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從臥室裡出來,看見池未煊站在門口,廚房裡傳來水聲,她挑了挑眉,“怎麼了?你們談得不愉快?”
“沒事,孩子青春期到了,柔柔,我們要多關心他。”池未煊說。
晴柔“嗯”了一聲,向廚房走去,不一會兒,池未煊就聽到廚房裡傳來晴柔跟小吉他的說話聲,他站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嘴角抿起一絲苦笑,小吉他跟晴柔相處都比跟他相處來得自在些。
他剛準備去洗漱,突然響起門鈴聲,這麼晚了,誰會來?
池未煊皺了皺眉頭,轉身去開門,他按開可視電話,裡面出現一張有些張揚的男人的臉,“姐,是我,我回來了。”
池未煊詫異的挑眉,“東寧?進來吧。”他按了開鎖鍵,然後等在門邊,晴柔從廚房裡出來,“東寧到了?”
“嗯。”
晴柔想起剛纔蘇東寧打電話時,他們正準備在牀上翻滾,結果只能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趕回來,現在想起來晴柔都忍不住臉紅。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電梯到達的聲音,一個男人拎着小皮箱一身西部牛仔風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男人將行李箱一扔,張開雙臂將晴柔抱在懷裡,“姐,好久不見,想死你了。”
晴柔笑着回抱他,“我也想你,讓我看看,又長高了,好像瘦了些。”
“想你想的唄,你可要給我做好吃的,把肉肉養起來。”姐弟倆旁若無人的聊起天來,池未煊站在他們旁邊,被他們徹底無視。
看見蘇東寧一直抱着晴柔不放手,刺得他眼疼心疼,終於忍無可忍,伸手一把將晴柔拉過來,離危險份子遠點。
蘇東寧懷裡一空,看見池未煊氣得嘴都歪了,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他。三年不見,蘇東寧成熟了許多,曾經散漫的性子也收斂起來,那雙眼睛也變得莫測高深起來,“喲,這不是池總嗎?幸會幸會!”
完全客套的語氣,還夾雜着敵意,池未煊微微一笑,“東寧,進來吧,外面冷吧。”
“你們住一起?”蘇東寧瞧他擺出的主人姿態,他不悅的皺眉,目光掃向晴柔時,晴柔心虛的垂下頭來。她一直沒告訴東寧她跟池未煊在一起了,除了擔心他反對,還有就是擔心他會看不起她。
池未煊瞧晴柔一臉心虛的模樣,就知道她根本沒有告訴蘇東寧他們之間的事,他嘆了一聲,三年前他們以那樣的方式分手,她說不出口也在情理之中。
“對,我們住一起,東寧……”
“姐!”蘇東寧厲喝一聲,連表面的和諧都不願意再僞裝,“你答應過我什麼?”
晴柔被他喝得退了一步,“東寧,我……”
“馬上收拾東西跟我走,姐,我不會讓你跟他在一起。”蘇東寧擡步進屋,筆直向臥室走去,然後開始替晴柔收拾行李,晴柔跟進去,見他將行李箱摔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她皺眉,“東寧,你別發脾氣,我們去外面說話,別吵到兜兜了。”
蘇東寧聽到池未煊的聲音時,耳邊滾雷聲聲,他沒想到姐姐跟他重新在一起。上來時,他還在想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這個曾經差點害死姐姐的男人,他不會輕易原諒。
蘇東寧刻意壓低的聲音裡也掩飾不住暴怒,“我發脾氣?姐,你忘記當年他是怎麼對你的了嗎?你還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想他把你害死了你才甘心?”
“東寧,你別生氣,你先聽我說……”晴柔急道。
蘇東寧將手裡的衣服狠狠往行李箱一扔,已經在暴走的邊緣,“聽你說什麼?當年你的婚禮上,他不顧你的感受離開奔向另一個女人,媽媽的葬禮,他在哪裡?你差點被綁架犯開槍打死時,他在哪裡?你生孩子大出血時時,他又在哪裡?女人一生所有的唯一,他都不在你身邊,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這樣的男人,你還有什麼理由跟他在一起?”
