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止”只是一個代號。
官路上十幾匹快馬向前飛奔,馬上人身上裝束完全相同,都是官府衙役打扮,若是心細的人必然可以看出不同,當差的衙役所用的都是短柄彎刀,由工部統一配備,這些人身上帶的卻是長劍。
“大人,前面就是當塗縣境內。”
前方一人勒住胯下高頭大馬,身後衆人紛紛放緩速度,官道一側放着一塊石碑,上面寫着當塗兩個大字,太平府管轄幾個縣,各縣都有自己的管轄範圍,爲了區分,索性弄了石頭在上面刻下字,天到正午時,影子爲界限,其中一側歸屬當塗縣管轄,另外一側屬於三成縣。
“第一隊喬裝先行,其他人等天黑之後隨我入城。”
“是。”
命令下達,人羣中閃出四人,催動胯下馬進入當塗縣,轉眼間消失不見,其他人轉向一側山坳,衆人紛紛下馬,順勢將馬拴在樹上,任由其低頭啃食地上草葉。
“大人,此次夜襲當塗縣有多少把握?”
爲首之人冷笑道:“如果一切順利,解決這件事倒也容易。”
“事後會不會有麻煩?”那人忍不住再次發問。
“最好不要驚動那些人,解決掉麻煩之後立刻就走,縣衙的路你熟悉,到時候帶幾個人衝進去,來一招聲東擊西,事成之後立刻離開,其餘的事交給我來辦。”
“大人放心。”
天色尚早,衆人索性坐在地上歇息,各懷心事並不言語,如果不是出現在外面七匹馬,甚至無法想象到山坳中有人。
這些人正是州府手下的黑風衛隊,爲首之人黑風,心狠手辣,這些年死在黑風手裡的不在少數,當日湯林三人假借探親之名,暗中得了百姓血書準備上京城告狀,就是被黑風率隊追殺。
黑風這些人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林風放出消息,很快傳到州府大人耳朵裡,什麼當塗縣令爲百姓伸冤,奉旨巡查一案已有進展等等等等,雖然沒有什麼確切的內容,還是坐不住,畢竟以往有不少書信往來,只怪自己太不小心,這種事親自走一趟,或者親信帶個話,總好過現在這樣,當塗縣令一旦成了對方的人,自己豈不是危險。
生死攸關,不敢有任何閃失,這些完全符合人的心理,越是高高在上的人,此時越是擔心失去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黑風,本官待你如何?”
“恩比天高。”
州府點頭,右手握緊茶杯,“好,替我做件事,帶人走一趟當塗,有些人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卑職明白。”黑風面無表情,天生就是殺手的料,冷血、果斷。
“一切小心。”
天近黃昏,一行幾人進入當塗縣,身上穿着衙役服飾,身上帶有令牌,幾個守門的不敢攔阻,快速閃到兩側。
馬蹄聲快速遠去,一人探頭向裡看着,“弄不好又出事了!”
“別管那麼多閒事,只要咱這不出事,就算縣衙大堂着火,也跟咱們弟兄沒有關係。”另外一人搭了一句,隨便往那一靠,就等着太陽落山,這些守門的懶散慣了,很多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倒也是,這年頭誰走運誰倒黴,還真是他孃的說不準,師爺讓人打了板子還給趕了出去,聽人說,大人也讓人關了,這些人什麼來頭!”
“反正是惹不起。”
一行幾人在當塗縣最大客棧前停下,早有夥計過來,見是當差的不敢惹,一臉堆笑,幾人讓出繮繩,順手掏出銀子要了幾間上房還有一些酒菜。
“夥計,聽人說當塗縣最近出了大事?”
“可不,縣太爺開堂審案,還開了庫糧,說是朝廷下了令,咱當塗縣受了災,今年可以減免,沒想到,還真有這種好事。”
“開庫放糧,聽着真是新鮮。”
“幾位爺在什麼地方當差?”
“跑腿的命,不說也罷,來一壺好酒。”
“得嘞。”夥計答應一聲快步跑開,其中一人使了一個眼色低聲道:“看來消息沒錯,吃完之後去縣衙周圍轉轉,等大人來了之後再想辦法。”
“好。”
到了黃昏,縣衙周圍更顯冷清,就連門口的守衛都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偷懶去了,幾人身影出現,依然還是衙役裝扮,來到近前,四下無人,“要不要進去瞧瞧?”
