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雨嘆了口氣,黯然道:“你贏了,欲待如何?”
青衣道:“加入冰室,做那黃袍!”
箭雨不是一個計較正邪的人,不過他從不願意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且他的自尊不容被威脅。箭雨挑眉道:“如果不呢?”
“死!”字在夜鈴中飄蕩不散。
箭雨擔心的望着小憐兒,腦海中不時飄過小娟身影:“那她們呢?”
青衣幹練道:“虎毒不食子!”
箭雨心頭一寬,知道鬼皇此前說的“無酒軾女”只是一種逼迫,一種別無選擇的逼迫。
關心則亂,心戰,本就是人性的弱點。
鬼皇,無疑很懂得利用人性的弱點。
“據說你瘋了”箭雨語鋒一轉。
“哦?”
“憐兒說的。”箭雨道。
青衣露出思考神色,似乎在想如何將事情交代清楚,終於開口,緩緩道:“我不瘋她會出去嗎,她不出去誰告訴小娟我瘋了,小娟若不知道我瘋了她又怎麼會回家來,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小憐兒才能找到小娟,從小就是這樣。”
憐兒眼睛溜地瞪大了,好象鴨蛋一樣。
這竟然是一個局,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局,一個親生父親對女兒的局,一個親生父親對親生女兒的局。
人生本來就可悲,更可悲的是人自己依舊不停的將可悲昇華到更可悲的程度。
爲了得到,不停的欺騙,最後發現竟然連原有的也失去了。
人生卻又可惜,人有思想,知道覺悟。
覺悟的早的那是幸福,覺悟的晚的就可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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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來就是人生,沒有爲什麼,就像你生下來就是人,而不是豬狗貓羊一樣。
“現在我有了兩個女兒,現在你卻一無所有”青衣心情顯然不錯。
“我們有仇嗎,你爲什麼要殺我?”箭雨不想死地糊塗。
“本來沒有,可是第一,你不該破壞我女兒的婚禮;第二,這是上頭的意思。”
箭雨住嘴了,上頭,自然就是冰室的意思。
燈籠突歇,一片黑暗,月光幽幽,月色下,人物已空。
刀小白摸了摸溼溼的泥土,暗道:“箭雨大哥,你可在哪裡啊?”擡眼望,月色如新,刀小白忽然眼前一亮,魚躍飛奔而去。
因爲他看見了一點光亮,一種不屬於月亮的光亮,因爲那光在不停的移動着。
光不會自己動的,那就是有人在動。有光的地方總會有人的,人總喜歡有光的地方。
叮叮鐺鐺的山巒,叮叮鐺鐺的人兒。
山路盡,隱處有人抽噎,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哭聲。燈籠的光漸漸亮起,映上女人臉龐。
“憐兒!”刀小白驚聲叫喚。
“小白!”一團黑影猛撲向刀小白身上,死死抱住,情感盡情噴發,淚水再也控制不住,飛一般流了下來。
一個慈祥的父親,對着自己卻用盡了心計,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卻死在了敬重的男子手上,在自己心碎的時候,心愛的人復活了,那,你會不會痛哭?
“憐兒憐兒”刀小白憐惜地將小憐兒擁入懷中,嘗試溫暖她。
“小白,你怎的沒死?”憐兒仰起梨花帶雨的小臉問。
刀小白緩緩從懷裡掏出一枚中間有洞的銅幣,又從袋中掏出一把白刀——箭雨的白刀,比畫了兩下,只見刀尖恰恰刺破銅錢伸出一分入體,於胸口處透出一絲鮮血,不過那只是輕薄外傷,於內臟卻毫無傷害,不過表面看去卻是胸口中刀而死。不過此事兇險之極,若不是對箭雨極度信任,決不敢如此大膽託命。
刀小白死而復生,這本就是箭雨事先與刀小白商量好的,而現在,刀小白就成了一招暗棋,一招足以盤活全局的暗棋,所以箭雨寧可被憐兒誤會也絕沒說出真相。
憐兒解盡身上鈴鐺,隨着刀小白狸貓般向莊園深處潛去,正是箭雨所在的鬼皇陵!
粗黑的繩索一圈圈將箭雨縛於巨柱,柱高十丈,薪火埋於柱下,箭雨卻是一臉孤傲,坦然自笑。
“以你一代武魂祭我祖先,卻也不錯了。”青衣溫和的聲音此刻聽來卻是陰森寒冷。
“只怕他們吃受不起,”箭雨冷聲:“老子下去也攪得他們天翻地覆。”
“哈哈……”青衣開懷大笑,“世俗跳樑小醜,焉得英雄絕代,不怕不怕”
“點——火!”青衣不緩不急。
暗黑中忽然一支火箭平空射來,絢爛明亮。
青衣嘴角的笑容卻突然消失了,面色一變,一個翻身,騰越跳出。
因爲他發現本應射向柴火的勁箭竟然射向了自己。
“嗖!”又一支箭矢極速掩面射至,青衣矮身讓過,身子快速向箭羽來處潛去,突然腰身一扭,急急頓住身行。
“憐兒!”青衣冷冷出聲,赫然發現陰暗處發放冷箭的竟是親生女兒,揚起的手不由落下。
“嗖!”破空聲又起,一支明豔火箭襲風射出,青衣閃讓不得,因爲身後的人正是自己最喜歡的小女兒。青衣雙手一撐,一股氣流變擋在了身前,不過勁箭本身就是專破護體真氣,雖然緩了一線,尤是極速飛向青衣。“鐺!”就在箭矢幾貼上臉頰時,終於力竭,掉落地上。
“嘔!”正在屏息調理的青衣赫然發覺動彈不得,竟然已被點穴。
能夠點到青衣的又有幾人?
