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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下了樓,姚小貝正在洗蔬菜。
胡海:“朱佩佩說晚上還有個人來啊,你知不知道?”
姚小貝:“還有人來?誰?”
胡海:“你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搞的神神秘秘的。”
姚小貝:“丁夢夢怎麼這個造型啊?”
胡海:“丁夢夢怎麼這個造型?我怎麼知道?她不是跟你一塊過日子嗎?”
姚小貝:“你覺不覺得彆扭?怎麼跟個農村嬸子一樣啊!”
胡海:“咋,嫌棄我表妹了?你不是苟富貴,勿相忘的嗎?”
姚小貝:“要知道,她以前是幹嗎的?一個T型臺上的佼佼者,一朵鮮花插在我這堆牛糞上,我是自責的!我哪裡是嫌棄她?我只覺得她現在的審美淪落到如此地步,毫無品質可言,我有罪!”
胡海:“我表妹天生麗質,只要你有亡羊補牢的心,養兩天她就回來了。”
姚小貝:“朱佩佩是不是在濱海找了個男朋友啊?有一回我到紫珠園辦事,竟然撞見她,去年快過年時候的事,她也說來濱海旅遊,連這回我都見她來三回了,有什麼啊濱海就遊不完。”
胡海:“你過年不剛回北京嗎?那時候我表妹就這樣?”
姚小貝:“那時候穿的鼓鼓囊囊的,大過年的又是回我媽家過年,她倒是不土。主要是頭髮是披肩發,你看她現在那髮型,露出那麼大張臉,那麼大個腦門,怎麼臉還比冬天變黑了呢?”
胡海:“肯定是春天老戶外忙活曬的。”
姚小貝:“過兩天帶丁夢夢去給我爸燒點紙錢,過年的時候在北京燒的,還是墳前燒更近。”
胡海:“不是前兩天清明剛燒嗎?”
姚小貝:“不是丁夢夢剛來嗎?兒子帶兒媳婦燒更有禮性。我爸肯定在天上保佑我,你看這架子拉的,跟上回我爸認我有一拼!糊里糊塗夢遊一樣。”
姚小貝拎着一大堆大袋小袋,大包小包地回來。丁夢夢正在廚房煮毛豆花生,姚小貝從丁夢夢身後打量這個上衣也沒有曲線,長褲也沒有曲線的女人,搖頭嘆嘆氣把手裡的大包小包放在沙發上,都是些女性服裝和化妝用品。姚小貝從盒裡拎出一雙高跟鞋,水晶亮閃跟鑲了鑽一樣,放到地上,又從衣盒裡抖出外衣、內衣、長褲、裙等。丁夢夢盛出來毛豆和花生從廚房出來,根本沒注意到姚小貝坐的沙發上堆的那些琳琅滿目的時裝,隨口問:“你剛跟朱佩佩去哪兒了?”
偶一扭頭的時候,才發現姚小貝坐在一堆時尚摩登的時裝中,正一臉那種感慨萬千的表情看着她,不由也樂了。
丁夢夢笑着把準備端上樓的毛豆和花生放到茶几上,坐到姚小貝身邊,歪着頭看他:“咋,嫌棄你老婆了?”
姚小貝:“我和你姐們兒的一致意見,包括你表哥,都覺得你這回變化太大了。”
丁夢夢笑,看着滿沙發衣服化妝品,還有地上的兩雙鞋,拎起那雙水晶高跟鞋看:“這麼高的跟啊。”
姚小貝恨鐵不成鋼地:“你知道你的身材有多好嗎?放棄顯示你身材的衣服而選這,”一邊說,一邊還揪丁夢夢身上穿的碎花衫抖:“而選這,”說着又踢丁夢夢腳上穿的運動鞋,“有多麼暴殄天物嗎?我以前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好好地照顧你,你表哥也說了,現在亡羊補牢也不晚。我決定把你失去的青春補回來。”
丁夢夢:“你補的回來嗎?逝去的青春永不回頭,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老眼昏花,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再也穿不了高跟鞋,也許身材臃腫的像穿了一層脂肪棉襖一樣,到那時,你拿什麼補?”
姚小貝:“所以更要有花摘時堪須折嘛!”
丁夢夢:“可是我現在穿高跟鞋好彆扭,你看研究說穿高跟鞋對健康沒有半點好處,對女性的折磨堪比封建社會的裹足,爲了好看穿它,穿身上裹的緊緊的衣服真的好嗎?”
“朱佩佩說晚上有個客人要來?”姚小貝換了個角度。
丁夢夢:“到時候人來了你就知道了。”
姚小貝:“你果然知道朱佩佩的客人是誰,怎麼都搞的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朱佩佩的男朋友?”
丁夢夢笑:“謎底馬上揭曉,你好奇心就不要這麼重了。”
姚小貝:“好!我好奇心不要這麼重,你看朱佩佩的客人第一回上門,看你們神神秘秘這程度,一定是個重要的客人,而且我懷疑這個重要的客人是本地人。你看,你老公在濱海好歹還算混出了點名堂,你說面子不重要,我也很想怎麼隨意怎麼來,可偏偏有的職業是靠臉吃飯的。等你老了我們頤養天年,當然不存在這些煩惱。可是現在一個重要的客人上門,還有以後我們在濱海你都出席一些重要的場合,和見一些重要的客人,客人們傳出去姚小貝的婆姨是個黃臉婆,叫我怎麼做人?問題是你明明是埋在沙土下的一顆明珠,只要把那層沙土扒下去,把你露出來就可以了。按你表哥的話說你明明天生麗質,爲什麼要放棄優勢呢?”