“東寧,我知道你生氣,也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所以在電話裡我沒有告訴你,我……”晴柔焦急道,她預料到東寧會生氣,所以元旦他打電話說要回來看她,她說沒空,不讓他回來。
“姐,你傻不傻?爲了這個男人放棄宋清波那樣的絕世好男?如果媽媽還活着,她也不會同意你們再在一起。”
池未煊聽着姐弟倆爭吵,他走進臥室,“東寧,我不會爲我曾經做過的事辯解什麼,但是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彌補以前對柔柔的虧欠。”
“彌補?你彌補我姐的青春就會回來,你彌補我姐過去受到的傷害就不存在?池未煊,我不信任你,這裡是我姐的家,請你帶着你的孩子出去。”蘇東寧眼角餘光瞟到站在池未煊身後的小吉他,目光更是像要吃人一般。
以前他很喜歡這個姐夫,但是自從舒雅出現以後,他就變了,變得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姐姐出事那段時間,他們誰也不告訴他,若不是安小離那個大嘴巴女喝醉酒說漏嘴,他根本不知道姐姐爲什麼跟姐夫離婚。
“東寧!”晴柔呵斥一聲。
“姐,你怎麼能這麼輕賤你自己?這世上除了他一個男人,難道就沒有男人了嗎?他傷害得你還不夠嗎?”
“東寧,不要這樣說你姐姐,你有怒有怨有恨,都衝着我來,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你姐姐。”池未煊將晴柔護在懷裡,看見她流淚,他心疼極了,蘇東寧護姐的心情他能夠理解,卻不允許他這樣傷害她。
“你少假惺惺的,你到底給我姐灌了多少迷藥,讓她對你這樣死心踏地?姐,三年前你的血就白流了嗎?”蘇東寧恨鐵不成鋼道。
晴柔抹了抹臉上的淚,鄭重地看着蘇東寧,“東寧,無論你怎麼誤解我,我都不會離開他,他不僅是兜兜的爸爸,也是我最愛的人。就算他再一次辜負了我,我也認了。”
蘇東寧聞言,氣得渾身直哆嗦,聲音越來越大,“姐,你愛他,他愛你嗎?他愛你會丟下你不管,他愛你在你‘失去’孩子時會一心想着跟你離婚?你別被他騙了,他現在只是看在兜兜的份上跟你在一起,他的舊情人一旦從監獄裡出來,他又會變成以前一樣。”
“東寧!”晴柔亦是氣得渾身直顫,“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不要你管。”
“我不管你誰管你?蘇晴柔,你別不知好歹,爲了個外人,你要跟我斷絕姐弟關係嗎?”蘇東寧眉頭擰得死死的,他本來還挺高興的,但是看到池未煊登堂入室,他就生氣。
“你!”
“東寧,我愛柔柔,不管你接受也好反對也罷,我都會跟她在一起,三年前的事,我不求你能原諒我,但是我會用行動證明,柔柔沒有愛錯人。今天你也累了,我跟小吉他先回去,你休息一晚,我們明天再談。”池未煊握住晴柔的手,不讓她再跟蘇東寧爭執,“柔柔,不要爲了我跟東寧吵架,傷了姐弟間的感情,今晚我回下面去睡,你跟東寧好好談,別再吵了,好嗎?”
池未煊的話瞬間逆轉了劍拔弩張的形勢,他握了握晴柔的手,然後看着怒氣騰騰的蘇東寧,“東寧,你好好休息。小吉他,我們回七樓。”
“新媽咪……”小吉他瞅了一眼蘇東寧,小聲道:“晚安。”
晴柔強撐起笑臉,“好,晚安,我們明天見。”
晴柔送池未煊他們出門,走到門邊,小吉他拉着她,“新媽咪,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你不會消失不見的,對不對?”
