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崗醫院的走廊裡,兩個人並排向前走。
其中一個是渡邊一郎,另外一個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衣,頭上戴着白色的圓形呢子短檐帽,手上是白色的長線手套,嘴上還捂着口罩,遠遠看去就好像護士一般。
“飛鳥白羽小姐,你怎麼知道醫院裡有個特殊的病人?”渡邊一郎邊走邊問道。
這個叫白鳥飛羽的女人說:“這個特殊的病人叫崔應麟,是陳菲菲從永定城地下的穴道中帶回來的,他原本是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古人,誰知道發現他的時候竟然還活着,這麼特殊的情況,在我的研究史上還是第一次遇到。”
“白小姐,這就是你對他感興趣的原因吧?”渡邊一郎說。
“沒錯,”白鳥飛羽說,“一個人能不吃不喝在黑暗的地穴裡躺上一百多年,而且被發現後迅速恢復了生命體徵,這在一百多年前的中國,簡直就是奇蹟,而且聽說這個叫崔應麟的人被埋葬的時候還是個年輕人,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的容貌身材一點沒有變化,而且擁有一個完美的身體,難怪龐越一心要得到他。”
“你還知道龐越的事?”渡邊一郎驚訝地看着白小姐,想想自己在永定呆了這麼久,對龐越的計劃竟一無所知,感覺很是詫異。
“當然知道,”白小姐冷笑起來,“龐越和他哥哥心臟都有問題,他們一直求我幫他們研製出一種特效藥,或者做手術修復他們的心臟,可我一直不想幫他們這個忙,沒想到這兄弟倆竟然想出了換命的辦法,可惜他們技不如人,本想利用陳菲菲給他們解密,沒想到最後反而被陳菲菲算計得丟了性命。”
“據我所知,龐越是因爲私通八路,被野口谷河發現後,在搏鬥中被殺死的。”渡邊一郎說。
白小姐翻了他一眼:“這話是陳菲菲說的吧,你信嗎?”
“將信將疑。”渡邊一郎笑了笑,“不過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不是嗎?”
“龐越太過於相信自己的能力,覺得自己可以完全掌控陳菲菲,結果他們兄弟倆加起來都不是人家的對手,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白小姐面帶不屑地說道。
“白小姐我真是佩服你,對縣城情況的瞭解比我還透徹,真是慚愧。”渡邊一郎訕訕地說。
“這和你沒關係,我們有特殊的渠道,很多消息你沒法獲得,要知道,軍部對我們的要求,遠比對你的要高!”白小姐意味深長地看了渡邊一眼,有些話還是不能對他說。
“說到陳菲菲,”渡邊說,“這個女人真是不簡單,來永定短短几個月,先後扳倒了程雲彪和龐越,如今她的能量越來越大,田中大佐對她極爲信任,給她的權力越來越大,可我擔心有朝一日,她將成爲帝國的嚴重威脅。”
“有朝一日?”白小姐冷笑道,“她早就是帝國的嚴重威脅了,這也是爲什麼紅小姐起先執意要除掉她的原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次竟讓她逃過了,不過,在我們的計劃裡,她遲早會變成一具屍體!”
“現在就要動手嗎?”渡邊一郎感覺熱血上涌,一想到要殺死陳菲菲,他就莫名地興奮。
“不急,我們這次來,首要目標是崔應麟,我們要圍繞他展開研究,我想知道他這樣的古人復活後,身體機能上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白小姐說。
兩人邊走邊說,來到了崔應麟的病房,渡邊一郎推開房門,發現病牀上竟然是空的,白色的被單被踢到牀尾,在窗邊還有一個輸液的鐵架子,上面掛着玻璃瓶,針頭此時就垂在枕頭邊,這片牀單都被流出的藥水浸透了。
渡邊一郎隨即走到牀邊,手伸進被窩裡摸了一下,感覺裡面還有一絲熱氣。
“他剛剛跑掉的!”
