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旭博口中的法制交流會確實有給他發過邀請函,但這種東西,基本上都只是個形式,更何況兩地相隔不近,因而每年的邀請函要麼被默認地束之高閣,要麼就是隨便派個無關緊要的人過去,本人一般是不會到場的,兩人開着車從高速上轉了一圈,確保留下了出市的記錄後,方纔繞道重新回了青武,進了費廣袁。
先前那起販毒案正進行到緊要時刻,這個大型的碰瓷團伙全數被抓進去之後,市裡這一類的案子果然少了許多,配合着事務所的宣傳和免費諮詢事項,越來越多的市民開始把視線駐足在政府下決心抓起的這件事上,一切都開始有了起色。
現在就等開庭以後的審判,等那十來個人死緩再被保釋之後,樑旭博的後手纔會繼續甩出來。
樑旭博的藉口既然是出門參會,因此兩人直接從後門進去上的電梯,儘量沒碰到任何人,桓妧將他領到費明澤的辦公室後便出來去了自己的工具間,開始打掃衛生。跟得了信號似的,她剛換上衣服沒一會兒,袁弈臣便晃悠着裝作碰巧路過“誒你怎麼在這裡”的樣子走了過來,一隻手撐在門框上,拽道:“怎麼又遲到了,桓妧這個月的全勤獎還想不想要了?”
桓妧眨眨眼直起腰來,點了點自己的牙:“袁律師你中午吃韭菜了麼?”
後者被噎了一下子,下意識便反駁:“不是韭菜,是油麥……牙上有東西?”說着,立即掏出自己的手機,用屏幕當鏡子,半仰起腦袋一隻手扒着下脣,想要看清楚。
桓妧立即掏出手機,只聽到咔嚓一聲,袁弈臣一愣,他仰頭張嘴找菜葉的表情便被桓妧照到了手機上。
後者裂嘴炫耀似的拿着手機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然後立即揣進了兜裡,不緊不慢甚至沒有任何力度地威脅到:“你敢扣我全勤我就把你這張照片發到網上去。”
袁弈臣揉揉頭髮,伸手就要去搶。
桓妧拿着掃帚在他身前一擋,急忙跳開,往後一動,腳便踩到了一人鞋上,差點兒就沒站穩,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男人立即伸手扶住,道了聲小心。
桓妧一聽到是樑旭博,頓時連逗悶子的心情都沒了。
後面走着的費明澤這纔跟上來,一把逮住袁弈臣:“找了你一上午了,李旻那案子又上訴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要往哪兒跑,要不是知道桓妧來了,我估計還找不着你。”
這話顯然是說給桓妧聽的,袁弈臣長這麼大第一次開竅,費廣二人自然要使勁兒幫着,一邊說着一邊用餘光去看桓妧的表情,見她依舊彷彿什麼都沒聽懂似的站在那兒,費明澤暗暗嘆了口氣,拽着袁弈臣的衣領任憑他哀嚎數聲,利利索索地給拖走了。
等兩人離開,走廊上只剩了樑旭博和桓妧二人,前者才放開拉着她胳膊的手,用一種極爲肯定的語氣說道:“他喜歡你。”
桓妧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你怎麼知道?”
“剛纔你拍照的時候,手機一拿出來他就看到了,爲了等你找到照相機還特意維持了幾秒鐘,也算有心。”
桓妧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一愣,不過顯然她還沒跟樑旭博熟到可以肆無忌憚討論雙方感情生活的地步,因而繼續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順便給了他個幹你屁事的表情。
後者被逗樂了,伸手揉了揉桓妧的腦袋,那眼神跟看自家長大的閨女似的,繼續笑道:“他比那個姓鐘的適合你。”
桓妧怔了怔,擡眼去看他,便又聽到後者若有若無的自言自語:“跟你說這個也沒用,我都忘了你不喜歡男人。”
桓妧便立即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週末很快便到了,劉汀蘭跟着陶天賜一同去了美術館。
現在已是夏末初秋,這兩天天變得厲害,昨夜剛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一直到天亮才停下,地上一窪窪小水坑在刻紋的地磚縫隙裡顯得很是招人,陶天賜瞧見兩輛車的縫隙裡還有個車位,便立即將車子甩了個尾,車輪一轉,直接插|入了縫隙中。
只是這一倒動作是亮眼,卻忘了現在地面是個什麼狀況,因此車輪一甩,一溜的泥水便被甩到了旁邊剛下出租的一年一女身上,那女孩兒正好穿了條白褲子,當場就尖叫了出來。
陶天賜並不知情,只快速停好車子便和劉汀蘭一起走了下來,卻見一杏眼的女孩兒狠狠瞪着自己:“喂,你他|媽到底會不會開車!”
陶天賜這幾年再怎麼不如意,那骨子裡的紈絝習氣還是有的,本來若是好好說,那他指不定道兩句歉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可這丫頭上來就罵人,當即嘴皮子上就滑溜了起來:“要是不會開車妹妹你教我?”
說着一雙眼實質般在對方身上緩緩滑動起來,只一眼就把對方身上的幾個數字給摸清了,立即露出個滑不溜湫的笑容來。後者狠狠剜了他一眼,轉向旁邊站着的,看上去十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劉汀蘭:“鬼才理你……這位小姐,你說怎麼辦吧,我褲子全髒了。”
劉汀蘭果然不負她的觀察,立即沒有絲毫煙火氣兒地回問:“你這條褲子很貴嗎?”
