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繼續往下想會札達之術的人不是薩滿嗎?每天日出日落的連從到這兒到現在有多少天都快說不清了。這怎麼行呢?他們還要計算日子計算每人打獵的收穫保管打獵假想——
想了這一大晌筋也拔完了數十隻死禽橫七豎八地躺倒一片。衆人用腳攏攏把收拾硬翎、用熱水煮凍土不褪絨毛直接糊上燒烤的事情全留給女人們和兩個奴隸這就拿上弓矢箭筒準備到挖開的雪溝邊。
在這無衣無食的十幾天裡衆人不得不打獵、砍柴、收拾樹杖、訓練想多也多不了也就是每天天一亮推推牛摔摔跤活動熱和了花費半個時辰蹲着雪溝子放空弓。
開空弓是從一開始練兵時就在堅持沒雪溝時就在馬上拉沒什麼新鮮的。這一個月下來人大拇指上都多了皮革做的扳指弓折了十餘把。好在有一些精良的戰利品不然不但中斷訓練還會使打獵困難。衆人也不知道開空弓有什麼用只是覺得除了胳膊慢慢不抽筋了外除了弓越來越輕不再端不穩、使不上力外還有一種在弦上掛箭的渴望射殺獵物的渴望。此時他們最想的就是等橫木撐好拴上鳥就射。
從拿出弓箭到推出足有半車的箭枝子大夥就在那兒樂。張鐵頭踩着飛鳥得腳跟跟着眼看路勃勃躥到前頭祁連也頂着腦袋弓着身往這來連忙做個先知一扭頭告訴他們說“今天射真箭射鳥靶!”接着又問阿鳥“都開一個多月的空弓也該真刀真槍地練一把是吧?我們把要射的鳥都準備好了!”
突然他差一點撞到飛鳥身上。再一看飛鳥回了身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連忙抓抓自己的圓臉沮喪地問“又不行?”
飛鳥抓住他左躲右閃的頭拔了帽揉一揉心問趙過和牛六斤雖然會寫字了可不一定願意呀。是不是要先抓一個薩滿料子?這便一邊讚揚一邊問“鐵頭頭長得好真聰明。要不要學札達之術?”
張鐵頭令人發汗地謙虛說“不聰明不聰明。就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能掐一掐算三算外號‘活神仙!還用學?阿鳥你說吧。要風要雨?”
飛鳥問“要是要不來呢?學不學?”
張鐵頭傻了連忙擡頭在天空裡找幾眼撐着僵硬的表情說“還真要呀?”
路勃勃已來到跟前了嚷道“要呀你要呀!快要風呀。”他自己則又蹦又跳了一圈學薩滿的樣子晃胳膊晃腦袋一睜兩眼白把祁連嚇了一大跳。祁連惹不起只好繞繞過他這個搖頭獅子狗來到飛鳥面前。說“阿鳥你別聽他吹了!他肯定先要兩隻鳥腿舔夠上面地油一伸脖子吞進自己的肚子裡!”
飛鳥一擺手許諾說“我不光給鳥腿、好吃的。還第一個給他娶老婆!”
一陣冷風就把兩三人打了個激靈。張鐵頭猶豫不決烏溜溜的眼睛在眼眶裡攪弄;祁連摸着下頜深思。路勃勃猛地停住“唔”地一呼耳朵尖粘了兔子的靈性轉向喇叭花一樣反貼到帽子皮上。他頗會算叨地問“漂亮的。得和你女人差不離!”