“嗯,我保證,你明天早上醒了,就能看見我,乖,回去睡覺。”晴柔安撫了小吉他,她擡頭看着池未煊,“回去休息吧,東寧只是氣話,你別往心裡去。”
池未煊暗暗咬牙,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灰溜溜的老鼠,他比任何時候都希望現在有一個紅本在手,那他就不用這樣被趕出來了。
他上前一步,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不要跟東寧吵,讓我來解決,嗯?”
“我知道了,很晚了,快回去吧,晚安。”晴柔聽到蘇東寧在身後不滿的哼哼,她也不等池未煊反應,就將門關上了,池未煊站在門外,表情甚是哀怨。
晴柔關上門,轉過身來,就見蘇東寧站在身後,見她瞪他,他立馬就換了副狗腿的表情,跑過來給晴柔捶背,“姐,我剛纔表現怎麼樣了?嚇死他了吧,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虐待你。”
晴柔無語極了,“蘇東寧,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剛纔把我罵得一無是處,就別怕我秋後算賬。”
“姐,我是爲你好,你要跟他在一起,我反對也無效,但是我總能行使我身爲護花使者的權利。你婚禮前夕,媽媽將你託付給我,我就要好好保護你。”蘇東寧臉上完全沒了剛纔的怒氣,跟變戲法似的。
“好好好,你怎麼說都有理,戲演完了,餓不餓,我給你做飯。”
“餓,我要吃咖喱雞腿飯,還有西紅柿牛腩湯。”
“……”
翌日,兜兜醒來,看到舅舅,高興的撲進舅舅懷裡,一個勁送香吻,蘇東寧笑得嘴都合不攏,結果看到拿鑰匙開門進來的池未煊,他的臉立即拉了下來,語氣很衝道:“你來幹什麼?”
池未煊見小舅子臉拉了下來,他也不以爲意,笑眯眯道:“我來吃早飯,小吉他,快進來。”
蘇東寧礙於兜兜在場,不能留下壞印象,沉着臉道:“你家沒鍋嗎?你沒長手嗎?不知道自己煮,我姐又不是你家奴隸。”
“哪能啊,我是你姐的奴隸,不信你問她,她讓我幹嘛,我就幹嘛。”池未煊賣萌道。
蘇東寧嘴角抽了抽,強忍着往上翹的嘴角,嫌惡道:“我姐說現在讓你滾出去,你也照辦?”
“只要你姐開口,別說是滾,就是爬出去我也不會有二話。”池未煊繼續賣萌,蘇東寧已經忍不住了,他衝廚房裡喊,“姐,他說讓你叫他爬出去。”
晴柔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看到兩組人馬冷冷對決,她頭疼的呻吟,“東寧,別鬧了,我們一會兒
要去醫院接媽媽出院,很忙。”
“怎麼就是我鬧了,應該讓這個負心漢滾出去,再說了,他媽爲什麼要你去接?他自己不知道去接麼?姐,現在是你該擺高姿態的時候,怎麼輪到別人欺負你?”蘇東寧一臉鄙夷地從頭到腳打量池未煊,“還是說,池未煊,這就是你保護我姐的方式?可真夠特別的。”
池未煊捏了捏眉心,先把小吉他拉了進來,然後鄭重其事道:“東寧,我跟你姐是夫妻,我媽就是她媽,我們去接她出院,在情理之中……”
“等等,夫妻?我可記得我姐現在手裡拿着的是離婚證,你們算哪門子的夫妻?”蘇東寧挑眉,還好他做足了功課,昨晚跟姐談心的時候,知道他們並沒有復婚。
池未煊挫敗地看着他,“我們還沒去領結婚證。”
“那就不算是名正言順,我姐沒責任照顧你們,也沒義務去接你媽出院,所以現在,你們是非法侵入,我隨時可以報警抓你們。”
“舅舅……”兜兜懵懂地看着他們,見他們臉色都不好,她嚇得眼淚汪汪,掙扎着往池未煊身上撲,“我要拔拔,我要拔拔。”
蘇東寧連忙哄兜兜,兜兜就一個勁往池未煊那邊撲,池未煊上前一步接過兜兜,兜兜趴在他懷裡傷心的大哭,“拔拔不要走,哥哥不要走,舅舅壞,舅舅走。”
“……”蘇東寧瞪着眼睛,女生外嚮,此話一點也不假,這小屁孩居然臨陣倒戈。他將目光投向晴柔,晴柔聳了聳肩,轉身進了廚房,蘇東寧咬牙,女生果真外向!
