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揉了揉又變得不太舒服的胃,嘆了一口氣,活動一下站得有些痠痛的腿,走到吧檯,爲自己倒了杯溫水,將兩個藥片放入口中送下,然後就走到沙發前坐下。
終於知道什麼叫“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這句話的意思了。
一想到下午才收到的關於羅拉的調查報告,琴音覺得自己的心痛到快要讓自己窒息了。就是因爲那份調查報告,琴音才放下一切工作,早早的回到家裡,拉上了所有房間的窗簾,然後,就這樣一直呆在與世隔絕的黑暗中。
這是琴音自我療傷的習慣。
但是,現在還不是需要療傷的時候吧,現在事情還沒有最終的結論,一切的一切都還只是自己揣測。
不過啊……真沒想到,羅拉居然做過心臟移植手術。原來,讓業內人士諸多猜測的,羅拉憑空消失的那兩年時間,是因爲她患了非常嚴重的心臟病,曾經一度心力衰竭,只能在醫院依靠儀器維持生命,並等待適合的心臟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羅拉居然是魯賓的私生女,所以,她在得知報上傳出她與魯賓的緋聞的時候纔會覺得那樣可笑。這麼說來,羅拉就是魯瀟然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魯辰逸同父異母的姐姐,所以魯辰逸才會那麼粘着羅拉,魯瀟然纔會那麼幫助羅拉嗎?這就是所謂的血緣之親吧。
雖然調查出羅拉身世以及她所隱藏的秘密,但是,關於她的調查並不完整,雖然調查的人用盡辦法,最終,調查還是無法進行下去了。
“羅拉的心臟移植手術因爲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心臟,所以一直拖延着。當時羅拉的情形十分不樂觀,從1月初到她進行心臟移植手術之前,短短十幾天,羅拉就有七、八次因心臟病發作而導致的呼吸中止、心臟停頓。可就在這時,魯賓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找到了適合羅拉的心臟,並特邀在醫學界享譽盛名的心臟移植的專家張教授親自主刀進行移植手術,手術十分成功。但是,這個手術卻讓人覺得事有蹊蹺,不但院方與參加手術的醫護人員簽訂了許多保密協議,而且,對於移植心臟的來源也是完全的保密,除了查到手術時間是1月11日,其他的一切事項包括羅拉心臟的提供者,均都無法找到一絲線索,所以,調查無法繼續進行,暫時只能到此結束。如果有新的發現再聯繫。”
琴音又想到調查報告中的內容。
1月11日嗎?正好是若心失蹤的第二天,而且,羅拉與若心居然是在同一家醫院。這是巧合嗎?
巧合?
又是巧合?
這段時間,巧合似乎也太多了一點吧。
盛開的百合茶杯、淡藍色的海豚調羹、百分百相同味道的花茶,可以看做是巧合。
在白諾心胡鬧的時候遞過去一隻蘋果就會讓他安靜下來,只聽到羽緋的名字就莫名其妙的覺得討厭,還有喬尼那表現得十分明顯的不想讓羅拉與白諾心以及自己過多接觸的態度……這也是巧合嗎?
還有,原本找不到合適的心臟卻又突然進行了移植手術,而手術的時候剛好是若心失蹤的第二天,她們兩個人又剛好還在同一家醫院,再加上所有人都對心臟的捐贈者如此的保守秘密……
這都是巧合嗎?
這麼多的巧合,似乎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
琴音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人突然插進了一把利刃,他拼命地想把那個結論從腦中搖出去,可是……理智卻在一點點地認同。
羅拉移植的心臟……就是若心的心臟嗎?