飛鳥不再往下說也算給他們留個念想。就一聲令下。
圖裡圖利讓他們站成一隊。飛鳥點點車上的箭。讓他們過往領取。隊伍走到中段石春生不甘心。硬抱着犟牛的沉默多摟一把樂滋滋地往別人那兒看不動聲色地通過車子。
這兒的雪溝是推雪而成中規中矩踩腳的地方墊有草泥前方百步遠有一排新架成地木鼓般的木心皮靶。等他們領好了箭走到跟前。飛鳥就站在他們面前反覆解釋規則——箭分六輪射每一輪最先射完地得兩分射中最多的得兩分在規定的時間射完則得一分兩分發一支可以射鳥的箭。
接着他又把射箭剖分步驟分爲裝箭入壺看靶取弓取箭掛弦開弓穩枝放射回扣收弓入弓壺。
衆人雖有點沮喪可也無可奈何地看着飛鳥演示技巧。
他們知道飛鳥的箭法好個個大眼不眨餘光不飛地盯着。只見飛鳥從第二步到四步的過程——左手取弓先直直拉到胸口將小臂前伸讓弓弦與胳膊呈現出三十度角;而後右手下放到箭壺邊用手緩慢兩梳突然順着箭簇舀上四隻箭——拇指和食指拈了一枝食指和中指地縫隙裡夾了一枝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夾了一枝無名指和尾指上一枝直抽出壺再翻轉手心尾簇朝裡箭枝朝外;接着便看也不看地把食指和拇指捏拿的箭桿尾隙扣吻到弓弦上比着弓身做往後拉的動作。
他反覆了好幾次。衆人看得頭大沒有不發出疑問的問他“射箭就射箭就不能想怎麼射就怎麼射嗎?”
飛鳥見反應強烈只好略一制止先請出牙猴子說“你用你的法子掏箭和我比一比。”
牙猴子被推到衆人面前怎麼鑽回去怎麼被壞笑的張鐵頭攔回來只好站到飛鳥對面氣呼呼地嚷“試就試!”
說罷他把胳膊上下搖一圈一手捂弓壺一邊低頭看箭壺。
隨着圖裡圖利對兩人大喊開始牙猴子猛地一伸下手向猛鷂子撈小雞左手掏弓右手拽箭。他自己正算着速度不想弓尾巴也抽不出箭還掉了一大把聽得衆人轟轟齊笑正要說句“不算”發覺飛鳥還沒動弓這也不揀箭了硬口氣兒把弓和箭硬扯到身前。
衆人只見弓在他左手裡費力地一轉弦才朝向自己頓覺慘不忍睹。
雖然覺得他沒有飛鳥的流暢和不迫他們還是心有所向無不發出着急的喊聲“快、快把右手上的箭掛上。”牙猴子略一沉氣把手裡的一枝箭提到眼下。看了看尾羽裡藏着地縫隙這就比着弦往上抵。抵上後見箭尖在右側晃盪立刻誇張着聳聳肩膀用握弓的食指包住。
這時才見飛鳥動同時出弓出箭一吻到弦說滿就滿。
七人恍然回神才知道——他剛纔地動作已放得很慢。牙猴子還沒有擡弓就聽到衆人氣憤的吆喝聲。擡頭看看對着自己鼻子的箭尖連忙識相地說“我服了。我會好好練地。”他扭過頭。
丟手拽住大叫的張鐵頭說“你來?”
張鐵頭擺了擺手往兩旁略一點頭已乾笑出口“我本來就要好好練的!”他發覺衆人發出“噓”地一聲鄙視連忙氣急敗壞地說“你們來試試呀!”
飛鳥嚴肅地“咳”一聲讓他們到自己身邊看後幾步。等腦袋湊密把側了三十度的弓弦作爲開始只是手、臂、肩、頭、身從容不迫地向後一擺拉至滿弓那弓弦弓身一線已和手臂平行。
他解釋說“看清楚了沒有身子一側弓和箭就順直了?不要還手不要換氣由着勁兒拉不然。再調整弓度箭尖就會晃。記住最好不去瞄!”
他話音一落滿弦時留了頗有節奏的一挫略一擡前手。快速地轉動上半身鬆手“砰”地弦響箭已帶着風聲投到皮靶的正中心上。衆人還來不及驚歎又見他地右手拈了個食指和拇指張開地手型在空中停留片刻往前一探。又拽住弦。立刻箭頭已經伸到弓身上去。無不張口結舌大驚小怪。
他也把後幾步演示幾遍直到圖裡圖利替他說了驕傲的話。圖裡圖利地眼睛瞪大了個叫嚷說“比哲別還厲害!”