最後兜兜被池未煊哄着不哭了,小吉他看着妹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狠狠地瞪了蘇東寧一眼,說了句奇怪的英文。
蘇東寧聽出來了,他罵他倚老賣老。蘇東寧暴走了,他很老嗎?他才22歲的花美男,他老了嗎他老了嗎?
他正要找小吉他理論,卻見小吉他抱着妹妹哄,“舅舅壞,我們不跟他玩,不跟他玩。”
蘇東寧整顆心被機關槍突突的掃射過,爲什麼他明明爲她們好,現在卻成了大惡人了,他鬱卒不已。池未煊搭着他的肩,“東寧,聽說你們大四就開始實習了,我公司里正好有一個空缺,你要不要來?”
蘇東寧心裡一喜,臉上卻厭惡地掙開,“就憑我的才華,在哪家公司找不到工作,還用走後門?”
“也是,那如果你有需要再告訴我。”池未煊說。
“……”蘇東寧在心裡腹誹,真沒誠意。
吃完飯,晴柔將車鑰匙給了蘇東寧,讓他自己去外面逛逛,這車還是宋清波的,她拿去還給他,他不肯要,說是送她的禮物,晴柔只好收下。
蘇東寧本來打算跟他們一起去,後來想一想,他要跟着去,不就是妥協了,他纔不要這麼容易就放過池未煊。姐姐已經不爭氣了,他得給她提點分,免得池未煊覺得姐姐好欺負。
晴柔他們一行人到醫院時,醫生正在給楊若蘭做檢查,他們等在一旁,醫生檢查完後,對他們道:“病人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了,好好調理,別刺激她的情緒,藥也要按時吃,其他的就沒什麼可注意了。”
護工已經將楊若蘭的東西收拾好了,楊若蘭看到晴柔時,明顯還有怨氣,也不願意理她。晴柔心裡一嘆,最近她嘆氣的時間好像比過去三年更多了。她將行李交給小吉他,她去扶楊若蘭,楊若蘭甩開她的手,她就不再去扶了。
池未煊皺了皺眉頭,想起醫生的叮囑,又拿她沒辦法。心裡慶幸蘇東寧沒有跟來,否則看到晴柔受委屈,他那張惡毒的嘴還不知道會蹦出什麼來。一想到回去後,他們就要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池未煊就頭疼。
扶着楊若蘭站起來,晴柔去小吉他手裡拿行李,小吉他不給她,“新媽咪,你牽妹妹。”
兜兜怯怯地看着板着臉的楊若蘭,在她心裡,奶奶還是很慈祥的,突然變成這樣,她有些不能接受,她走到奶奶身邊,疑惑道:“奶奶,你剛纔在發瘋嗎?”
