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新亭領着小貝恩在上海灘吃喝玩樂了半月,記者們也跟蹤報導了半月,上海人及各報讀者差不多都知道了這件事。龍新亭利用小貝恩的行騙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一證明了貝恩清腦液確實是與美國醫學博士合作製造;二宣傳了此藥、也宣傳了新亭大藥房,自己的名氣也更大了。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這場戲就該收場了。
晚上,龍新亭帶着懂英文的職員來到小貝恩居住的高檔旅館。
“小貝恩,這半個月玩樂得還好吧?”龍新亭看着小貝恩笑問。
“好,很好!吃了很多美味,玩了很多地方,OK!”小貝恩笑着打了一個響指。他穿着揹帶西褲,雪白的襯衫,滿面紅光,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陪你了。這是兩萬元的銀票,你此行的目的也算完滿了,可以回國了。”龍新亭掏出銀票遞給小貝恩。
小貝恩接過銀票看了看,搖頭:“NO,少了,給這些少了。”
這個騙子,真是無恥又貪婪!白吃喝玩樂了半月,又白得兩萬元,還嫌少。龍新亭又想,送佛就送到底,把他哄走就完了。“那我再給你加五千元。你我心裡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得這些不算少了。”龍新亭話裡已經帶了刺。
小貝恩還是搖頭,“NO,不多。龍叔叔,你還應該加一些。”
“那你想要多少?”龍新亭盯着小貝恩。
“十萬。龍叔叔,你是大富翁,這點錢不算什麼。”
這個混蛋,真敢獅子大開口!看來對他不能再客氣了,否則他會得寸進尺,糾纏不休的。小貝恩你太無恥,就別怪我龍新亭翻臉使手段了。“你要這麼多,我得想一想,店裡現在怕一時拿不出這麼多現金。我回去考慮一下辦法。”龍新亭說着起身告辭。
“龍叔叔是大富翁,又非常聰明,會有辦法的。”小貝恩笑說。
龍新亭暗暗咬牙,我是會有辦法的,你等着吧!
龍新亭走後,小貝恩洗了個澡,然後躺在寬大的鋼絲牀上。他躺得舒舒服服,腦子裡也在做着美夢:十萬元一到手,我也從一個窮小子變成富翁了。其實由窮變富也不難,我這一動腦筋,不就白來上海玩樂一趟,還白得十萬元錢。過兩年我再來,龍新亭還得招待我,還得給我錢,靠着這棵大樹,我一輩子吃喝玩樂不愁呀!哈哈,高興,真是高興!
半夜裡,小貝恩正做着美夢,從窗戶爬進一個黑衣蒙面人,用麻藥捂在小貝恩嘴上,將他麻醉昏迷。接着割下他的舌頭,劃花了他的臉。又搜走了兩萬元的銀票,留下一張英文紙條,翻窗而去。
小貝恩醒來時只覺得口中臉上劇痛,想喊卻發覺舌頭沒了。他看到牀頭櫃上有張低條,連忙拿起看,上面用英文寫着:“給你留下一千元錢,你治好傷趕快滾回美國,否則眼睛也可能沒有,命也可能保不住!”小貝恩看着紙條手不由顫抖了。他沒等傷完全好,趕緊買張船票回了美國。
42
董立平從上海的新式堂畢業了,他現在四處奔走,要找一個好的工作,成就一番事業。
這一天,董立平又爲了找工作在街上奔走,在馬路的拐彎處一輛黑色豪華馬車突然停在他的面前。
“是董立平麼?”坐在車後座的人搖開車窗對他喊道。
“是我。”董立平答應着走向馬車。是誰喊我呢?坐在豪華馬車裡的不是一般人物吧?走近馬車,董立平看到車後座坐着一個穿着皮夾克、羊毛衫,很富態的男人。講究衣着的他一眼就看出那皮夾克和羊毛衫像這輛車一樣都是高檔貨,價格不菲。可是這人卻如隔水霧印象模糊。
“怎麼,不認識我啦?”車裡的人咧開鮎魚嘴笑着說。
董立平睜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是高增福呀!”