飛鳥揮一揮手自己綁上一圈箭袋背上至少一百來斤的冰雪袋子先一步去蹲了雪溝。衆人不再吭聲隨他背上重量不一的冰雪站穩等一聲開弓令下立刻似是而非地抖響箭桿子爭先恐後地把箭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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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張奮青和鹿巴兩個下夜的人起身衆人已吃罷早飯拿着贏得的箭射橫木上的鳥。因六輪箭地第一名不是圖裡圖利就是趙過和牛六斤剩下的張鐵頭牙猴子石春生祁連一人三枝此時倍感它的珍貴無不來回趟圈看瞄。
鹿巴要跟飛鳥說說巡找人家要狗的事見一大堆孩子跑着玩而幾個傢伙垂着弓彎腰側身走趟子眼睛全在三十步外拴鳥的橫木上便給張奮青說“拴的鳥不會真飛我一箭一隻。”
張奮青也算殺人如麻了不遇到鬼神的時候什麼都不再怕可對他這個殺妻滅子看人都用蔑視的眼神往下掃的傢伙還是心存芥蒂的。他沒有直接說“吹吧你”而是說“你試一試我也想試試看看箭法有沒有長進!”
說完他們兩個就在四十步外提弓掛箭。
幾個還在心疼箭地傢伙怕射不中就要等到趙過、圖裡圖利和牛六斤射過的鳥安靜下來就見空中飛來幾隻蝗蟲一口一個幾下咬掉兩三隻鳥鳥架子又“轟隆”一下炸了只只都撲撲騰騰地飛到繩子的勁頭栽下來再撲騰那翅膀翻飛如刀一般都差點一蹦多高地罵娘。
他們一回頭就看到激動得眼淚橫流的張奮青一溜煙兒跑嘴裡忘情歡呼“花子!我射了倆只鳥了你嫁給我吧!”
鹿巴搖了搖頭說“五箭射了倆只鳥還喜歡成這樣?”一回頭他跑到五十步外的地方再射。
三十步處地人兩下里看每聽得“嗖”一聲一扭頭便多見到一隻掛箭低頭的鳥心裡都在泣血紛紛大叫“停手給我們留幾隻吧!”喊了幾聲不停他們乾脆爭先恐後地出箭中鳥的信心大增一口氣射完;沒有射中的沮喪地低着頭分析、反思、觀察、再用空弓瞄準去苦等明天的機會。
鹿巴射光一壺箭這就看着飛鳥走去。
飛鳥眼睛越來越大里面盛滿翻滾、起飛的水鳥們似乎看到地是如輪如奐地刀光。他覺得那掙扎中的衝勢吞吐不定不知不覺地走到架子地一側盤腿坐下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在雪地上描出一些出翅和收翅地動作。
那掙扎和驚恐似曾相似那掙到盡頭的虛空那天馬行空的飛天姿勢鋪天蓋地地襲來他沉醉到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中卻又不知道爲何會有這麼的刻骨之感只一個勁地告訴自己說“這裡肯定有萬事萬物的道理!”
陡然他被人抓了肩頭推扯一個激靈野獸一般回了頭就聽得圖裡牛尖叫一聲。
飛鳥回過神。看圖裡牛牽着阿狗圖裡慧領着幾個外甥和外甥女。那小如阿狗的孩子嘴巴里都還“咕咕”地叫心想你突然摸我倒被我嚇住了?他笑着問揉胸脯的圖裡牛“你怎麼了?”
圖裡牛驚魂未定發抖地說“阿鳥叔你剛纔的樣子比惡狼還可怕!”
飛鳥逗他說“你小子怕狼?那就成不了巴特爾!”
圖裡牛申辯說“我不怕可是你沒看你自己!你問問我小姨。她也看到了。”
飛鳥朝圖裡慧看去圖裡慧也在發抖彎腰畫了一雙尖尖的耳朵長長尖尖地虎牙和噴火的細眼怯生生地說“就這個樣。”飛鳥苦笑問她“我是狼嗎?怎麼會是這麼個模樣?不就是一回神瞪了眼睛?”