白小姐臉色霎時變得極爲難看,當時他們找到了負責崔應麟的主管醫生,這個人正是山崎玉,此時的他正坐在辦公室裡,心不在焉地看着報紙。
山崎玉這段時間一直呆在醫院裡,陳菲菲結婚的事對他打擊很大,每天他都顯得心不在焉,對工作的事就不太上心,崔應麟那裡他本來應該天天去查房,可唯獨今天他沒去,誰料就在這一天,崔應麟醒了。
當天早些時候,他在病房裡睜開雙眼,看到周圍一個人沒有,眼前的景象讓他感到陌生,在看看自己,躺在牀上蓋着白被子,手背上還扎着一根針,針的另一頭連着一根管子,和頭頂一個大玻璃瓶子相接,他想都沒想,將針頭一把拽掉,然後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白小姐此時顧不上和山崎玉計較,她吩咐渡邊,要他召集人手,全城搜索崔應麟的下落,渡邊對抓人這種事還是得心應手,他手下有幾隻軍犬,專門用來搜捕嫌疑人,他下達命令後沒多久,兩隻大狼狗就被人牽着趕到現場。
狼狗們先是在崔應麟的牀鋪上仔細辨識出他的味道,然後循着這股味道一路向外跑去,渡邊一郎一揮手,一小隊日本兵緊隨其後,一場全城抓捕崔應麟的行動開始了。
抓捕部隊跟着兩隻軍犬,一直跑到“正清洋行”門口,這裡原來的主人正是藤原,自打他死在李克虎家裡,這裡也成了無主之地,後來龐越命令縣警察署接管了這棟小洋樓,不過很長時間以來,這裡一直處於荒廢狀態,渡邊一郎由於後來意外受傷,出城醫治,也就忘了這件事。
軍犬們在洋行門口停住了腳步,耷拉着舌頭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渡邊發現洋行大門上貼的縣警署封條早就被人撕掉,兩扇破木門搖搖欲墜,在風中嘎吱作響。
他抽出軍刀,挑開一扇門,一股溼漉漉的黴腐味道撲面而來,他皺着眉頭往裡張望,由於荒廢了很長時間,房子裡面很黑,只能看到眼前一小塊地方,他朝身後的士兵嘟囔了一句,有人掏出手電筒,有了它探路,衆人蜂擁而入。
屋裡地上堆滿了廢紙和各種垃圾,水門汀地面上總是蒙着一層水汽,渡邊有些疑慮,因爲找不到漏水的源頭,也聽不到水流的聲音,他想不明白這層水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屋子裡很安靜,儘管擠進了這麼多人,可所有人都緊閉着嘴,彼此都能聽見對方呼吸的聲音,兩隻狼狗在洋行大廳裡猶豫了一下,然後尾巴一甩,徑直奔地下室而去,渡邊一郎舉着軍刀,小心翼翼跟在狼狗身後。
這個地下室在小樓的後部,他們沿着狹窄的樓梯盤旋而下,在樓梯的盡頭被一扇木門擋住,狼狗們在門口緊張地來回徘徊,不時人立起來用前爪扒拉着木門。
渡邊一郎用力推了推這扇門,發現木門已經從背後被反鎖起來,他低吼一聲,用力用軍靴的跟蹬踏門板,厚重的皮靴充當了敲門錘的角色,木門抵抗了兩下,隨後重重地跌倒,一股更濃重的潮氣撲鼻而來,潮氣中還混雜着一絲腥味,白小姐見狀,早已經皺起眉頭,儘管戴着口罩,可還是用手捂住了口鼻。
一道刺目的手電光柱劃破了黑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裡四處掃蕩,最後光柱定格在兩面牆的夾角,一個光着膀子的青年男人蜷縮在牆角,雙手捂着眼睛,似乎對這突然降臨的強光很不適應。
“是他嗎?”白小姐的鼻子此時已經適應了屋裡溼黴的味道,手也從鼻子上拿下來了。
“沒錯,就是他,崔應麟!”渡邊嘴角掛起一絲獰笑。
兩條軍犬適時地咆哮起來,打破了地下室裡死一般的寂靜,兩隻狗躍躍欲試地要往前撲去,要不是身後有人用力拽着,此時早已經脫繮而出。
渡邊舉起手臂,身後的日本兵齊刷刷舉起槍,子彈上膛的清脆聲音迴盪在屋子裡,他舉着軍刀正對着崔應麟,正要上前,被白小姐一把拉住,她意味深長地指着兩隻狼狗,示意他放狗咬人。
渡邊也不懷好意地笑了,他吹了一聲口哨,兩隻軍犬頓時如離弦之箭直奔崔應麟撲去,它們把崔應麟圍在中間,對他又撲又咬,叫個不停。
崔應麟由於沒穿上衣,兩隻胳膊很快就被狼狗咬得血肉模糊,他本能地護着自己的咽喉,同時擡起腳,對着狼狗的肚子一頓猛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