爲首之人打量左右,當塗縣衙的守衛未免太鬆,只是從外面轉轉無法弄清裡面情形,“也好,如果有人問起,隨便應付幾句就行。”
幾人快步進入,一直來到前院,突然前面走來兩人,幾人連忙低頭,裝着巡視的樣子,幾乎是貼着過去,對方只是點頭示意,並沒有注意到幾個人是生面孔。
“若破此案,縣令大人當爲首功,林風必然親自向皇上爲大人請功。”
“不敢,不敢,卑職能得小王爺、二位大人如此厚恩,感激不盡,必當竭盡所能。”聲音從中間大屋內發出,幾人放輕腳步,屏住呼吸,不敢距離天近,以免被人發現。
房間內傳出陣陣笑聲,爲首之人手指向後,幾人快速退走,已經達到目的,傳言非虛,當塗縣令變節,整個當塗縣衙如同虛設。
“大人,人已經走了。”
一人閃身進入,正是李虎,一直躲在暗處,幾人偷偷摸摸接近完全看在眼裡,林風起身,屋內並沒有當塗縣令,有傷在身,行動有所不便,不過是張睿假扮而已,就在幾人出現在縣衙周圍,林風佈置在暗處的好手已經發現,按照林風的說法,不過是幾個來踩點的小角色,真正的大頭還在後面。
沒有想到,這幾個人倒是膽大,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來,還真把自己那身衙役服當成免死金牌,這麼生的面孔一眼就可以認出來,從裡面走出兩個人,同樣是林風帶來的人,如果不是得了命令,早就衝過去三下五除二打倒在地。
“這幾天一定會有行動,告訴兄弟們到了晚上一定要提高警惕。”這是林風特有的直覺,其中包括一些推斷,從自己發出消息那一刻,算一算十日,州府大人那邊一定會做出反應,沒有想到,真的來了。
“大人,不如順藤摸瓜,找到那些人住處,然後一鍋端了。”
“還不是時候,這些只是探子,得知當塗縣令成了我們的人,一定會急着動手,到那時再收網,必然可以弄到大魚。”
“啊。”
“哎呦。”就在林風等人在大屋商議對策時,門外傳出衙役的慘叫聲,接着是男人大嗓門罵聲。
“唐牛。”
林風起身,距離門口最近小何等人已經竄出,院子裡站着一個黑臉大漢,身後跟着一人,身子大半被黑臉漢子擋住,正是多日不見的唐牛、陸俊二人。
“唐兄弟。”
“老子就說在這,偏偏攔着不讓進去。”唐牛呵呵一樂,邁開大步來到近前,兄弟相見格外親近,可是苦了倒在地上兩個衙役,也是好心,見有人進來上去盤問,多半是習慣了,語氣硬了些,不想對方擡手就打。
“林大人,齊大人。”
“進來說話。”
唐牛二人進入,看到桌子上酒菜,快速過去,抓在手裡就往嘴裡塞,連連嚷着,“好吃,好吃。”
再看兩人,不過一個月不見,彷彿變了一個人,唐牛整個人瘦了一圈,陸俊黑了不少,這段時間盡往偏的地方走,莫說是這種酒菜,能吃上一頓飽飯都是奢侈的事,身上的乾糧大多給了那些可憐的孩子,沒少餓肚子,這個時候還不給吃個夠。
“痛快。”唐牛抹了一下嘴角,拍拍肚皮,一碗酒喝下頓時一臉的滿足。
“傻牛,還不快說說這些天都去哪!”
“別提了,太平府百姓的日子太苦了,數着米粒下鍋,稀粥稀的都能看到底。”唐牛用手比劃一下,說的都是親眼看到的事實,並非有意誇張,湯林所說的情形親眼見到,爲了湊足上交的稅銀,不少人被逼着賤賣田地,一家人走投無路尋短見的不在少數。
“沒想到,百姓過的是這樣的日子。”朱允炆聽罷不由得暗自神傷,當初在京城,見慣了繁華,以爲整個大明朝都跟京城一樣,直到出了京城,親眼看到外面的世界,和京城的繁華想必,這裡完全是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