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少年,清冽而銳利。眸光如寒星,又如冰潭。
他坐在荷塘邊,不知道正用匕首削些什麼東西。嘴抿成一道刀鋒,眼神專注。
匕首反射出的寒光正照在他的眼睛上,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彷彿綴滿了無數的星星。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蘇袖袖一直覺得他好像是一把戒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直直的。從後腦勺到脖子到頸椎,直,他就像是一把劍,寒芒四射,清冷的行走在世間。不彎不撓的。
他坐在荷塘邊。
蘇袖袖提着燈籠一步一步的在紅欄上向他走去。燈籠水映照着湖水,湖水映着月色,氣氛朦朧。因爲是寂夜,能聽得到潺潺的流水聲。
待得走近了,蘇袖袖才發現他的手裡好像在削一支木簪。本朝有個習俗。七夕的時候,男人會親手將木簪簪於心上人的發間,以表心意。
她腳步輕盈,他尚未察覺。直到她湊過頭的時候才發現,想將那木簪收起來已是不可能。他俊秀的臉上浮起了點點潮紅,有些惱怒的站了起來,低着頭看她,幽深的眸中是晶亮的怒火:“你走路的時候幹嘛沒有聲音?”
蘇袖袖吐了吐舌頭:“輕功好怪我咯?”說完,她又狡夏的笑了笑,指着他背於身後的手,揶揄道:“七夕還要很久纔到呢,你這麼快就想姑娘了。”
李榮浩更惱,聲音也提高了幾度道:“你別胡說了。”
蘇袖袖挑了挑眉道:“我纔沒有胡說呢,我是認真的說,有理有據的說。你木簪都敢做了,還怕別人說啊。”
她背過手,轉了一圈,奸笑道:“我想想,是送給誰的呢?”她摸着下巴沉吟了一會道:“是送給輕藍的對不對?”
李榮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着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蘇袖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爲自己的機智點個贊。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李榮浩道:“你看看你,落魄,血海深仇,通緝犯。”歪着頭,她又用手指點了點他,補充道:“還有一把太阿隨時能讓你入魔。”
說完了這些,她總結道:“我覺得你不適合輕藍。”
李榮浩挑起下巴,無奈的道:“因爲我不配?”
他態度溫和,語氣也毫無起伏,一點也不因蘇袖袖的話而生氣。饒是蘇袖袖,也不好意思點頭。只是道:“其實也不是不配。我就是覺得她嫁給萬大哥會好很多。萬大哥他對輕藍一往情深,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是你的心裡除了輕藍,還有血海深仇,還有揚名萬丈,還有着雄熊野心。我不能說輕藍嫁給你不幸福。但是一定會很辛苦。”
李榮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來嘆息了一起。
蘇袖袖突然生出一種感覺。好像李榮浩在她的面前一直是這麼喜歡無奈的低頭嘆息的。她總覺得,他對她已經有一萬次的低頭嘆息了。
提醒過李榮浩,第二天蘇袖袖還專門找了輕藍。
她開門見山的就問人家:“輕藍,爲什麼你會看上李榮浩而不是萬大哥啊?”
輕藍白了她一眼,道:“你亂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李榮浩啊?”
蘇袖袖長長的嗷了一聲道:“那你喜歡萬大哥?”
輕藍扯着衣襬不說話。
蘇袖袖拽了拽她的頭髮道:“那你說說,你對李榮浩是什麼感情?”
輕藍捧着下巴道:“他是我小時候的哥哥,我們兩家是世交,當年還曾經定過娃娃親。我只是想着他好。”
蘇袖袖嗷了一聲道:“你能這麼想就好。我不希望你喜歡他。”
輕藍不解的問道:“爲什麼?”
蘇袖袖語重心長的道:“那女人要嫁當然要嫁一個死心踏地對你好的。你看看你去哪裡啊,萬大哥就陪你去那裡。人家貴爲首富,多少貼上來的姑娘。他都不看其他姑娘一眼吶。我看着都羨慕。”
輕藍拉着她的手道:“好了。我哥他對你……”
蘇袖袖忙打斷她的話道:“你別說了啊!他如今皇命在身,是要當附馬的人,別再拿我跟他放在一起。”
次日。隨着一聲鴿叫,一封從遠方來的信也到了這青芫山。
輕藍將信拿在手裡,認真的看了會。
蘇袖袖也將頭湊過去,眼睛亮晶晶的問:“怎麼了?誰的信?寫的什麼啊?”
輕藍看了看在場的衆人道:“與胡人一戰,拖延已久。如今胡人已呈敗勢。大哥希望一舉拿下,已向朝廷請兵增援。想趁胡人頹勢結束這場戰爭。只是曹行如今把持朝政,領兵的將領恐怕會怕曹行操控。大哥想讓我去勸朝中的林峰將軍出手。”
清虛子沉吟了片刻道:“林峰?聽說他武功不錯,但可惜是林家唯一的公子,沒有實戰經驗。況且如今林家已經有倒向曹行的趨勢。如何會選中他呢?”
輕藍將信放下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大哥這麼說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要儘快啓程去長安一趟。
蘇袖袖忙道:“我陪你一塊去吧。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我還能帶你逃。”
輕藍想了想,點了點頭。
萬三千自然是中要跟着一起去的。他京中人脈廣,對此事多有裨益。
李榮浩想了想,下定決心道:“我也去吧。多個人搭把手。”
蘇袖袖指了指太阿,不贊成的道:“你那清心靜氣的法子學的樣了?先把它學完再商量以後的事情。我可不想,萬一你哪天魔性入體,把我們給傷了。“
再說這邊,輕藍一行三人當日便馬不停蹄,快馬加鞭去了長安。
長安做爲帝都,長久一來都是那麼繁華。喧囂飄滿了四坊兩街,熱鬧從中間劃過。今日是個大晴天,陽光明媚,從長安城逶迤到曲江馳,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馬車像是魚兒一樣穿行在這密密麻麻人織成的網裡。
石板裡兩旁坐落着各式的木質樓閣,店鋪前競技飄揚。小犯的吆喝聲與人們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聲色極蘊。
幾個人怕被曹行發現,已經各自帶了頭紗,尖頂小帽外圍着一圈輕紗,本是胡人用來遮擋風沙用的。現下卻被這幾人用來遮掩自己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