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結束後,萊諾將薩拉齊爾的筆記交給穆雷。他們約好下午在昨天商談過的那個酒吧見面。
萊諾如期而至。他大老遠就看見穆雷穿着個神秘的土黃色長袍,一個人縮在酒吧的角落裡。
今天的酒吧比昨天要更加喧囂一些。潛藏在喧囂之下的是某種恐懼,其中亦夾雜着不安與驚慌。與之相對的是一股幸災樂禍的情緒。萊諾路過其中的一桌,聽見坐在過道旁的一位男性掩着面,悄悄地對同伴說:
“……雙陽教派的主教今早被刺殺了,他們要完蛋了!”
這聲音也沒掩蓋住啊,我從旁邊經過還是能聽到……萊諾搖搖頭,沒想到薩拉齊爾的死亡這麼快就在蘭裡維亞發酵。
他滿含興趣地悄悄使出風息之術。
風息之術是一種用來收集各種信息的法術,比如說周圍的氣味和聲音就涵蓋在它的可搜索範圍內。當時洛朵露發現萊諾他們,運用的就是這個法術。
當然,她所使用的是魔術師的弱化版本。
據說擅長風息之術的還能夠了解到風的感覺。萊諾不明白什麼叫“風的感覺”,這聽起來有點抽象,應該是那些詩歌文集裡纔會出現的詞彙。
他曾就這個問題問過奈法利亞。後者想了想,問向他:
“你覺得風是有生命的嗎?”
風怎麼會有生命呢?萊諾搖搖頭,對此表示否定。
但奈法利亞的眼神顯然是在告訴他,風是有生命的。萊諾不滿意於這個理論,他反駁到:
“風只不過是一種元素罷了。如果說風有生命的話,那麼其他幾種元素也是有生命的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吧。”
“你對‘生命’的理解太過淺顯了。”奈法利亞看了看萊諾,帶着微笑擺了擺手指。
“賦予風生命的,其實是我們人類。風中所遺留下來的我們的信息,使得風能夠具有生命,具有記憶,甚至具有感情。”
“我們人類在風中留下過如此之多存在的證明,風於是便有了迴應。”
奈法利亞的話讓萊諾似懂非懂。他有點疑惑地問道:
“那麼其他幾種元素……”
“相比之下,人類在其中留下的痕跡不是不多,而是沒有特點。”奈法利亞搖了搖頭,他踩了踩魔法島上的土地。
“可以說,這塊土地也寄存着我們存在的證明。”奈法利亞瞟了一眼遠處的海洋,“這片海洋也是。這裡有我們生活的痕跡。”
“這塊土地記錄下有人曾經在上面踩過。但那是誰呢?他當時的感覺是什麼樣子?”他把腳挪開一點,露出一個淺淺的腳印。
“只是一個腳印,根本就無法判斷。”奈法利亞擡頭望向天空,那裡存在着無盡的風。“但我們的聲音,氣味,記憶……都被風儲存了下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每一股承載着我們記憶的風,都是一個不完整的‘人類’。人類當然有生命,也自然有感覺。”
“所以如果你對風息之術瞭解到一定程度,是能夠體會到‘風的感覺’的。”奈法利亞沉思了一會,“我記得有個一直在外遊蕩的風系魔法師,以這個法術爲原型,還原創了一個法術……”
萊諾不太明白。不過以他對風元素的瞭解,要是明白了才奇怪。奈法利亞給他講的東西甚至帶點哲學的意味,以他的年齡想要徹底清楚實在是太困難了。
他也就聽明白了一點:風會儲存人們的聲音,情感以及回憶,
這是人類重要的“存在的證明”,風息之術真的能夠體會到風的感覺。
萊諾悄悄釋放出風息之術。酒吧裡的風頓時改變了流向,慢慢地朝他匯聚過來。
雖說釋放風息之術會被認爲是冒犯的行爲,但在酒吧的其他人應該都不會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除了穆雷。
首先匯到萊諾身邊的是帶着一股濃烈酒臭味的風。這股臭味並不是酒本身的味道,而是醉鬼在喝的酩酊大醉之後,打出的酒嗝所發出的氣味。
這真是……萊諾皺了皺眉。他知道風息之術可能會帶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氣味,但沒想到上來就是一股令人噁心的味道。自己是在酒吧內釋放風息之術的,又不是那位悲慘的在垃圾堆旁邊釋放風息之術的前輩。
他揮了揮手驅散這股風,隨後而來的是一個男人的劇烈體臭與女士香水混合起來的怪異味道。都不用聽聲音,萊諾就能夠感覺到這股味道的油膩。他有點噁心地捏住鼻子,聽到這股風裡傳來一陣做作的撒嬌聲:
“普先生, 聽說今天早上,有人發現那個雙陽教派的主教被刺殺了,我好怕哦~”
“沒事。有我保護你……雙陽教派既然管不住這裡,我就去真理會聘請一些魔術師來,好好教訓那些刺殺主教的不法之徒!”在這陣撒嬌聲之後,是一個男人打着包票拍胸脯的雄厚承諾聲。
……這女人純屬是隨便找了個藉口爲了撒嬌吧。萊諾的頭上冒出了尷尬的冷汗。不對,也許她是在拐彎抹角地向這個男人打探信息。
聽這個男人的說辭,大概是一個富商?萊諾用手摸了摸下巴。這段話明顯是在吹牛,真理會怎麼會聽雙陽教派的話,他們可沒那麼容易被侵蝕。就算被侵蝕,應雙陽教派的要求來搜尋刺殺者,也不是因爲你這個商人。
感覺都是毫無營養的話題……萊諾嘆了口氣扶住額頭,又驅趕走幾股散發出臭味的風。
突然,一股風裡的信息讓他愣了下來,仔細聆聽了一會。
“你看見那個坐在角落裡的斗篷男沒有?”
“嗯。怎麼了?”
“很奇怪。這傢伙一直坐在那裡,連一杯啤酒都不願意點。”
“也許是在等什麼人吧。”
“得讓他明白明白我們酒吧的規矩!哪有進酒吧光佔座不點酒的?”
這說的該不會是穆雷吧?而這兩個互相對話的人是這裡的酒保……萊諾瞟了穆雷一眼,臉上的冷汗更甚。他來到似乎有點怒氣衝衝的酒保面前,趕緊伸出兩個手指:
“來兩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