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雨水打在樹葉上發出駭人的氣勢,傾斜的線條毫不留情的從天傾泄而下,無處避免。
沈安然的全身已經被雨水打溼透了,若有若無地顯現出少女青澀的身軀。她仿若置身於自己的世界裡,對自己如今的處境不管不顧,只是低頭尋找着,左顧右盼,一會往後轉,一會又激烈的跑起來,嘴裡時不時模仿貓的叫聲,“喵,喵……”
雨越下越大,世間彷彿只剩下雨聲和她那越來越沙啞的貓叫聲。“喵。”隨着這一聲叫聲,她的嗓子彷彿被烙鐵所燙,只能發出模糊不清且沙啞的嗚咽聲。
雨幕下,一個女孩在盡情發泄自己的痛苦與無助。雨聲成了女孩最有用的遮羞布,她無所顧忌,漸漸地雨聲與哭聲融爲一體。
天晴了,生活還是要繼續。沈安然收拾自己的情緒,邁着沉重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
沈安然抽出包裡的鑰匙,旋轉,開門,關門。掛完包後,徑直走向沙發。在沙發上躺下,雙眸疲憊地閉上,兩隻眼晴通紅,掩不住的疲倦。
整個屋子不大,卻收拾得井井有條。沙發前面的櫃子上有一臺老式電視,電視左側擺着一張三人全家福。屋子裡只有兩間房間,廚房用品也擺放得井然有序,乾乾淨淨。餐桌上還罩有剩菜,在罩子的旁邊倒放着三個水杯和一個水壺。
家無比的乾淨,而此時的乾淨與安靜卻彷彿是一根針恨恨地紮在沈安然崩潰的心中。不是應該習慣了嗎?沈安然心中暗諷。沈安然欲蓋彌彰地忙碌起來,她去洗澡,換衣服,洗衣服,打掃衛生。但一眼掃過去其實屋子已經很乾淨了,乾淨得像沒人在住,除了那一桌子的剩菜能證明。
沈安然瘋狂地讓自己忙起來,水倒了又接,地拖了又拖,窗戶擦了又擦。終於已經無事可做。她仿若失了魂般直挺挺躺在沙發上,睜着通紅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久久不眨眼。
突然之間,沈安然立起來,走到自己房間的角落,盯着角落邊的小窩,好久好久,她一把抄起地上的小窩,迅速開門,跑起來,來到垃圾桶旁,毫不猶豫地把手中東西自上而下丟下。然後再飛奔回家。
丟完東西后的沈安然仿若釋然一樣,回到家中準備自己的晚飯。其實也不過是剩飯剩菜。畢竟家裡只有一個人,誰會好好燒一頓飯呢。
週末的頹廢彷彿是一場夢,一覺醒來還是開始。
沈安然正常上學,正常生活。沈安然現如今就讀於江城一中,是有名的重點高中,每年的本科率是全市第一。沈安然更是其中翹楚,常年佔據年級排行榜第一。
沈安然像往常一樣,早早地來到教室,準備今天早晨的背誦內容。時間悄悄過去,越來越多的人打鬧嬉笑進來,坐在位子上。他們總要再吵鬧一番或是老師進教室,才能真正進入狀態。
他們吵他們的,沈安然背自己的,猶如一道看不見的屏障。6點30的鈴響了,老師進來了,早讀終於正式開始了。
一上午的課結束,沈安然拿起水杯,去熱水房灌水。
“欸,你早上看到沒,沈安然又是第一個到教室,她怎麼做到每天都起這麼早的。”王蕊碰碰劉虹的肩膀。
劉虹佩服道:“對呀,沈安然每天第一個到,又最後一個走,真不知道她哪來怎麼多精力。關鍵不是偶爾一次,而是每天欸。”
“要不說人家是年級第一,就是厲害啊。要是我是年級第一就
好了,那我想要啥,我媽媽肯定都給我了。”王蕊幻想道。
“哼,你呀,還是不要白日做夢了。你能像沈安然一樣早起晚回嗎?等你做到了再做夢吧。”劉虹翻了個白眼。
“好啊,敢嘲笑我,看我不打你。”說着空的手就去碰劉虹,劉虹怎麼可能讓她碰到,兩人跑着追着。
沈安然從暗處走出來,看着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哧笑一聲,滿含無奈與心酸。她緩緩扭開水杯,轉開水龍頭,灌滿冷水走了。
晚上,沈安然鎖好教室的門,一步一步走回家。
屋子裡一如既往地安靜,彷彿被世界所遺忘,連夏天令人煩燥的蟬聲都不願意光臨這裡。
一片黑暗中,又有什麼是令人所向往的呢?
沈安然整個人蜷縮在牀頭,雙手抱着頭,緩緩入睡。
“然然,醒醒。”耳畔傳來溫柔的聲音。沈安然睜開朦朧的雙眼,一瞬便又睡回去,嘴邊嘟嚷着:“媽媽,你讓我再睡一會嘛。”
似無奈似嘆息:“小懶蟲,你再睡一會,媽媽給你做了韭菜豬肉餡的餃子,凍在冰箱裡,醒來如果餓了自己去放幾個吃。媽媽和爸爸要去上班了。你在家裡要好好的。”
被窩裡傳出模糊不清的“嗯”
沈安然知道她在做夢了,她甚至可以背出接下面來每個人會說的話,可她不想醒來。
李叔叔來了,他說,“然然,你爸爸媽媽犧牲了。”李叔叔帶着顫音繼續道“然然,你爸爸媽媽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們只留下了兩串警號,哦,還有那凍在冰箱裡的韭菜豬肉餡的餃子。
沈安然坐在牀上,淚水源源不斷地溢出。回想跟爸爸媽媽的相處日常,沈安然只覺得心彷彿都在顫抖,心痛得難以自抑。她捂着胸口,慢慢從牀上滑落,跪坐在地板上,地板的冷似乎滲進骨子裡。沈安然身子顫抖,“爸爸,媽媽,我堅持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一個人要怎麼好好活下去。我努力讀書,努力生活,可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求你們,快回來,帶我一起走吧,爲什麼你們要只留下我一個人。”沈安然聲嘶力竭地吶喊,聲音在這個空蕩寂靜的房間顯得格外響亮,可沒有人可以回答她。
沈安然笑道:“走了,都走了,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了。”沈安然笑笑擦乾眼淚,準備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