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因爲也許會改變
就不肯說那句美麗的誓言
不要因爲也許會分離
就不敢求一次傾心的相遇
總有一些什麼會留下來的吧
留下來作一件不滅的印記
好讓好讓那些
不相識的人也能知道
我曾經怎樣深深地愛過你
——【現代】席慕容《印記》
故事發生在曉唯剛從子泉那裡離開, 回到自己家的日子。
這時,一切都還沒有走向離別...
一切都彷彿似曾相識的清淡午後,讓所有快樂的都可以繼續, 所有悲傷的都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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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秀葽, 五月鳴蜩。
七月流火, 九月授衣。
趕在夏天的尾巴上, 雨季優雅地拖着裙裾輕輕拂過地面, 須臾間,便染了人間水色一線。
“這麼大雨,不會是雨神大人又鬧脾氣了吧…”曉唯出門的時候忘了帶傘, 此刻只能把揹包頂在頭上遮雨抱怨着往家跑。她剛剛轉過巷口,猝不及防得和另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對不…”曉唯擡頭道歉, 卻見那人裹緊了黑色風衣, 急匆匆、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雨中。
漫天細灑的雨絲中, 玄束撐着傘從路對面走了來,隨着曉唯的眼光看向路盡頭, “怎麼了?”
“我剛纔好像撞上了什麼人…”
“嗯?”
“呵呵,沒事,”曉唯笑着搖頭,躲進玄束撐起的雨傘裡,“你特意來接我的嗎?”
“我從緣芷那裡拿了月餅回來, ”玄束淺笑着晃了晃手裡的紙袋, “有你喜歡的豆沙味…”
“太好了, 我們趕快回家吧!”曉唯食指大動地推着玄束往前走, 緣芷上仙的手藝可不是一般的好, 致使她曾一度懷疑崑崙天界是不是開了廚藝培訓班。
雨幕在兩人身後謝場,街角樹後那黑色風衣的人影似隱似現。
回到家後, 曉唯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半乾髮絲隨意散在肩頭。
“你看什麼呢?”拿了塊月餅塞進嘴裡,曉唯在沙發上玄束身邊坐下,她身上縈繞着剛剛沐浴完的清香,暖暖的,讓空氣也顯得漫不經心。
玄束不覺輕笑,向曉唯靠近了些,“新聞頻道的晚間節目,講的是現代傳奇、社會上的神秘異事之類,挺有啓發性的。”
“啓發性?”曉唯盯着電視屏幕,只見裡面正演着主持人採訪一個男人,那男人說他半夜回家時遇到一位性感美麗的女士,說自己車拋錨請求搭便車,男人被美女迷得暈暈乎乎就讓她上了車。
本以爲這就是一場豔遇,男人隨後就忘了。可誰知自此之後,這單身獨住的男人總覺得自己家裡好像有其他人的樣子,在這秋日尚暖的天氣裡,他每夜都冷得要蓋上厚被子才能入睡。隨後,他的身體一日差過一日,毫無原因的口舌麻木,燒痛腫脹,最後甚至不能發聲,不得不回老家休養。
“你說這是真的嗎?”曉唯忍不住問。
“你看呢?”玄束笑而反問。
曉唯幾口把月餅吃完拍拍手,學着懷清上仙的架勢掐指一算,“依本仙看,此人不是酗酒淫亂慾求不滿、搞壞了自己的身體,就是夜路走多了、遇鬼撞了邪。”
“呵呵,懷清說話哪會像你這樣直白?”
“其實我覺得這根本就是心理作用而已,”曉唯歪着頭,“然後就被媒體拿來炒作了…”
“心理作用嗎…”玄束輕笑着搖搖頭,不再言語。
風雨似乎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戶“噼啪”作響。
“叮咚!叮咚…”門鈴就在此刻突然響起。
曉唯站起身去開門,奇怪這個時間會是誰來找她?
