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出走

第二天一大早天氣就灰濛濛的,可以預見今天會有一場大雨降臨這個城市。而同時,孫家的飯桌上,小姨張曉玉時不時的問着蘇欣的學習情況,姨父孫洋和老爺子則是討論着前幾天附近小區發生的一樁命案,好像是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掉河裡被淹死了,但具體什麼情況蘇欣也不是很清楚。

“我看外面天氣不好,估計得下雨,你今天還要去同學家?”張曉玉突然問道。

“嗯,跟同學約好了的。”蘇欣沒打算告訴小姨自己在咖啡店打工的事,她知道這件事一旦告訴小姨,媽媽也肯定會知道。

“那就去吧,走的時候記得帶把傘。”

張曉玉在一家小公司做會計,而孫洋則是在一個維修廠當維修工人,兩人都很忙,基本上沒有周六週日的概念。這天也是一樣,蘇欣趕在小姨前面離開,因爲跟小姨說的是去學習,所以每次出來她都會揹着她的書包。幸運的是,在去咖啡店的路上沒有下雨。本來她以爲今天會很順利的完成今天的的工作,而下午的一通電話讓她措手不及,是媽媽打來的,告訴蘇欣自己現在在小姨家,讓她馬上回來。

蘇欣看了看外面已經晴了的天空,西方的太陽就掛在那裡,散發出最後一絲光亮和溫暖。她不知道媽媽爲什麼回來看她,是來接她走的嗎?如果接她去渝城,是不是就很難再見到夏禾了?還真是有些捨不得他的。還有,如果自己走了,夏禾會不會想自己?蘇欣搖了搖頭,自己在想什麼呢?

收拾完桌子上的餐具,蘇欣走到雯雯姐身邊。

“雯雯姐,我今天晚上有點事,可以提前下班嗎?”

“可以,反正現在也快結束了。”夏依雯很爽快的答應了

“好的,謝謝雯雯姐,那我先回去了。”蘇欣邊說邊脫下圍裙。

一路上她跑的飛快,這是媽媽再婚之後第一次回來,說不高興是假的。

蹬蹬蹬地爬上樓梯,走到門口,蘇欣剛拿出鑰匙,就聽見裡面傳來小姨的聲音。

“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當時你結婚我沒有一點意見,但你爲什麼要隱瞞自己還有一個女兒,蘇蘇現在已經長大了,她要是知道你的做法她會怎麼想?”

“你以爲我不想和自己的女兒生活在一起?當時我說我有孩子時,老王他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你知道他家條件也不是很好,而且他還有個兒子,所以我只能帶着一個孩子來撫養。而且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到以後時機成熟我一定會接蘇欣過去的。”蘇欣聽得出張曉梅聲音裡的哽咽,但她現在更想哭,原來,自己的媽媽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她接到自己身邊,而且之後這段時間她也不會考慮將自己接走,蘇欣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剛纔她還在想自己的媽媽終於來看自己了,甚至覺得媽媽是來接自己的。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還真是可笑。

“時機成熟?什麼時候時機成熟?你自己的女兒,把她丟給我。是,我如果有能力,你讓我撫養蘇欣我一百個願意,但我和孫洋也是沒結婚多長時間,現在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買,整天工作累的跟條狗似的,你能不能也體諒我一下。”

蘇欣不想再聽下去,站在門口哼了哼鼻子,儘量不讓她們聽出自己聲音中的哽咽:“小姨,我回來了。”

張曉玉從裡面打開門:“啊,蘇蘇回來了,這麼快。”

蘇欣看着坐在沙發上,自從她進門就一言不發的張曉梅:“嗯,同學家離着挺近的。”

“昨天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說你這次期中考試成績下降的挺快,物理連及格都沒有。聽你小姨說,你現在是一天到晚往外跑,既然你這麼喜歡在你同學家,你怎麼不住過去啊!。”

蘇欣屬實沒想到她竟然還關心自己的成績,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站着。

“我說你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整天就知道往外跑,成績也上不去,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去同學家學習了。”面對一言不發的女兒張曉梅更生氣了。

“我爲什麼不能變成這個樣子?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啊,歹竹怎麼可能出好筍?”蘇欣突然開口。

“你...,蘇欣你現在出息了,你以前挺聽話的,這才半年,其它本事沒看到,頂嘴倒是學得挺快!”張曉梅從沙發上站起來,指着蘇欣十分氣惱。

“聽話?可我再聽話,你不還是不要我了嗎?”蘇欣現在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她害怕,害怕再呆一刻她會哭出來,但是,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在這裡掉眼淚,於是她衝出了房門。

