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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棟未竣工的樓房高層,連邊牆都還沒有蓋起來,一覽無餘看過去城市遠景。白天戴着黃色的安全帽,正在陪着幾個戴着紅色安全帽的人在這個只有主體框架的樓層參觀。
白天:“真槍實彈,我這房子春節前肯定交房,現在開發商正在趕進度。一天一層樓的竣工速度正在從上至下封牆施工。我們封頂提前了十天,交房更不可能推遲。”
一個戴紅色安全帽的說:“現在現金流大家都緊,你讓我們一下拿全款盤下來一層樓對我們來說還是有難度。在折扣上我們還要進一步商量。”
白天帶着那幾個戴着紅色安全帽的人從這棟未竣工的大樓大門出來,門前是一片施工工地,帶黃色安全帽的施工工人在忙碌。葉林站在院子門口,翹首看着走出大樓的白天,向他揮手。白天遠遠看到葉林了,向她回了揮手招呼。
白天:“那我就等高總的彙報結果。”
白天和戴紅色安全帽的人逐一握手。戴紅色安全帽的頭說:“非常感謝白總對我們的坦率。”
戴紅色安全帽的人摘了安全帽,都遞給白天抱着,上了停在院內的一輛小汽車。車開出來了,從葉林身邊駛過。白天抱着一大摞紅色安全帽,連臉都遮住了,不得不偏着臉不讓遮擋視線穿過院子走出來,把紅色安全帽放進門房。自己也把黃色安全帽摘下來放在門房。
白天:“歡迎葉小姐蒞臨視察工作。”
葉林笑:“你還坐辦公室?我看你都曬黑了呢!”葉林看白天臉上,沾了一點水泥點,幫白天擦掉。
白天:“今天怎麼有閒情雅緻來找我?”
葉林:“好久沒下館子了啊!”
葉林挽着白天胳膊,一起走遠。
這是一個餐館。白天和葉林坐在靠窗的座位。
白天:“伯父伯母又有消息沒有?”
葉林:“他們又沒動靜了,說的斬釘截鐵要過來的,這兩天忽然有點沉默。”
白天:“你爸媽肯定要來的,他們像我一樣愛你。你不回蘇州,從蘇州嫁到馬來西亞,是他們永遠的痛。”
葉林:“好好的吃飯高興一下,你又扯不高興的事。”
白天:“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該蓋棺論定了。”
葉林:“蓋啥棺,論啥定啊?”
白天沉默地吃飯。
葉林:“你總是把幸福寄託在我們以外的東西上。我們怎麼不幸福了?是食不果腹還是衣不蔽體了?你怎麼老是給自己增加一些不必要的壓力?”
白天:“我在想這樣的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
葉林:“什麼有意義?住在奴婢成羣的房子裡的生活有意義?”
白天:“我心如刀割,是不爭的事實。”
葉林:“那更要你撥雲見日!你因啥痛苦?病,老,死,分離?都沒有啊?你的心中有條杯弓蛇影。它既是不存在的,又是讓你牽腸掛肚的。”
白天:“可是另一種天上人間的生活就擺在面前,只要你伸手,就唾手可得。你爸勸我放手,讓我看在自詡愛你比天高比海深的情義上,放你你的自由。”
葉林冷笑:“白天!六年前你拽着我的手踏上蘇州河的烏蓬船的豪情壯志哪去了?你就這樣向自己的心魔投降了?”
白天:“不是心魔,是現實。”
葉林:“現實是什麼?當你睜開眼睛看時候,你看到的那束初心閃爍不定的光!你相信它還在嗎?”
白天不說話。
葉林:“這就是現實,取決於你自己。有時候,你其實可以看到天堂!”/
葉林:“它很美!”
丁夢夢:“什麼?”
葉林:“六年前蘇州上空的天!”
丁夢夢:“沒有想過嗎?”
葉林:“你沒有想過嗎?”
丁夢夢:“什麼?”
葉林指着書櫃頂上架着的花蝴蝶風箏。
丁夢夢不禁有些赧顏:“想過,是幻想。”
葉林:“我沒有想過,因爲我知道我不必去想。我一直知道吉隆坡郊外的橡膠園旁的那座豪宅沒有我的家,我的家跟着一個人在走。我跟着他浪跡天涯,這個世界因此變得很清澈。如果我去了吉隆坡將生活在對淨土的嚮往裡。直到有一天心中的那盞燭火幻滅,分不清哪是真實,哪是虛假。再有一天像白天一樣向世界投降,最後一根立柱坍塌了。”
丁夢夢:“白天是不是有點放棄了?”
葉林:“他覺得,不放棄又如何,本來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丁夢夢:“在我和姚小貝的眼中,包括我的婆婆你的乾媽,一直都以你和白天的故事作爲愛情的典範,你和白天現在的狀態讓我黯然神傷。如果你和白天最後的那根立柱坍塌了,我和姚小貝也就更沒有方向了。”
丁夢夢在放風箏。
葉林在客廳除塵,她偶一回頭,看到了飄在窗外的風箏。她放下手中活,走到窗邊看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