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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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樹的事可謂南山之恥。黃而被釋放後,李拙便專門找到他談話,要求他保持沉默——即使外面的謠言已經傳得風風雨雨,而且往往歪曲到了非常可笑的地步。出乎他意料的,黃而很爽快地答應了。

見黃而答應得如此爽快,李拙不禁犯起了疑,問:“真的沒有問題嗎?”

“那些人長着嘴,要說就由他們說吧,反正跟我沒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李拙一急之下,竟然忘記了自己找黃而談話的目的:“你的名聲就是給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謠言傳壞的吧?你本人什麼都不解釋,反而推波助瀾地讓大家相信——以往的班主任對我這樣形容你,我並不相信,可這回讓我見識了,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與大家都不同,這個你看得出來的。”黃而低頭盯了一會自己的腳尖,擡起頭來說:“既然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合羣,與大家和睦相處,就讓他們怕我好了。”

李拙無言以對,聳了聳肩,正想打發他走人,忽然又想起一事:“那麼,對你今後可不利啊。你想考大學嗎?風評差了,政審這一關可能要出現麻煩哪。”

“不想考了。”黃而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那不是唯一的選擇,雖然該選什麼我現在還沒想好。想好了出路後,我會來找你的。”

李拙低聲發出了警告:“我可不想幾年後看到你成爲這裡的地方一霸,然後什麼時候就橫死街頭。做那種人總有那一天,你也不例外。”

黃而的腳步略停了一下,沒有接話,徑直走了。

黃而頂着走廊中同級生的異樣目光離開教師辦公室,走入了教室。班中的異樣目光和竊竊私語包圍着他,但那已經無所謂了。他心裡想的即不是升學,也不是羅盈,而是盤算着這種已經被搞得有些一塌糊塗的人生殘局該如何收拾。多年之前,他曾很迷戀象棋。棋到中盤,往往一招失手便會造成終局時的無可挽回。然而棋局可以隨時推倒重來,人生卻不如此。想到這裡,不由更加心生沮喪,喃喃地自言自語道:“還有可能挽回嗎?”

忽然間,一陣歡呼從四周爆發,把他從恍惚中拉回了現實。擡眼一看,李拙在臺上正頗爲惱怒地揮着雙手,叫喊道:“都是畢業年級的學生了,還象小孩子一樣唧唧喳喳!學習爲重!你們這是什麼德行?!”

原來停電了。眼看要到晚飯時間卻出了這種事,晚自習便上不成了,只有放學生回家,因此衆人如此興奮。李拙雖對大家的這副厭學嘴臉深爲不滿,但仍不得不屈服於老天,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收起了書本。果然,就在他走出教室的時候,學校門衛敲響了掛在老榆樹上的一根鐵軌,那便是南山學子們朝思暮想的放羊信號。

全校學生一涌而出,不到十分鐘就跑得差不多了。章渝推着單車走出學校,卻突然看到黃而的背影,連忙招呼住問:“到哪裡去啊,不回家?”

“準備到電池廠那邊去看看,好久沒去了。”黃而眯着眼說:“上次花血本請你吃飯,在派出所裡又給警察敲詐了不少煙錢,再不去走走,這暑期補習就過不下去了。”

“又去收錢?”章渝皺起了眉,說:“不是去年就說過不再幹了嗎?”

“老李要我儘快決定以後的出路。”黃而轉身邁步向電池廠的小路走去,說:“所以什麼路都得去踩一踩,看什麼最適合我啊。”

走到一半,天已經開始下起了小雨,然而空氣仍然紋絲不動,在這種炎熱天氣裡反而形成一種熱氣升騰的蒸籠效果。黃而走得熱起來,敞開了襯衫,半赤着胸口冒雨前行。在那時,對於他這種年紀的小混混來說,這可是帥得頂呱呱的姿勢,只是經常會被人罵流氓。正這樣坦胸露懷地走上電池廠的坡時,忽然迎面走來一個打着傘的人。雨水落得愈發密了起來,黃而給淋得有些睜不開眼,竭力低頭維護着自以爲很帥氣的形象,直到與那人擦肩而過,兩人處於平行位置時,鬼使神差地扭頭一看——此時那人也正扭頭看來,二人的視線在一剎那又交觸了,卻是羅盈。她似乎想把目光移開,但掙扎了一下,還是開口了,問:

“到那裡去幹什麼?”

