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剛剛盤膝坐在石墩上的張一方,差點從石墩上掉下來。張一方不知道張道然爲什麼突兀的問這句話,臉上依舊有些惶恐:“不是老師,弟子現在還在街頭流浪,渾渾噩噩,一生也不過如此。遇到老師,老師不僅讓弟子變成正常人,還能跟隨老師修道,有機會得證長生。老師帶給弟子的,是天大的福源,是無以報答的大恩,弟子再不肖,也不敢對老師有所怨念。”
“哎......”
張道然嘆息一聲,聲音在道觀中迴盪,看了眼龜縮在角落,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大龍,老狼已經不見了蹤影。煌煌天威下,大龍承受不住,已經失去膽魄,昏死過去,老狼不畏外面的嚴寒,早就跑沒了影。張道然也沒有去管,這才目光落在張一方身上。
張道然的目光深邃,雖然元氣大傷,依然有着可以看穿人心的光彩。張一方心中一驚,額頭上已經見汗:“老師,弟子確實在剛纔有所怨念。”
張道然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示意張一方說下去。
“老師是弟子唯一的依靠,剛纔老師復活李大牛居士,弟子心中實在是惶恐不安,害怕老師出現不測。弟子當時在想,老師要是真的出現不測,弟子該怎麼辦?老師爲了救人,不惜元氣大傷,也沒有回報,這樣值得嗎?”
張道然當初身處天威中心,那一剎那張一方真的有種恐懼,害怕張道然出現意外。
張道然眼眸中閃現一絲欣慰,隨即隱沒不見:“這是貧道當初出手,改變大牛大命運導致的結果。不救大牛,貧道就揹負一條人命,有礙修行。貧道不是沒得到回報,救了大牛,貧道體悟道之本質,感悟法則規則的指引,認清以後的道路。這要遠遠比得到金錢物質方面的回報,更有意義。”
張一方一愣:“體悟道的本質?”
張一方知道,救人性命,積累福祿,是有好處的。不過通過張道然救李大牛,張一方推翻了這種認知。張道然救了李大牛,可是已經元氣大傷。
“畢竟是修道時日尚短,你以後境界高深,會明白貧道今日所說。你跟隨貧道修道,並非一定沿着貧道走過的路,再走一遍,需要自己體悟,需要自己感悟。”
以前張道然有些迷茫,應該如何教導弟子。現在有了答案,每個人的道不同,自己只需要領進門,他們自己去悟道才能走的更遠。
至於救人性命,爲善者遇到了可以幫助。爲惡者,不推動他們下地獄已經網開一面,何必去救?
這是做人的本則,也是修道的本意。
張一方懵懵懂懂,有些茫然。張道然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深深的看着張一方:“貧道給方同四枚丹藥,脫胎換骨,化繭成蝶,你是不是心中羨慕,心中感覺貧道不公,心存怨念?”
張一方一驚,吶吶無言。
方同吃了四枚丹藥,力大無窮,柔韌性,耐性,各方面條件,已經遠遠超過張一方。這半個月來,兩人每天早上都會一起鍛鍊,本來遠遠不如自己的方同,各方面已經超越自己,張一方從一開始的羨慕,慢慢演變成一絲怨念。
方同不過是老師培養的一個代言人,老師待他比自己好的太多了。
這種怨念在心中,一天比一天重。特別是方同每一次比自己提前完成鍛鍊,張一方心中更是有些不舒服。
沒想到,自己以爲隱藏很深的感受,老師都已經瞭然於胸。
苦笑一聲,張一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爲自己辯解:“老師,弟子知錯了。”
老師神通無限,自己這一絲怨念,哪裡能夠瞞得住老師?自己自欺欺人,還以爲掩藏的很好。
“人心有妒忌,感覺不公,這是正常反應。”張一方自認爲自己與張道然親近,纔會有感覺不公的心理,張道然清楚。嘆息一聲:“少年心性不可失,道海無涯無青春。貧道雖然理解,卻不能讓你這一絲怨念持續下去,妨礙修行。一方,你可知道,貧道給方同的丹藥,吃了會有什麼後果?”
張一方一怔,有些不知所措:“折損壽命,折損福源?”
搖了搖頭,張道然淡淡的說道:“你與他不同,方同靈脈難開,難以入道。而你靈脈已開,已經步入道之大門。潛心修煉,或許可以得道長生。貧道那四枚丹藥,對於方同來說是一大機緣,而對你來說,則是毒藥。”
張一方臉色一變,傻傻的看着張道然有些不明白。
“方同靈脈難開,開靈丹吃了增長智慧,龍虎丹增加力量,貧道幫助他擁有了無上柔韌性與耐力,但是他這一生,也僅僅是限於這種境界。而你,則不同,這些丹藥除了開靈丹,其餘三種丹藥你吃了,只會讓你成就止步於此。你既然已經修道,多則一年,短則半年就能擁有方同現在的實力,而且你通悟道法,遠遠不是武者可以比擬的。貧道不給你那三種丹藥,是因爲貧道對你有期待,不想害你。”
龍虎丹之類的丹藥,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機緣,對於修道者來說,則是毒藥。修道者外強肉身,內壯元神,神通自成,威力無限。
張一方滿臉羞愧,這才清楚自己誤會了張道然,跪在張道然面前,趴伏在地:“老師,弟子知錯了......”
“修道之人是應有貪心,而這種貪心,則是對更高深境界的渴望。而不是被眼前利益矇蔽,心生心魔。修煉吧......”
張道然閉上雙眼開始修煉,張一方此時心中一片輕鬆,心結打開,感覺修煉速度也有了一絲提升。
......
此時,山腳下,李賀與方同擡着李大牛到了碼頭。
張寡婦與老村長趕緊走了過來:“大牛怎麼樣?”
張寡婦強忍着不讓自己聲音顫抖,老村長也是雙眼落在李大牛身上。李大牛已經穿上衣服,臉上的傷疤已經不見,老村長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看來,大牛沒事了......”
張寡婦雙眼盯着李賀還有方同,希望能從兩個人嘴裡得到答案。
點了點頭,李賀說道:“道長說了,還有半個多小時,大牛就能醒來了......”
“大牛哇......”
張寡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身子直接向後倒去。
老村長手足無措,接過李賀手中的擔架:“小崽子,還不把你嬸兒扶起來,趕緊的掐人中......”
老村長是張寡婦丈夫遠房兄長,在農村,小叔子可以與嫂子鬧,兄長要是與弟媳鬧,會被人戳脊梁骨的。張寡婦昏厥,老村長想扶,又害怕被人說。
李賀趕緊蹲下,把張寡婦扶着坐起,伸手掐住人中。張寡婦經歷兒子死亡的大悲,現在又經歷兒子活過來的大喜,心神再也難以支撐,暈厥過去。
方同在旁邊看的心神震動:“可憐天下父母心......”
不管李大牛醒來是不是變回憨憨傻傻模樣,作爲母親,張寡婦還是把李大牛視爲心頭肉。
與老村長一起把李大牛擡到船上,方同看着醒過來,眼神有些呆愣的張寡婦,嘆息一聲:“希望你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道長爲了救大牛,元氣大傷,李賀兄弟是見到了,你們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