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夫人說完話後,就在一羣人簇擁之下回到了來時的馬車上,在車廂中坐好後,她忽然往後一仰,就靠在軟墊之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暗下來了,可她對白天的事怎麼也想不起來,不過她是個心大的人,很快把這事拋在腦後了。
因爲差不多一天沒吃東西了,就叫了上來一大桌菜,在女侍服侍下大快朵頤起來。
尚學令聽聞她醒來,也是趕忙從書房裡出來,過來噓寒問暖。
他是一個英俊瀟灑之人,也不過三十出頭,形容舉止極有風度,站在那裡時,和尚夫人怎麼看都不像夫妻,可若是知道尚夫人父親是瑞光城的鉅富,眼前這華麗的莊園,豪奢的生活,也是尚學令在娶到尚夫人後才擁有的,這一切就很好理解了。
尚夫人一邊吃一邊鼓着腮幫子含糊問道:“夫君吃了麼?”
尚學令遲疑了一下,不敢說自己已經吃過了,道:“還沒,還沒。”
“沒吃過就一起吃啊。”
尚學令無奈坐下,在尚夫人不停勸食之下,兩個人把一桌菜吃了個乾乾淨淨。
尚夫人吃完之後,舒暢的打了個飽嗝,拿女侍端來的漱口水漱了下口,正拿手帕擦拭的時候,忽見尚學令臉色有些發白,問道:“夫君,你怎麼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也不舒服?”
尚學令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支撐着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沒,我沒事。”
尚夫人忽然打了個哈欠,奇怪道:“今天怎麼這麼困,夫君你去忙吧,累了就多吃點,吃了就不累了,我消下食就去睡覺了。”
“好好,夫人請自便。”
尚學令在她走後,捂着肚子,苦着臉慢慢站了起來,緩緩挪動着,他生怕步子稍微大一些,就把塞到嗓子眼的食物給吐出來。
尚夫人在後院走了幾圈,溜了下狗,卻是覺得越來越困,回去洗了個澡,就在女侍服侍下去睡覺了,睡到半夜的時候,她忽然睜開了眼睛,從牀上靈敏的爬了起來。
她嫌棄的看了下自己臃腫的身軀,想了想,拿了件寬大外衣隨意披上,就從裡屋走了出來,看了一下宅院的格局,大致認了下方向,就沿着內廊往書房方向走來。
書房外站着兩名靠在牆上打着盹的役從,只是臉上卻有一股驕悍之氣,一點也不像是處下之人,他們聽到腳步聲,忽然擡起頭,眼中精光四溢,不過待看到是尚夫人後,對視一眼,又都閉上了眼睛,根本不來理會。
尚夫人也沒有說話,直接走進了書房,自裡把門合上。 Wωω ▲Tтka n ▲co
書房分裡外兩間,外面擺着密密麻麻的書籍和書卷,還有一個大臺,上面鋪滿了紙稿還有尺規等工具,隱約可見是在畫着什麼建築,這是因爲尚學令的專學雖然古代博物,可他對營造學也十分感興趣。
尚夫人不去看這些,直接走到了裡間,見尚學令此刻就睡在這裡的牀榻上,她走上前去,用粗大的指頭在其頸脖和腦袋的幾個部位點按了幾下,後者的鼾聲很快大了起來。
尚夫人看了下週圍,開始在裡面翻找裡面的東西,只是翻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這裡也沒有暗室,更沒有什麼鎖上的箱子之類的東西。
她想了想,回頭看了一下尚學令,觀察了一下,伸手出去一掀,輕鬆把其人掀到了角落裡,然後她把墊褥一翻,就見下方平平整整的壓着一排文冊袋。
她眼前一亮,將文冊袋抽了出來,辨識了一下上面並無什麼防範的印記,這才把裡面的紙稿慢慢抽出來。
紙稿上面是一排排的古代字符,她無法看明白,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需要的,不過沒有關係,她只要全部記下來就好了。
待把所有文冊袋裡的紙稿看過,她把所有東西原封不動還回去,正要就此出去,可已經走到門邊,伸手要拉門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站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
她在書房內轉了兩圈,最後眼睛留意到了尚學令牀頭邊的一根拉繩上,她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輕輕一拉,就聽得喀喀一聲響,頂層上方就有一盞玄鳥琉璃大燈降了下來,一直落到書房中間,來到了一人高的位置上。
她幾步上去,觀察了一下,看到某個部位灰塵較少,上去摸索了一下,聽得細微輕響,卻是自上探出一個方格,裡面端端正正擺着三份文卷,還有一隻一看就是少女用的精美頭飾。