如果沒有發生現前的那麼多事,黃而大可施展他的胡謅神功,直截了當說“找你”一類的廢話。可此時他頗有些心灰意冷,擡眼看了一下羅盈,又轉開了臉,說:“去收點欠帳。”

羅盈的笑容凝固了。如果說她剛纔還竭力擠出一點笑容的話,現在連那一點點都沒有了。她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翹,然而卻不是微笑,而是一絲蔑視。她想開口問“那晚你爲什麼沒有來”,然而卻總是欲言又止,最後也沒說出來,最後匆匆說了句:“我姨媽病好了,我這纔回家去,走啦。”

黃而木然地點了點頭,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上,方纔轉過身向前走去,自言自語道:“當晚你自己都沒去,又知道了一切,剛纔還想問我。爲什麼會那樣虛僞?”

他不能理解羅盈的想法,正如他從來無法理解那些見了他便大罵着色狼跑開的女孩子一樣。然而,與她們不一樣的羅盈變得如此陌生,卻讓黃而心情鬱悶。他在原地呆了個把分鐘,總算壓抑住了心中翻騰的後悔和悲傷感覺,心想:“反正都這樣了,難道能改變嗎?自己做下的事,後悔也無益。繼續走着瞧吧。”

黃而一邊勸慰着自己,一邊帶着惡劣的心情來到了電池廠前。電池廠的幾個小混混正在臺球桌前打司諾克,他加入進去,打了三盤輸了一局。幾個小混混便請他吃麻辣燙——所謂“手提式火鍋”的簡陋街頭飲食。隨口吹了兩句近來的街頭傳聞,黃而更把方樹事件吹得天花亂墜,讓任何人都搞不清事情的起源經過結果。正吹得熱烈,忽然從山下方向橫衝直撞地開了一輛軍用吉普車,在他們面前拐了個彎朝後山飛去了,揚起不少灰塵,嗆得路邊的人連連咳嗽。

雖然這吉普車開得霸道,然而南山上的路只相當於鄉村土路,無論如何都快不起來的。這輛車從進入電池廠面前小街道到離開,在這段三十米長的路上至少開了十秒鐘以上。十秒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對於任何神智清醒且視覺器官沒有病變的人來說——哪怕稍微有些近視都不要緊——都足可仔細看到一個事實:這輛敞蓬吉普車的後座上坐着一個拼命掙扎着的、被縛着口和雙手的女孩。

吉普車拐彎時,女孩的頭髮飄蕩了起來,她的驚惶焦慮的目光偶然地與黃而碰撞了。那是羅盈,錯不了的。

不可能有錯的。

然而,黃而轉頭看別人時,卻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種幻覺。這條小街道上的人不少,連吃喝玩樂的加擺攤的至少有三四十人,其中還有正在別處吃飯的幾個南山老師——仔細一看,角落裡有個藏頭縮尾的正是李拙!然而在這些人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出剛纔有發生那種強搶民女事件的跡象。他們在打檯球的依然一絲不苟,目光沒有漂移;擺攤位置差的,被那輛車濺了一身泥水的,正無聲無息地擦拭着身上的泥污,似乎再正常不過。如果不是看到自己手上的手提式火鍋和自己的腿上都濺上了泥點,從別人的表現上絕對看不出剛纔有一輛霸道的車經過,更不要說上面發生了什麼脅持事件。環視了一圈,他對自己的視覺終於產生了一絲懷疑,拉住面前的一個小混混問:

“看到剛纔的車了?”

“沒,快吃東西啦。”

可是地上的盆子已經濺滿了泥水,明顯是裝腔作勢都裝不下去了。黃而頓時勃然大怒,喝道:“是什麼人,你們居然都這樣縮頭烏龜?”