楊若蘭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晴柔聞言,大驚失色,“兜兜,別胡說,跟奶奶道歉。”
兜兜被媽媽喝斥,她哇一聲傷心大哭起來,爲什麼一覺起來,所有人都變了,慈祥的奶奶變得兇巴巴的,溫柔的媽媽也窮兇極惡,“我不喜歡媽媽了。”
小吉他扔了行李,蹲下來抱起她,一邊哄她一邊解釋道:“新媽咪,你別怪妹妹,我最近陪她看爸爸去哪兒,裡面有個小女孩不能理解一個小男孩發脾氣,才說是不是在發瘋,她沒有惡意,奶奶,她沒有惡意的。”
晴柔看見兜兜委屈的大哭,她心裡也不好受,昨晚蘇東寧的話又浮現在腦海,“姐,你是他們家的罪人嗎?對不起你的人是池未煊,憑什麼你現在要低聲下氣的求原諒?就是你這態度,才讓他們越來越變本加利的欺負你。你再大度不計較,也不該任由別人欺負到你頭上來。”
晴柔從小吉他懷裡接過兜兜,她看了一眼池未煊,然後面向楊若蘭,她說:“阿姨,我知道您還在我的生氣,但是我沒做錯什麼,三年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我不是罪人,我也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您的事情,如果您不能體諒,我不會再出現在您面前,打擾了。”
晴柔說完,抱着兜兜轉身就走。
東寧說得對,委曲求全換來的不是包容,而是變本加利。從一開始她的姿態就擺錯了,所以楊若蘭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她。
她終於明白,人要自強,不僅僅是經濟能力的自強,還有人格尊嚴的自強。
“柔柔。”池未煊根本沒料到情況會急轉直下,他鬆開楊若蘭,讓小吉他扶着她,他快步追過去,楊若蘭看着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她的雙肩垂了下來,“小吉他,扶奶奶去牀邊坐坐。”
“好。”小吉他扶着楊若蘭坐在牀邊,楊若蘭怔怔的坐着,過了許久,她才輕嘆了一聲,“小吉他,奶奶做錯什麼了嗎?”
“奶奶,新媽咪很好,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挑拔離間生是非,奶奶,您打我吧,我只是害怕她會搶走爸爸,搶走您。”小吉他愧疚的垂下頭,如果不是他故意亂說話,還添油加醋,奶奶也不會住院,他真的知道錯了。
楊若蘭沒吭聲,小吉他嚇得不輕,“奶奶,對不起,您生氣就打我吧,醫生說您不能再受到刺激了,奶奶。”
“小吉他,奶奶真是老了,纔會越來越固執,走,陪奶奶去個地方。”楊若蘭站起來,有些傷,化在心裡成膿二十幾年,折磨別人的同時也折磨着她自己,只有揭了傷疤將膿擠出來,狠狠的痛一次,才能徹底癒合,才能重新開始。
小吉他惴惴不安地看着楊若蘭,生怕她會想不開,“奶奶,新媽咪真的很好,兜兜也很乖,她還小,不懂那句話的意思,您別生氣,好不好?”
“奶奶會跟一個孩子生氣嗎?小吉他,你很喜歡兜兜?”楊若蘭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
“嗯,我是哥哥,我要保護她。”小吉他彎腰撿起行李,語氣裡有種爲人兄長的自豪,楊若蘭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這些天她想了許多,關於從前關於現在關於未來。
她是個失敗的妻子,也是個失敗的母親,她的自私把這個家搞得夫離女散,如今還差點讓孫子步上她的後塵,“小吉他,你要記住,你跟我們是一家人,以後不管外人怎麼挑撥,我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但是不能讓別人利用了,知道嗎?”
“奶奶……”
“新媽咪好,你就對她好,喜歡兜兜,就好好保護兜兜,別去傷害她們,她們也不容易。”
“奶奶……”
“奶奶錯了,奶奶活了大半輩子,還沒有小吉他懂事。”楊若蘭抹了抹眼晴,手背溼溼的,“給你陳北叔叔打電話,讓他來接我們。”
“那爸爸他們……”
“等他打電話來再告訴他吧。”
“哦。”
………………
晴柔走得很快,兜兜看着媽媽緊繃的下頜,趴在她懷裡也不敢說話。池未煊很快追上來,他抓住她的手臂,氣喘吁吁道:“柔柔,你先別生氣,媽媽是病人。”
晴柔低垂着頭,她看着自己的鞋尖,悶聲道:“未煊,我沒做錯什麼,我也不想再委曲求全。”
“柔柔,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你體諒一下她,好不好?”
“那誰來體諒我?未煊,你不能總讓我爲別人考慮,是,我勸你去見宋伯父,沒有知會阿姨,但是我的出發點難道不是爲你好?這麼多年過去了,有多少深仇大恨都該放下了,不是嗎?”