她拿出其中一份文卷打開一看,卻是一份位於城東南某處的地契和宅契,直接略過;第二份卻是銀署的金元票約,數額極大,也是略過。
到了第三份打開後,上面卻是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她不由露出一副不出所料且興奮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又端正神色,把這些都仔細記下來。
待看完之後,她把東西放回去,拉動繩索,讓琉璃燈復歸原位,這才從書房出來,那兩個守門的役從自始自終也沒有來理會過她。
她回到了自己屋內,在牀上躺了下來,不一會兒,就又呼呼大睡起來。
距離尚宅不遠的一條巷道中,白擎青睜開眼睛,擦了擦頭上的虛汗,說實話,那種凡人臃腫的體軀,還有那略感刺鼻的香水味,他着實有些不適應,好在一切順利。
同時他還有些得意,要不是他精研觀望玄學,總感覺那書房之內有什麼東西的佈置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後來強行添加上去的,還真難發現藏在琉璃燈上那份東西。
他敲了敲車廂壁,喚醒正在打盹的車伕,道:“回去。”
馬車從巷道出來,往城中回返,最後在安廬居落下腳,他出來之後,通過這裡的通道進入內城臺地,從這裡回至學宮,最後又轉回玄府。
到了自己的居處內,他關上門,把所有看到的東西一字不差的寫了下來,用手指彈了彈,臉上滿是振奮之色。
雖然不知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但能感覺這些東西對玄府來說非常重要,所以他沒有耽擱半分,待墨跡一干,立刻就去往事務堂,並將東西交了上去。
項淳見他這麼快就把東西帶回來,也是欣喜不已,着實誇獎了他一番,並言憑此功當授他一門秘傳章法。
白擎青也是驚喜萬分,本來以他的功勞還不足以得授這等秘法,他以張御立下的功勞來對照,自忖剿滅地下部落那樣功勞至少還要有三四個纔有可能夠到,沒想到這次居然直接獲得了傳授。
其實這裡面既有他自身立功的原因,也有那所謂“秀林之策”被拋棄的緣故,所以玄府是當真把他英銳來培養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只是一個捧在外面的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了。
項淳在又勉勵白擎青了一番後,便讓其下去了,隨後立刻吩咐道:“快去把張師弟請來。”
張御自昨日後,便一直在偏殿內等候消息,聽聞項淳相請,知道事情當已經有結果了。他立刻動身,來至事務堂內,行禮過後,項淳便指着案上圖文,道:“張師弟,你快來看下這些文字,是否是你要的密卷內容?”
張御拿起一張紙,發現上面有不少刪改痕跡,立刻意識到這是由於白擎青並不懂古代文字,只是一板一眼抄錄下來的,所以連不少尚學令塗抹的地方也是一樣抄錄其上,不過這樣更好,說明其人完整的化原了當時的文稿。
他接連看了幾張紙下來,便確定了這就是密捲上的內容,雖有許多地方的描述不同,但是裡面對某處地界的讚美卻是高度相似,基本可以確認是說的是同一處地方。
在這裡面,他還發現了在學詢之上尚學令向他提及的幾個疑問。
待翻到最後一張紙後,他看到了一份寫的十分端正詳細的秘文,看去就是密卷的全部內容,目光不由微頓。
他心下一轉念,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尚學令譯讀的時候,當沒有能一次看到完整的密卷,而是分批得到的,所以紙稿上的譯文很破碎,眼前這一份,應該是其人自己後來整理起來的。
項淳這時着緊問道:“張師弟,如何?”
張御放下紙張,道:“與我先前猜得一般,這的確是指向那處地界的密卷內容,嗯,白師弟做得不錯。”
項淳不覺神情一鬆,他想了想,問道:“那張師弟,這回你有把握憑此在神尉軍之前找到那處地界麼?”
張御思忖了一下,道:“只是多了一份可能性,不過白師弟找回的這份密卷如果就是文修院遺失的那份,而神尉軍又未從別的地方得到另外半張的話,那麼我們最後能得出的位置當不會與他們偏差太多,能不能先找到,還要看具體會遇到什麼情況。”
項淳想了想,也是認同此見。
安山腹地畢竟不是都護府的疆域,充斥着土著蠻人、靈性生物、古代遺蹟乃至於異神,實在有太多的變數了,一旦到了裡面,誰都說不好會撞上什麼。
張御這時又翻了翻那些紙稿,擡頭道:“尚學令學識不錯,但是文字譯讀方面還有一些欠缺,有些地方與正意略有偏差,這些紙我需帶回去再檢驗一番,大約兩天便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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