站在川流不息的馬路上,她卻不知道要往哪走,不知道要找誰。離開的太着急,現在她身上也只剩褲兜裡的三十塊錢。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車輛和行人,他們應該都是要回家的吧,不像自己,自己的家在哪裡呢?蘇欣突然想起夏禾,他現在會是在哪裡呢?他那樣開朗的一個人,一定有一個幸福的家吧,算了,自己想他幹什麼。

蘇欣路過一家小型超市,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三十塊錢,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後還是走了進去。拿了一包麪包,一瓶飲料。麪包是肉鬆的,飲料是玻璃瓶裝的,藍色液體,蘇欣不知道是什麼口味的,但她喜歡藍色。

從超市出來,蘇欣看到前面有一個桌子,看樣子像是平時老大爺下象棋的地方,沒辦法,她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只能將就着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開始吃晚飯,只是“飲料”喝了半瓶就覺得腦子有些暈乎乎的,她拿起瓶子只看見幾個英文,但她已經能確定這就是酒,她從來沒喝過酒,第一次喝沒想到反應這麼大。

當夏禾找過來時已經超過七點,遠遠的他就看見蘇欣坐在小凳子上機械地啃着手裡的麪包,看起來有些呆呆的,看她狀況還算是良好,就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姐,我已經找到蘇欣了,你先打電話給她家裡,讓她們不用擔心。”

“沒事,她現在很好。”

“...”

打完電話,夏禾走到蘇欣身邊,看着桌子上已經空了一半的瓶子直皺眉,雞尾酒?

“蘇欣,你在哪學的?酒還給整上了?”

蘇欣慢慢擡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哈哈,你怎麼這麼像小夏呀?”

“呵,小夏?”夏禾聽着這個稱呼,一時哭笑不得。

“對啊,小夏,你是不知道,他可討厭了,整天拽的二五八萬的。”蘇欣一點都沒注意到夏禾漸漸黑下來的臉色。

“那真是抱歉,我就是你口中的討人厭的夏禾。”

“你就是小夏?對,你就是...夏禾那個討厭鬼。”蘇欣站起來,走到夏禾面前,捏着夏禾的臉蛋,用力往外扯。

夏禾拿開在他臉上作亂的兩隻小手,無奈:“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家?我沒有家了,我沒有家了,他們都不要我了。”蘇欣突然蹲在地上,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看着幾乎要坐在地上的蘇欣,夏禾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是太小了,不能給蘇欣一個完整的家,甚至是一個避風的港灣。現在,十七歲的夏禾,能給與蘇欣的,只有一個擁抱,甚至他都不能太用力,因爲他怕嚇跑這個敏感而脆弱的姑娘。

夏禾蹲下來,抱住了這個哭的無比傷心的女孩。

蘇欣擡起頭看着夏禾:“你說是不是我真的太糟糕了,他們才一個個的都走了,我以爲,媽媽是來接我回家的,可是她不是的,她不要我了。”

“蘇蘇,你很好,是這個世界太糟糕了。”夏禾鬆開她,看她的眼睛,無比虔誠。

“夏禾,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什麼也沒有了,也沒有錢,就不能報答你了。”蘇欣哽咽道。

哎,這個傻姑娘,他可一點都不想要她的錢。

“好了,乖,咱先先回去好不好。”夏禾將蘇欣從地上拉起來。

“好!”這次蘇欣竟出乎意料的聽話。

“可以走嗎?”看着這個因喝酒而滿臉通紅的小酒鬼,夏禾也是很頭疼。

“可以的!不光能走,還能跳。”說着就想往上面躥。

夏禾連忙扶着她,看來是不能走了:“來吧,我揹你。”

“我可以自己走的,真的。”說着就搖搖擺擺地向前走去。

夏禾連忙跟上,跟護小雞似的一路跟到單元門下。

“可以自己上去嗎?”夏禾有些不放心。

“可以,你先回去吧,我可以自己上去的。”蘇欣有些口齒不清,說完就向樓梯走去。

夏禾還是跟了上去,在三樓轉角處停了下來,看到一個女人打開房門,將蘇欣扶進去便轉身走下單元樓,在樓下站定,他並沒有馬上離開,看着四樓的那盞燈亮起來又滅下去,又過了好一陣,他緊了緊身上的外罩,剁了跺腳,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