“可是你也要給她時間啊,柔柔,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這樣,你不高興就打我罵我,我任打任罰,但是你別跟媽媽生氣,好不好?”
晴柔擡起頭看着他,“未煊,我先帶兜兜回去了,還有件事,今天早上我在巴黎的朋友給我發郵件了,說南宮家於三日後在雅典娜大酒店爲南宮家主南宮宇舉辦訂婚典禮,如果未離跟南宮家有關係,這是個見到南宮宇的最好機會。”
池未煊眼前一亮,他最近正在頭疼未離的事,前幾天顧遠兮給他打電話,說已經確定未離被南宮家的人軟禁起來,他本來打算這幾天去一趟巴黎,看來這是個好機會。
“柔柔,我們一起去巴黎。”
“我不放心兜兜,你自己去吧。”晴柔說完,向醫院外走去。池未煊揉了揉太陽穴,“兜兜跟我們一起去,就當作是年前放鬆,好不好?”
“你知道我坐飛機就會暈機,我不想去。”
“我抱你下飛機。”
“不要。”
“去吧去吧,我好些年沒見到未離了,萬一她站在我面前我都認不出來怎麼辦?”
“……”
“去吧,啊,就當作我們是去度蜜月的。”
“誰跟你去度蜜月啊,少往自己臉上貼
金了,東寧都說了,我手裡拿着的是綠本本,不是紅本本。”
“那意思是說你願意跟我換成紅本本了?”
“你想得美。”
“嗯,我就是想得美,那我們回去就去換成紅本本。”
“池未煊,求婚也這麼不正經,我纔不會答應你。”
“那我求求你,嫁給我好嗎?”
“……”
早被池未煊抱過去的兜兜趴在爸爸暖乎乎的肩膀上,已經對這對活寶父母無語了。
池未煊哄好了晴柔,想起剛纔他就那樣追着晴柔出來,媽媽還在醫院裡,他連忙給小吉他打電話,小吉他看了一眼坐在病牀上的楊若蘭,他說:“爸爸,奶奶說她要去一個地方,讓您帶新媽咪他們先回去。”
池未煊說:“奶奶有沒有說她要去哪裡?”
“沒有,爸爸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奶奶的,你們先回去吧。”
池未煊本來是來接楊若蘭出院的,現在鬧成這樣,他心裡也難受,“那好吧,小吉他,奶奶就交給你了。”
“好。”
掛了電話,晴柔偏頭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媽說要去一個地方,讓我們先回去,走吧,我下午還有應酬,我先送你跟兜兜回去。”池未煊發動車子,載着晴柔母女離去。
他們剛走,陳北開車到了醫院樓下,他上去接了楊若蘭祖孫二人下來,開車離去。不一會兒,車子停在軍區醫院樓下,陳北轉過頭去,“老夫人,到了。”
“嗯,陳北,去打聽一下前宋書記住在哪個病房?”
陳北下車向醫院裡跑去,問了住院部的護士,打聽到宋衍生住的病房,他又小跑回去,對楊若蘭道:“老夫人,宋書記住在10樓35號病牀,您要上去嗎?”
楊若蘭透過車窗望着醫院大樓,鼓足了勇氣纔開門下車,吩咐道:“陳北,你跟小吉他在車裡等我,我幾分鐘就下來。”
陳北點了點頭,小吉他不放心,想跟着她一起去,楊若蘭笑道:“我去見個老朋友,不用擔心。”
小吉他這才放了心,目送楊若蘭走進醫院。楊若蘭乘電梯上了十樓,問了護士35號病牀在哪裡,然後沿着她指的方向找過去,她一間間慢慢的找,心裡已翻起了風浪,無論她如何深呼吸,都控制不住越來越快的心跳。
那年的春天,遍野的油菜花黃燦燦的,年輕的兒郎握着少女的手,一聲聲深情呼喚,“阿蘭,阿蘭,嫁給我好嗎?”