董立平又略加思索,想起來了,高增福,小時候的鄰居孩子。那時他家庭困難,衣衫邋遢,因爲經常撿煤核,手和臉總是黑糊糊的,是附近孩子們嘲笑的對象。噢,是老鄰居呀。董立平笑着同高增福握手,高增福現在的手白胖細嫩,戴着很大的鑽石戒指,而且兩隻手都有。董立平想,真是今非昔比,鳥槍換炮嘍!
“哎呀,有十多年沒見了,今天碰上了,不容易呀!走,上我那坐坐,咱哥倆喝幾杯。”高增福說着打開車門。
董立平有些猶豫,沒有邁動腿。
“怎麼,氣(妻)管嚴吶?沒有行動自由麼?”
“沒有的事,我還沒成家呢。”董立平坐上馬車。兩個人在車裡聊天敘舊。
高增福的家在一片高級住宅區,一座面積近四百平方米的三層花園洋房,室內裝飾擺設富麗堂皇。董立平也算見過些世面,但內心裡還是不時驚歎,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更讓他驚訝的是,室內的裝飾不像高增福這樣俗氣,很雅緻,牆壁上還掛着一些仿製的世界油畫精品,有莫奈的、塞尚的,還有雷諾阿的。“你這家裡裝飾得很高雅啊。”他稱讚說。高增福接道:“是我老婆裝飾的,她好玩高雅,我可沒這個閒心。她去孃家了,得九點多回來。”董立平對這位女人產生了興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也像這室內的裝飾一樣高貴、雅緻麼?如果真是這樣,爲什麼嫁給了高增福這樣一個俗人呢?想想也沒什麼奇怪的,他有錢呀。
高增福打電話向附近的湖濱酒店叫了幾個菜,有白灼大蝦、蔥燒海蔘、清蒸螃蟹、甲魚湯,還有臘肉荷蘭豆、西芹拌腰果。酒是茅臺酒。
“這家酒店的海鮮很新鮮,嚐嚐。”高增福介紹說。
董立平知道這家酒店是全市最好、價格也最昂貴的酒店之一。夾起塊海蔘嚐嚐,果然味道鮮美。
“來,咱哥倆碰一杯。”高增福舉起酒杯。
董立平也舉起酒杯,盯着酒杯說,“這酒杯好精緻典雅呀!”
“這是純水晶的,捷克進口。這套酒具近百銀元呢,也是我老婆選的。她好玩高雅。”高增福帶着些嘲笑說。
董立平卻覺得這女人不一般,品位不俗。
“我老婆叫趙沐雲,跟你一樣,也是新式堂畢業的學生。比我小5歲。她畢業後經朋友介紹給我當會計,以後當財務主管。當了我的老婆以後就不上班了,給我管家。住這兒的人家老婆都不上班,在家養着。”高增福點着一顆香菸,又遞給董立平一顆,看看董立平又說,“趙沐雲是我第二個老婆。我第一個老婆沒福,我剛要發起來她卻出車禍死了。苦跟我吃了,福卻沒享着。人這命呀,真是不好說。”
命運如麻將局,變化無常呀,誰能想到當年小氓流似的高增福如今成了大闊佬呢?董立平心裡有些泛酸地想。
幾杯酒下肚,高增福話更多了,說起了自己的發家史。董立平想,發家的人都好說發家史,正如項羽所說,富貴而不還鄉,就如夜間帶着珠寶首飾在街上走,別人看不到,可惜了。
“你知道,我小時候家裡窮。我學都沒上過,十幾歲就去建築隊當小工了。可我不甘心總受窮,就總琢磨怎麼能掙錢。後來我搞小包工,攢下一些錢,辦了個建築維修隊。以後建築維修隊伍不斷擴大,我又辦起了建築公司。上海近些年發展很快,到處都施工建設,我的錢財也就像黃浦江的流水一樣,滾滾而來。我現在有上千萬銀元的資產,你信不信?”
“信,我當然信,一看你這豪華的馬車,豪華的住宅,就知道你發大財了。你是打麻將坐樁連和摟寶,一路發呀。”
“哈哈,你這比喻好。看來你也喜歡打麻將。我也好這口。以後你常來我家,我們在麻將桌上切磋。”
“好,只要你叫我,我隨叫隨到。”
這時門口有動靜。高增福笑說,“我老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