那女孩兒被噎得半晌沒說出話。
劉汀蘭便露出個高高在上的笑,眼底輕蔑這次連遮掩都不曾,二話不說直接穿過二人,進了美術館。
身後聽到旁邊站的男孩兒小聲的勸阻音:“米粒,不跟他們一般見識,等看完展覽咱就回去換去啊……”
這次展覽的主要是本市青年美術家的作品,另西北角的一小部分是進入市美術館舉辦的晨華杯油畫大賽決賽的作品,一共二十來幅,就放在展館的最裡面。
因禁止拍照,劉汀蘭便一手拿了筆一手拖着本子,看到閤眼的便在紙上畫兩下,但大部分都是搖頭路過,顯然並沒有上眼。很快大半便被逛完了,劉汀蘭眼底緩緩透出失望的神色,水平果然還是太一般了,沒有什麼特別亮眼的作品,值得她駐足。
陶天賜根本不懂這些,也沒什麼興趣,一雙眼漫無目的地到處瞟着,很快便落到一對年輕的男女身上,那女孩兒一頭海藻般的波瀾長髮直垂到腰部,下面是一條雪白的九分褲,包着渾圓而翹挺的臀,可不就是剛纔被自己的車濺上泥的那個。
這纔來了點兒興趣,見劉汀蘭搖着頭想要往反方向走,立即拉了拉她的胳膊:“去那邊看看,好像是什麼比賽的作品。”
劉汀蘭不屑地掃了一眼角落,用不緊不慢地聲音優雅地說:“就是一幫沒畢業的大學生的作品,能有什麼好的,你該不會是看上那個女的了吧,我說,這種女孩你見得還少啊,又有幾個不是圖錢的?”
“嘖嘖,”陶天賜立即衝她撇了撇嘴:“有種這話你在你三哥哥面前這麼說試試。”
說完也不管她,徑直便向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劉汀蘭在背後狠狠剜了他一眼,想了想只得不情不願地跟上,說什麼囊中之物,其實她打心眼裡還是有些怕樑旭博的,那雙眼睛往你身上一掃,整個人都無所遁形了一般,而陶天賜是樑旭博最好的兄弟,至少現在不能跟他鬧掰。
聽見她跟來的腳步聲,陶天賜這才勾了勾脣角,已經向着那一男一女擠了過去,他這一摻和,兩人身前擋着的一幅畫便露了出來,恰好就落在跟在後面的劉汀蘭眼中——大片層疊的烏雲,一紙頹敗的斷壁,一縷透紙破空的金色陽光——劉汀蘭當場怔住了。
爲什麼她的畫,會在這裡?在這個被命名爲在校大學生油畫大賽的賽展上?
劉汀蘭立即鐵青着臉推開站在前面擋路的三個人,半蹲□子仔細瞧那副畫,很快她便發現,儘管內容一模一樣,但這絕不是自己畫的那幅,而是,臨摹的。
然而這樣生澀的手法,這般劣質的顏料,簡直就是對自己作品的侮辱!
劉汀蘭忍着怒火將視線順着油畫往下走,終於在畫作表框的左下角,看到了這幅畫的作者——曹遊。
當場便忍不住念出了聲音,帶着咬牙切齒的力度。
誰知剛說出這兩個字,身後那一對年輕的情侶中的男孩子便啊了一聲:“你叫我?”
劉汀蘭半彎下的腰一寸寸挺直,許久,才轉過身來,看向剛纔自己一直不屑一顧的兩個人,一字一頓地冷聲問到:“你就是曹遊?這是你畫的?”
曹遊一愣,立即看了米黎一眼,這才點頭道:“是我的。”
“你說謊!”劉汀蘭剛剛積累在畫作被侮辱上的火氣立即又層疊到被人剽竊還拿着參賽的憤怒上,當場便厲聲喊了出來:“這畫明明就是你抄襲來的,拿着別人的作品參加比賽,你還要不要臉!”
曹遊當場便瑟縮了一下。
倒是旁邊的米黎一見立即推開他,冷笑着站出來:“這位大姐,說話不是放屁,那可是要負責任的,你說我們是抄襲的,那證據呢?”
這畫還是她拿給曹遊的,因此自然知道不是他的作品,只是當時劉全力說過,這東西是法國人畫的,眼前這女人這麼說估計也是見過,但畫就在這兒,只要自己打死不認帳,她就沒有證據。
劉汀蘭一愣,沒想到對方臉皮這麼厚,當即掏出手機,將自己存在上面的照片翻出來遞到米黎面前,後者只掃了一眼便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忽悠誰呢,拿張照片就說我們是抄襲的,我拿着手機把館子裡的畫都照了,還說他們也都是抄的呢,看你長得人模狗樣,怎麼就這麼沒腦子?”
劉汀蘭上面四個哥哥,從小被家裡捧在手心裡,哪有人敢這麼跟她說話,當即被罵得紅了臉,想也不想一巴掌便落到了米黎臉上。
至於後果?笑話,又有誰敢給老劉家的閨女要公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兒下班晚了,所以第三更估計在十二點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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