少女嬌不勝羞,輕點螓首,兒郎高興的歡呼,彎腰將她抱起,快樂的旋轉,少女抱着他的腦袋,那一刻幸福得快要死去。
可是是什麼讓曾經的兒郎變得面目可憎,是什麼撕碎了平靜的婚姻?
那一夜,他絕決的走出她的視線,她惡狠狠的放狠話,“遲震威,你今晚要是踏出這裡一步,就不要再回來。”
她以爲他會像從前一樣,跑回來抱着她哄她別生氣了,可是那一次,他真的走出去了,再回來,他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短短一段路,楊若蘭似乎走了一輩子,她恨他,卻更恨自己,是她的荒唐,纔將他一步步逼走。
她終於走到病房外,透過玻璃,她看到病牀上的男人,他老了,鬢邊添了白髮,俊彥的容顏,也刻滿了皺紋,他們已青春不在。
楊若蘭幾次舉起手,都落不下去,曾經種種,歷歷在目,最深愛的人,轉眼卻成了仇人。她涕淚縱橫,顫着手,敲響了門。
“進來。”裡面傳來頗有威嚴的聲音,楊若蘭深吸了口氣,拿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然後緩緩推開門,這道門亦如她塵封的心門,正在緩緩開啓,曾經的怨恨、不甘、憤怒,都化作了雲煙,原來鼓足勇氣面對過去,其實不難。
躺在牀上的宋衍生,訝異地看着站在門邊的楊若蘭,虎目裡劃過一抹沉沉的痛,是痛是怨是恨是憐,他已然分不清……
池未煊回到家,已是午夜,快要過新年了,家家都喜氣洋洋的,即使是午夜,也還能看到鄰居大包小包的提着東西回來。
有見過他帶兜兜下樓玩的鄰居,遠遠就跟他打招呼,他笑吟吟的跟他們聊上幾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集團總裁,其實他挺喜歡這裡的氣氛,周圍有可親的鄰居,大家見面互相打聲招呼,不會很熱情,但是很舒心。
他慢慢向3號樓走去,遠遠的,能看到9樓陽臺上有燈光溢出,他嘴角的笑意更深,胃裡翻涌的疼痛也舒緩了一些,乘電梯上樓,電梯門剛打開,他就看到晴柔有些懵懂的靠在門邊,“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晚,吃過飯了嗎?”
池未煊快速走到她身邊,摟着她馨香嬌軟的身體,沐浴後的味道清新好聞,他忍不住湊到她脖子邊上嗅了嗅,“真好聞,爲什麼我們用同款沐浴露,你身上的味道就這麼好聞?”
“因爲你是臭男人啊,臭男人臭男人,所以怎麼洗也洗不香了。”晴柔揶揄道。
“好啊,敢變相罵我臭男人,看我怎麼收拾你。”池未煊說着就往她身上拱,兩人笑鬧成一團,她在他懷裡扭來扭去,將他身上的火也扭了出來,他將她抵在門板上,深深地凝視她的眸。
晴柔察覺到他眼裡的火光,她臉上的笑緩緩僵住,眼裡有絲慌亂,她雙手抵在他胸前,小聲道:“未煊,東寧……”
池未煊真恨這兩個字,只從小舅子來了,他連跟她親近的機會都沒有,他更恨自己,當初怎麼把兩室改成了一室,要不那隻電燈泡也不會妨礙到他跟她親熱。
想到蘇東寧,他覺得胃突然疼得痙攣,這傢伙以前很崇拜他,現在卻是個軟硬不吃的傢伙。他回省城也有兩三天了,對他的態度就沒有改變過,偏偏他還不能發火,想想就憋屈,誰讓他以前犯了錯。
但是他轉念一想,晴柔爲他受的委屈何止這一點,他也就釋懷了。晴柔就一個弟弟,他刁難他就刁難吧,只要能抱得嬌妻歸,他什麼都無所謂了。
他知道今晚蘇東寧不回來,所以才忍不住上來,想跟她住一起。
池未煊的頭低了下來,脣離她的脣越來越近,就在快要吻上她時,身後忽然傳來故意加重的咳嗽聲,“咳咳咳。”
池未煊心裡悚然一驚,急忙擡起頭來,就見蘇東寧趴在沙發背上,正一臉看好戲的看着他們,池未煊挫敗不已,心火肝火都一古腦兒的躥上來,卻因爲他的身份,而不得不將這團火壓回心底,真是憋得好不難受。