至少有一個!
那個人筆直到站在青衣背後——憐兒!
一個至親之人,一個毫無防備的人,突然咬了人是不是很疼呢?
青衣冷汗都流了出來,睜大了眼睛。
對女兒用盡心機,是否想過會有報應呢?
刀小白迅速又射出一箭,直取箭雨周身,繩索應聲而斷,緩緩走出。
望着心有不甘的青衣,箭雨惡狠狠地道:“若是他人,吾必生啖其肉,你卻畢竟是我岳父泰山,解了毒,我便帶着小娟自行離去,決不追究你的所爲。”
“功虧一簣!憐兒啊……”青衣近似咬着牙道。
“爹爹,他們決不會傷害爹爹的”小憐兒乖巧地低下了頭。
“罷了罷了,鬼香本是無毒的,你破壞了這鬼鈴即可。小娟丫頭還在閣上,意欲如何,你們自行去吧,反正這兩丫頭……哎!”青衣話畢深深一嘆,匆匆略去了兩個女兒的不孝行爲,給人留下了無限遐想,回頭望了望憐兒,一臉深沉,雙目隱隱有淚,悽然欲落。
憐兒心底一震,望着老淚橫流的父親,想起過往父女間的歡娛種種,身子一顫,失神般伸出了纖纖玉指,望穴一點。
青衣立時容光煥發,仰天長笑:“不愧是我親親寶貝女兒。”隨後目光轉向刀小白,眼底一寒:“置之死地而後生,果然好計!”小憐兒心下一痛,知道又被父親算計,眼睛一酸,垂首落淚。
刀小白心中一驚,忙回掠開去,手中青鋒連連抖動,鬼鈴便叮叮鐺鐺地散落一地,突地感覺全身壓力一逼,只得緩落身行,站立不安。
“小白小兒,班門弄斧!”輕輕一掌飄去,刀小白只感一陣勁風撲至,無奈身行被縛,只得逼出全身潛力,一個轉身,堪堪躲過胸前要穴,不過肩膀猶被拂中,火辣辣的一片。
“砰!”掌勁潛力暗發,刀小白喉頭一甜,鮮血噴出,背後衣衫寸裂,偌大的拳頭文身乍眼出現,虎虎生風。
“咦”“啊”兩股聲音同時出現,男聲溫瑞,正是青衣,女聲細膩,不知何人。
“紫襟妹子,來了便莫再遮掩了”青衣神色寧重。
“恩,青衣大哥”黑暗中一個人影緩緩出現,長髮紫襟,容貌白皙無暇,氣態華貴雍容,淺淺笑意甜美乾淨,雖然年紀略大,尤是美麗動人。
箭雨和刀小白不由得心底一冷,青衣紫襟,冰室兩大顛峰人物。刀小白雖然身手不錯,可也只是不錯而已,箭雨此刻雖然鬼毒稍解,不過緩慢回氣,實力尚且十不餘一。
紫襟目光柔柔地望向刀小白,仔細地瞧了起來,刀小白只感怪誕異常,不由縮起了身體,背後文身便愈發顯眼,不過刀小白生性倔強,須臾間又重新挺起胸膛,傲然以對。
“他是你兒子?”青衣插嘴道。
紫襟一時無言,柔目中萬般風情頓時消散,眼圈一紅,居然隱隱垂淚:“兒啊!”,迎面撲去,紫襟熱淚盈眶,再也忍受不住,眼淚奪路流露。
刀小白頓時愕然,目瞪口呆,癡癡地任由紫襟將自己牢牢抱住,溫馨的感覺立刻縈繞全身,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深信不疑面前人就是自己生母。
“青衣大哥,我要帶他走”紫襟回身說。
“不行!”青衣道。
“哦?”
青衣歪睥着眼,道:“至少讓我知道真相,真相!”
紫襟眼光中驀地透出幽怨,看了看刀小白,緩緩點頭:“青衣大哥,你還記得十八年前,你與白綢千里追殺我夫婦二人,逼死我兒的事嗎?”
青衣道:“我問的就是這個。”
紫襟淚光閃爍,道:“當年我剛生了小白,體質正弱,你二人趁機殺來,我夫婦逃竄千里,你們尚且不肯放過,寧大哥爲了護我身受重傷,我乘機逃到一處農家換了他兒子,最後逃至斷崖,終遭你二人伏擊,身受重傷,最後室主飛信傳來,直到……”
青衣回思道:“飛信有言:‘拋子谷地,冰室更替’,所以我二人沒再重下毒手。”
紫襟道:“當日我眼見寧大哥重傷難擋,我又體弱,只得毅然拋棄了嬰兒,而我也痛哭昏厥過去。”
“照你說那嬰兒並非你親子,爲何如此痛哭?”青衣呵呵一笑,其實心裡已有計較。
紫襟自然答道:“若非如此,焉能騙你?不過當日我只想今後難見我兒,皆且傷病,所以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