那樣的話……若心她……她……難道……她已經……
琴音舔了舔乾裂的嘴脣,舌尖上似乎還殘留着若心花茶的味道,那久違的味道,令人懷念,更令人懷念的,是那個失蹤已久的人。
沒錯,若心只是失蹤而已,她一定還活着,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一個地方。
羅拉移植的心臟怎麼可能是若心的,是自己太胡思亂想了。自己之所以在面對羅拉時會覺得她像若心,只是因爲自己太想念若心了。除了若心以外,如果不是公事,自己從來沒有與別的女孩子有過多的接觸,包括公司的女藝人。羅拉的年紀與若心相仿,因爲許多原因,最近自己與羅拉相處的時間比較多,而且又不完全是因爲公事,也許,正是因爲如此,自己纔會將羅拉看成若心吧。
沒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琴音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撕裂般的疼痛感從指尖上傳至於心,琴音在一瞬間冒了一頭的冷汗。
若心,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啊,一定要,一定。
白諾心推開房門,摸索着尋找燈的開關。
“不要開燈。”琴音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沙啞。
藉着窗外的燈光,白諾心隱約看到琴音背對着自己坐在沙發上。
不要開燈麼?白諾心在心中暗暗重複着琴音的話,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從十一年前,琴音的父母以及音過世以後,琴音就多了一個習慣,就是每當回到家裡的時候,一定會把家中所有的燈都打開,他無法一個人呆在漆黑的房間。從那天起,白諾心也只遇到過一次琴音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之中,那就是得知若心遭到強暴之後的那段時間,琴音家裡的燈就從未點亮過。這種狀況一直到若心失蹤後,也許是他爲了強迫自己打振作起來,琴音家裡的燈每晚都會通宵亮着,只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燈總是在琴音回到家中後,過了幾分鐘纔會點亮。
白諾心偶爾的會注視對面琴音的家,雖然不知道在那黑暗的幾分鐘,琴音他在做什麼,但是,卻清楚他是爲了什麼。
今天晚上,琴音爲何又躲在黑暗中,白諾心卻不清楚了。就是因爲不清楚,白諾心才忍不住過來看看。
白諾心走到琴音的身邊坐下,問道:“你打算要這樣呆多久?”
“……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等我冷靜下來……”琴音懇求着說道。
“……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嗎?”白諾心想了想,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琴音的手插入了頭髮,又用力地抓起。
“好,我等你告訴我的那一天。”白諾心輕聲說道,心中卻泛起一絲涼意。
昏暗的房間,兩個男人。沉默着。
琴音突然覺得心力交瘁,向白諾心的方向靠過去,聲音無力地說道:“做一會兒我的膝枕吧。”
“啊?”白諾心驚訝地看向琴音,黑暗中只隱約看到他漸漸靠了過來,可是啊,爲什麼在如此漆黑的房間,琴音眼中的痛苦卻看得那麼清楚。
白諾心向琴音的身影伸出了手,扶着他的肩膀,調整了自己的位置,把琴音的頭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琴音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背對着白諾心,側着身體安靜地躺在他的腿上,漸漸的,琴音的呼吸聲變得平穩均勻,白諾心撫摸着琴音的頭髮,心想:他終於放鬆下來了麼?
無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不用擔心語氣會泄露心底的情緒,但是,即使琴音什麼都沒說,白諾心心裡也能猜到七八分了。
琴音……他又自作主張地把所有的痛苦都承擔起來了嗎?而讓琴音如此痛苦的,除了自己,就只有若心。如今自己好好的坐在這裡,所以,答案就只有若心了。白諾心突然緊張起來,一種不詳的預感向他襲來,他緊緊地握住拳頭,想要緩解一下顫抖不停的雙手,他努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平常。可是,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費了,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是那麼緊張、那麼害怕。
“是若心嗎?”白諾心聲音顫抖地問道。
琴音無法否認,對白諾心說謊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就算是善意的謊言。
“你可有若心的消息了?”白諾心又問道,不論是多痛苦的事實真相,自己也要努力去面對,不能再讓琴音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琴音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地翻了個身,平躺在白諾心的腿上,看向白諾心,搖頭說道:“沒有。”
白諾心沒有說話,低着頭看着琴音,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是,由他的語氣,白諾心還是感覺得到,琴音沒有說謊。
“真沒有?”白諾心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的,沒有。”這一次,琴音回答得很痛快,也很肯定。這並不算是謊言吧,自己確實沒有若心的消息,自己調查的,是羅拉。
“琴音……現在的我……與一年前相比,已經堅強很多了,所以,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不,是你都必須告訴我,我不希望你再一個人去承受任何痛苦了。”白諾心很認真地說道。
“嗯。”琴音笑着應允。
“我可是說得很認真的。”白諾心再次強調。
“嗯、嗯。”琴音收起了笑容,很認真的答應着,心中,又想起了羅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