高處響起鹿巴地聲音。他似驚似乍地說“是可怕!像一匹狼被困住了啃完自己的腿骨還向獵人笑了一笑!”
飛鳥相信他。問“我就是兇一點也沒有這麼難看吧?”他護住自己在雪上畫下的圖案問圖裡牛“你有什麼事?”
圖裡牛小心翼翼地問“你給我的鳥不見了!沒有把它掛起來射死吧?”
飛鳥搖了搖頭說“問問你阿媽。
說不定是她把你的鳥燒了!”
鹿巴把張奮青夜裡見到的怪物說給飛鳥不敢肯定地說“是一匹瘸了腿地老狼會飛的狼。不知道爲什麼它只偷吃而不亂咬還撕走咱獵來的麝袋子!張奮青說是妖怪不會是你吧?!”
飛鳥搖了搖頭。白了一眼問他“我是狼嗎?再說了。我夜裡睡得好好的。不信你問阿狗他母親!肯定是你下夜時睡了覺。聽張奮青在那亂說就也跟着亂說。今晚下夜我讓牙猴子和張鐵頭盯緊點這裡到處都是野狼摸熟了孩子們也不安全!”
鹿巴這就說“還是讓我騎上馬看看這周圍有沒有人家換幾隻狗回來!”
飛鳥“嗯”地答應用腳捅着阿狗讓他跟孩子們去玩說“也換點牲畜好繁衍生息不是?你和牛六斤一起去。記住不要和別人結仇。咱這大大小小的人本領還都不行暫時不能沒個囫圇夜睡。”
鹿巴憋了股勁但還是點了點頭只是輕輕地問“不打仗什麼時候纔能有牛羊有奴隸?”
飛鳥站起身說“等我們有了氣力等他們做錯了事再打。這樣容易打得到的奴隸、百姓知道自己的主人不對才肯對咱們忠心!中原人打仗都靠這個也叫師出有名!”
鹿巴聽不懂問“什麼叫師出有名?”
飛鳥又想拉個薩滿就說“阿哥你也學習札達之術吧裡面就有師出有名!呼風喚雨也要師出有名。你看薩滿向長生田要雨不得告訴長生天自己要雨幹什麼嗎?說了個名堂長生天才答應呀是不是?”
鹿巴皺着眉頭擰了圈脖子憨憨地點了點頭說“我學!我願意學再苦都學!娶個喜歡的女人生自己的兒子帶着他們打仗!”
這是飛鳥怕他覺得所有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常掛在嘴邊地勸告今見他聽進了話也就放心地點點頭想告訴他說“有了自己的女人和兒子可得疼。你看看阿狗多好玩看看他母親多……”可怕說得不對就沒說正是摟着鹿巴的肩膀到處呼牛六斤。
牛六斤怕是苦差事霍霍地跑到跟前立刻摁住腰叫苦“腰扭了哎呀哎呀!”
飛鳥呵呵地笑把鹿巴也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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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六斤和鹿巴走後日頭一躥就到了中午。
飛鳥只覺自己走了個神差點錯過了打獵的時間立刻就把大小拉出來訓說他們老是想偷懶連打獵都是自己喊了纔去。
朱玥碧見打的獵物夠許多天地了不想讓飛鳥一走又到半夜就央求說“他們都累壞了。你夜裡也翻身亂鑽呻吟不止咱就歇一天不去了吧?啊?”
飛鳥的確又累又乏可想到獵物說吃完也就是幾天吃完到跟前時運氣不好大人孩子都要勒着褲腰過日子立刻就是一陣頭皮發緊的戰慄。
他搖了搖頭豁然頓悟地想活着吃飯容易嗎?怪不得阿爸總說我沒有大智慧那倒不是因爲我想放羊牧馬而是因爲我不缺吃不缺穿動腦多於力行呀!對!巴特爾就應該一見摔不過的小孩跟他摔十來回頭破了也不怕巴特爾就應該不怕艱難累死困死一直堅持到底。
可他哪裡知道風月早就覺得他變傻了曾在他釀酒造酒時偷偷告訴他母親“我看他的房子十年也造不起來。沒車他造車沒土他挖土……不知道什麼是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