“你不是去同學聚會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池未煊不滿道。
“不好意思啊,讓你失望了,搭了同學的順風車,所以回來了。”蘇東寧得意道,他就知道不能掉以輕心,否則讓他得逞了,姐姐的身價又得降了。
池未煊黑眸裡烽火連營,他摟着晴柔的手不放開,晴柔臉紅的去掰他的手,她知道他今晚有應酬,所以一直在等他。剛纔看到他回來,她趁着東寧睡着了來開門,不知道爲什麼,她有種感覺,他一定會上來,沒想到他真的上來了。此時讓東寧撞破好事,她心裡尷尬不已,“未煊,你吃飯沒有?我去給你煮麪條。”
“我也要吃,晚上飯沒吃好,光顧着喝酒了,我要吃方便麪,最好再加兩顆雞蛋還有青菜,味道肯定特別棒。”蘇東寧說着已經要流口水了。
池未煊嚥了嚥唾液,胃已經咕嚕咕嚕在抗議了,晴柔離得近,聽到他胃在響,她說:“你真餓了,我馬上去煮麪條,你們等我一下。”
晴柔飛快走進廚房裡,池未煊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走到沙發旁大哧哧坐下,“東寧,我們商量一下,今晚你去下面睡,我在上面睡。”
“那怎麼行?我跟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怎麼好寄住到陌生人家裡去?”蘇東寧挑釁道。
“我是你姐夫。”
“前姐夫!”蘇東寧糾正道。
“東寧,我還是兜兜的爸爸。”池未煊強忍着氣道,這兩天他使出渾身解數,都沒能將這個難啃的小舅子拿下。上一秒還能嘻嘻哈哈的跟他開玩笑,下一秒就將他掃地出門,變臉比翻書還快。
他威逼利誘,什麼手段都使盡了,他依然不爲所動,大有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架勢,搞得他被動極了。
“是啊。”蘇東寧深以爲了然的點了點頭,但下一句卻讓池未煊差點暴走,“但是你不是我爸爸。”
“……”
池未煊終於明白被人故意爲難的滋味了,當初他要跟晴柔在一起,晴柔家的人誰都沒有反對,他沒有珍惜,而現在,他要重新過蘇東寧這一關,似乎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容易。
“東寧,我會給你姐姐幸福。”
“我還能再相信你嗎?”蘇東寧收起剛纔氣死人的吊兒郎當,這會兒嚴肅正經地看着他,“你別以爲我不在省城,我就不知道發生在我姐身上的事。我聽說當年傷害我姐的那個女人放出來了,如果你夠有誠意想要挽回我姐,想要得到我的認可,那就想辦法讓她再被關進去。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只看你願不願意去做。”
池未煊皺緊眉頭,他一直在等蘇東寧開出條件,卻沒想到他原諒他的條件是這個,“東寧,我跟她沒有關係了。”
“小吉他不是你們之間最好的關係?池總,你是生意人,應該明白那個女人的存在,會成爲危害我姐的定時炸彈。我姐太弱,保護不了自己,但是作爲她的弟弟,我必須保證她的安全與幸福。而你,沒有拿出誠意讓我相信你重新接受你。”蘇東寧嚴肅起來,似乎也有模有樣。
池未煊捏了捏眉心,大概晚上的苦丁茶真的喝得太多了,所以他的胃越來越疼,“東寧,我不會讓她傷害你姐姐。”
“那籤售會書迷鬧事的事是怎麼回事?”蘇東寧犀利道。
池未煊一驚,這件事他讓陳北封鎖了消息,蘇東寧是怎麼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