的朋友,他的醫術的確很高明。”

“如此一處別有洞天的寧靜忘憂之地,爲何尹姑娘卻要離開?”靈鷲忍不住問道。

“這。。”尹鳳悽然說道:“是因爲童戰!”

“童戰?”靈鷲心中一凜:“童戰!果然是那個童戰令得尹姑娘如此!”

“童戰是童氏一族的族長。也是。。”尹鳳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本應成親,但是,但是他,卻忽然悔婚!”

“對不起,尹姑娘!靈鷲不該提起這些!”靈鷲望着泫然欲泣的尹鳳,手足無措的道着歉。

“靈鷲!這不關你的事,你何必道歉?怪只怪尹鳳命苦,配不上他。算了,靈鷲,不要說他了。其實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不該只爲了自己,對你們隱瞞此事。如今害得小瑾這樣,我真是於心有愧!”

“尹姑娘,不要這麼說!你沒有錯啊!”

“靈鷲,我來到客棧這麼多天,大家對我都很照顧,你和小瑾更是把我當作一家人,尹鳳真的覺得很內疚。爲了小瑾,也爲了大家,我會帶你們去找隱修。他一定可以把小瑾的病治好。”

“尹姑娘?”靈鷲驚喜萬分。

“靈鷲,你放心。我不會讓小瑾再受到病痛的折磨。不管如何,我一定要隱修將小瑾體內的毒清除乾淨。這樣,尹鳳纔可以心安。”

此時,靈鷲眼眶微紅,卻不知該如何感謝尹鳳,只是問道:“尹姑娘,那你和童戰?”

“靈鷲,你說過,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躲避是沒有用的。既然如此,不如試着去面對,不是嗎?”尹鳳黯淡一笑。

“尹姑娘,難爲你了!”

“不,靈鷲!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是尹鳳應該做的!不過,靈鷲,你可不可以答應尹鳳一個條件?”

“尹姑娘請說!只要靈鷲能夠辦到,一定會答應尹姑娘!”

“小瑾一直把尹鳳當作親姐姐一樣。我,我不想讓她認爲我只是一個自私的壞姐姐!靈鷲,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小瑾?”

“尹姑娘!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你放心,靈鷲不會和任何人提起尹姑娘的身世來歷。靈鷲只說,尹姑娘會陪我們一起尋訪神醫隱修便是。”

“靈鷲!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尹姑娘,別這樣說。你纔是靈鷲和小瑾的救命恩人。”

“靈鷲,小瑾的病已經經不起耽擱延誤了。我想不如就這一兩天起程。靈鷲,你覺得怎麼樣?”

“嗯!也好,靈鷲這就去和大家打招呼。尹姑娘,謝謝你!”靈鷲再一次向尹鳳道謝,然後轉身離去。

“靈鷲,小瑾!你們不要怪尹鳳。是他對不起尹鳳在先!”尹鳳望着靈鷲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安睡着的城瑾,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