丁夢夢笑:“按你說的,那我就是自甘墜落啦?”
姚小貝:“那你有理你講嘛。”
丁夢夢笑:“沒啥,這事確實怪我考慮不周全,沒想那麼多,今天朱佩佩的客人是個熟悉的客人,我確實太隨便了點。我聽你的就是。”
丁夢夢穿着一身華裝,腳蹬水晶高跟鞋從臥室推門而出,姚小貝、朱佩佩和胡海手執手機拍照式或蹲或躺在門口,一時間閃光燈亂照,快門聲亂響。丁夢夢也應景兒地邁着T型臺的貓步,帶着高傲的笑容,從大家身前走過。一時間似曾相識的感覺如心頭鹿撞,她走在輔着紅地毯的T型臺上,臺下萬衆沸騰,閃光燈大照。/
丁夢夢站在樓頂圍欄旁,憑欄遠眺。晚風吹拂着她的華服,是一身墨黑的晚禮裙。頭髮雲鬢高盤,晚禮裙長襲修身,露出修長的脖頸,和耳垂下掛的點點亮閃的耳環。朱佩佩站在花架邊看着她。姚小貝也站在朱佩佩身邊,看着憑欄遠眺的丁夢夢。
姚小貝:“她像一個人。”
朱佩佩:“誰?”
姚小貝:“我的夢中情人。”
朱佩佩:“你的夢中情人是一個虛擬人,還是真有其人?”
姚小貝:“真有其人。”
朱佩佩:“噢?你還有這種故事?”
姚小貝:“她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闖進了我的生活,從此我的內心深處留下了她的記憶,永不磨滅。那時候,是在一萬年前,我和她是一對雌雄琵琶精,她高傲,端莊,雍榮華貴。我喜歡她!有一年一個高僧叫法海,拆散了我們這對鴛鴦。她死了。法海爲了度我和她過河,留下了她的牙齒,那種上面14顆,下面16顆的兩排牙,讓我對着這兩排牙,想象她化成了森森白骨,一具骷髏她值得愛嗎?法海是一番好意,想讓我破對她的情關,卻沒想到反而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我記住了她的白骨,千萬年來,憑着一萬年前的記憶一遍一遍尋找她。你不知道她的白骨有多美!”
朱佩佩怔怔地看着丁夢夢,覺得不對味,轉過頭看姚小貝,卻見到姚小貝眼裡盈出萬般流傳,眉目傳情,又似哀傷,又似愛憐地看着丁夢夢。
朱佩佩:“我還是第一回聽說有這種事,愛一個人愛到骨頭裡。”
姚小貝:“她美嗎?”
朱佩佩:“其實我和她平分秋色,爲什麼你看我不戴濾鏡?是因爲你情人眼裡出西施。”
姚小貝:“這情人的眼,就是傳世的愛。”
朱佩佩:“現在不是白天咱們上火車站接她的時候了,那時候她還只是一個村姑,不是瘮人的白骨,你怎尋她不到?”
姚小貝白了朱佩佩一眼:“你真討厭!”
朱佩佩樂,往燒烤架的炭盆裡添炭。
姚小貝:“你那客人啥時候到?”
丁夢夢從圍欄邊走回來:“我把雞翅和雞塊又煮了一下,烤很快就熟了。”
朱佩佩:“他到了吧?”
丁夢夢:“到了,在樓下停車。已經上來了。”
姚小貝膩歪地:“我看你們賣的什麼關子。”
只看見胡海眼光驚恐地衝出樓梯房,張口結舌地瞪着姚小貝。姚小貝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本來慢條斯理靠在棚架柱上,也直起身來看樓梯房黑洞洞的門口,只見于飛抱着兩瓶紅酒,從門裡走出來。
姚小貝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一副表情迎接于飛好,臉上一會兒哭相一會兒笑相,甭提多不自然了。倒是于飛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來,把酒遞給上前迎接他的朱佩佩。丁夢夢站到姚小貝身邊,得體地迎接于飛。
于飛看姚小貝笑:“看你的表情不像是歡迎啊?”
姚小貝下意識從牙縫裡擠出來:“不是,不是,太意外了,你這麼貴的客,我哪想到是你這個貴客啊。”
于飛仍笑:“貴啥客,現在濱海港誰不知道你纔是土豪?”
丁夢夢:“于飛我聽小貝說了,他在濱海港全靠你和於董提攜,沒有你們,就沒有他的今天。我和小貝感謝你們。”
于飛訕笑:“感謝啥?我是來負荊請罪來的,還要反過來請小貝幫個忙。”
丁夢夢笑:“大家都是兄弟,我和小貝卯足了力氣,想報答你和於董的栽培於萬一,于飛你要是講真的話,我和小貝高興還來不及呢,談什麼幫忙不幫忙的。”
姚小貝的手在底下悄悄拉了拉丁夢夢的後裙。
丁夢夢並不動聲色。胡海站在於飛身後,也朝丁夢夢直使眼色。但丁夢夢視而不見。卻被站在胡海對面的朱佩佩也看了個一清二楚,朱佩佩就不露聲色地看胡海。胡海看到朱佩佩非友非敵的目光,才忽然想起來於飛是朱佩佩的客人。
姚小貝也反應出來這一點了,指指于飛,指指朱佩佩。
姚小貝:“你們,你們。”
于飛笑:“不錯!朱佩佩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