打開一條門縫看去,只見一個渾身溼漉漉的男子立在門前,閃電劃過夜空的光芒照亮了他的面容。
“子泉?!”曉唯驚訝不已,“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說隨時歡迎我來做客嗎…”子泉撥開遮住眼睛的髮絲,身體突然軟軟地靠在曉唯肩膀,“我說我想你了,你信嗎?”
伸手扶住突然向她靠過來的子泉,曉唯只覺一股酒氣濃濃地向她襲來,“你喝醉了?”
“呵呵,一點點小應酬而已,”子泉下巴抵在曉唯肩頭,雙手環抱住她,“嗯,你聞起來好香啊…”
猛地一陣寒氣刺來,子泉本能地鬆開曉唯向旁邊一躍閃過。
“夜已深,不便留客,你請回吧。”玄束把曉唯往自己這邊拉了一把,毫不客氣地對子泉下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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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似乎不是你的地盤,要趕我走也得主人開口才算數…”子泉順手帶上門,旁若無人地脫下外衣走到客廳坐下。
“………”
看到玄束一副要咬人的神情,曉唯急忙先一步走過去攔在兩人中間坐下。開玩笑!她家中本來就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要是這兩人再就地打起來,那不就全毀了…
“子泉,到底出什麼事了?”曉唯遞給他一條毛巾。
“我跟別人吃完晚飯準備回家,誰知車子正好在你家樓下拋錨了,我又沒有帶傘,所以只能上來借宿一晚了。”子泉一邊擦頭髮,一邊笑着解釋。
“這裡地方不大,容不下第三人。”玄束淡淡看着子泉,臉上神色寫滿“識相的就趕快自動消失”。
“無妨,總比我睡在車裡面大些。”子泉輕描淡寫地回答,從裡到外散發着“我就在此留宿定了,你能耐我何”的氣息。
窗外轟隆隆的雷聲頻響,屋內玄束、子泉眼神交匯處亦是電光火石。
看着這互不相讓、針鋒相對的兩人,曉唯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唐朝的那段歲月,禁不住笑出聲來。
“怎麼了?”玄束和子泉同時轉頭問道。
“…沒有,”曉唯眉眼笑得微彎,“只是突然有些懷念罷了…”
恍然間,時光似乎倒流起來,綿長的年華,越過了千年風塵。
那時,他是身攜名劍的淡漠護法,他是假扮落魄的傲氣國師,而她則是來歷不明的路人甲乙丙丁…
還有那個千年前的小小院落,生着鶯鶯夏草、落盡秋葉滿園。
夜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敲打着玻璃窗宛如那一去不復返的光陰。
“……只今天一晚,明日你便需離開。”玄束周身的氣氛緩和起來,話語間翻出自己的衣服丟給子泉換。
微微愣了一下,子泉得逞地邪魅一笑,擡手勾起曉唯的下巴,“我先去洗澡,你乖乖等我回來…”說完起身走進浴室。
本來還在感慨的曉唯,突然好似被一陣冷風吹過般,渾身一抖,雞皮疙瘩掉滿地。
“我真沒想到你會同意子泉住下來,”見玄束又坐回沙發繼續看電視,曉唯笑嘻嘻地也扒在他身邊,“而且還借衣服給他穿…”
“…好歹我們總算相識一場,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玄束側着臉,拿起遙控器忙換臺。
“或許,看來,可能,其實你們兩個感情很好,只是自己不知道、不願承認而已…”曉唯笑得詭異,拽着玄束的手臂讓他面對自己。
“……這眼神,你在想什麼奇怪之事吧?”玄束突然有種想逃的衝動,“咳,我去倒杯水來。”
“不許跑!”曉唯笑着一把拉住玄束將他按在沙發上,“嘿嘿,玄束,從實招來!這指環,你從唐朝就一直帶着了吧?莫非,就是你們倆的定情信物?”
怕摔着曉唯不敢用力反抗,玄束只能無奈地被她按住。
“你還記得我的至陰體質嗎?”伸手扶住曉唯胳膊,玄束問道。
“嗯,有印象…”
“玄鐵指環就是用來鎮壓我的陰寒之氣的,這也是當年我加入淨虛洞天,子泉答應我的交換條件。”
“…就這樣啊?”曉唯趴在玄束身上,問:“所以你們就像是普通的國師和護法的關係?”
“嗯,普通的國師和護法關係…”因爲離得很近,玄束可以清晰地嗅到曉唯身上暖暖的,清香襲人。一絲悸動劃過,他的心不覺漏跳一拍。
“……好吧,我相信你。”曉唯鬆開了玄束,在沙發自己這邊乖乖坐好。
忽得一陣風從玻璃窗的罅隙間漏了進來,絲絲涼意讓她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今晚降溫,小心彆着涼了。”玄束用沙發旁的毯子裹住曉唯,收束好自己的心跳,開了電視聲音繼續看那集新聞節目。
曉唯被毯子裹住,上面玄束的氣息和陣陣暖意讓她不自覺睏倦了起來。
電視上還在不知疲倦地演着另幾個與之前男人有着相同經歷的採訪,夜遇美女搭車,然後大病一場……
漸漸地,屏幕上的說話聲開始模糊,曉唯歪歪地靠在沙發邊睡着了。
調低了電視聲音,玄束思慮了片刻,輕手扶住曉唯讓她靠在自己肩膀安靜睡去。
玻璃窗隔開了風雨,小小的客廳裡,緩緩呼吸聲和那似乎刻意壓低的心跳聲,靜靜蔓延。
子泉從浴室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客廳中這一幕。
沙發上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彷彿被一股溫馨恬淡的光圈環住,柔柔地,延展出層層疊疊的幸福。
子泉蹙緊了眉頭,心中刺痛出不甘的酸澀。
在他所不知道的流年裡,這兩人就是如此相依相偎着度過嗎…
難道今朝再遇,他竟仍是被拋下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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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本就睡得不安穩的子泉,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起牀聲吵醒。由於睡在地板上,他剛要伸腿就踢到了茶几,想翻個身卻又被電視櫃撞到了膝蓋。
“上官翾羽!你就不能輕點聲起牀嗎?!”子泉睡眼朦朧地抗議。
“我現在的名字叫玄束,而且…”絲毫沒有因子泉的抱怨而停頓,玄束穿好衣服準備出去,“再過一個小時,曉唯也要起牀出門了,莫要忘記你只能在這裡住一晚。”
“你還真是囉嗦…對了,早飯我要生煎饅頭、全麥吐司、酒釀雞蛋、麥片,嗯,還有脫脂牛奶…”子泉揉着睡眠不足而頭疼的腦袋,趴在茶几上點早餐。
“……我不是你家下人,”玄束不理他,轉身拿起鑰匙,“想吃什麼自己去買。”
子泉揉着太陽穴,邪魅的笑容突然在晨光中一閃一閃,“那我這麼說吧,如果你順手幫我買了早飯,我就保證今天在你離開這段時間,不進去房間偷襲曉唯,怎麼樣?”
“………”許久不曾有過的汗顏加黑線從額間略過,玄束和子泉對視良久,轉身開門出去了。
知道玄束不反對就是同意了,子泉坐在地板上盯着曉唯的房門看了半天,突然笑了,“我只保證說`今天`而已……”
上午八點半,吃完了玄束買回來的三人份早餐,曉唯收拾好東西準備去緣芷上仙的藥堂報備。
“我要去開會,順路送你去上班吧。”子泉笑意盎然地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昨天我記得你說的車拋錨了…”玄束帶上小何的生命石,也打算出門。
“是啊,”子泉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說道:“不過淋了一夜雨,我想應該已經自動修復了。”
自動修復?曉唯伸手扶着牆不讓自己暈倒,子泉啊,你以爲你開的是變形金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