“黃二,別那麼毛糙,你也惹不起的。”另一個小混混說:“今晚真的是沒錢,不然大家再湊些錢請你到戴家灣去吃了。現在,唉!”

給他們這樣一勸,黃而肝火更盛,跳起來叫道:“你們沒看見剛纔發生了什麼事嗎?那輛鳥車橫衝直撞地跑過來,濺了老子一身水,串串也吃不下去了。你們還是時常在這裡混的,居然就這樣算了,以後還混個屁混!還有後面那個女的,難道你們都沒看見?那是在搶人!還不快去報警?”

“黃二,坐下來坐下來,莫那麼激動。最近你來這裡太少了,不曉得這些。這不是第一次了。”

“開遊戲機店的史東娃開始不曉得厲害,第一次見到了就跑下山打電話報警,結果!警察來都沒來,當時那個女娃也不曉得咋個起了,反倒是史東娃的店,第二天就給警察查封了,到現在都沒開得成。後來又有這種事,我們都裝作看不到了。”

“這個女娃我們見過,最近一段時間在電池廠照顧親戚。那些人前兩天就騷擾過她了。”

“你不曉得,車是電池廠廠長的兒子的,他正在當兵,前段時間纔回來休假,還帶了兩個兄弟夥一同回來,都是窮兇極惡的娃。纔回來就把我們老大強娃子打去住院了,現在還沒回來。”

“黃二,你最近硬是讀書讀癡了,賭錢都只在學校裡頭賭,啥都不曉得了哦,都變了!我們都不敢在他們面前冒皮皮,只盼到他們早點走。”

混混們壓低了聲音,幾乎以耳語的程度對黃而七嘴八舌地講着這些。聲音雖小,卻一句句地化爲越來越沉重的鐵錘,一下一下地砸在黃而心頭。他忽然猛地站起身來,衝到一邊的西瓜攤上,抄了一把一尺長的西瓜刀,環顧衆人厲喝道:“老子去砍人,哪個幫我報警?”

衆人紛紛轉過了頭,一個個噤若寒蟬。看到衆人的這副模樣,黃而忽然明白了一切——這裡只有自己是不明白的,他們心裡都清楚得很。今晚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早已見慣不驚了,最多發幾句“老發生這樣的事怎麼得了”的牢騷,然後開始罵政府罵警察。忽然間,他覺得那幾個縮在一邊不敢應聲的南山教師顯得特別猥瑣可憐,產生了一種衝上前去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們表態的衝動——然而此時時間緊迫,來不及搞這些花架子工程了。只得冷笑一聲說:“仗義每多屠狗輩,我可算明白這句話是什麼道理了!”

黃而的身影絕塵而去後一兩分鐘,凝固的街道才逐漸恢復了聲氣。大家小聲議論着“姓黃的當真不知死活”一類的話題,一邊有些期待黃而頭破血流,一邊又有些期待這個惡棍能幫他們解決更加兇惡的廠長兒子一黨。李拙心裡明白得很,黃而最後那句話是衝自己說的,只得舉起杯子連灌三杯,連連說:“少年血性,少年血性!不知天高地厚,也是難得。”

黃而對南山的地形很熟。抄着小路翻了幾道坎,很快到了最東邊的後山頂。那裡面臨三江匯合之處,景色優美,卻荒草叢生,人跡罕至。在這樣一個荒僻去處,卻有人搭了個軍用帳篷,裡面正不斷出來粗野的男人笑聲和一個女孩的哭叫。帳篷前正停着那輛軍用吉普。黃而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去,摸了摸排氣管,餘熱未退,確認自己趕到得很及時。看了看手中的西瓜刀,黃而正在想是先喊話邀戰還是悶頭衝殺進去的道理時,忽然帳篷裡傳來一聲布帛被撕裂聲,緊接着羅盈衝了出來。她的裙子給撕去了大半,還有一塊拖在後面,顯見得是剛纔被撕破的。上衣敞開了一半,又被撕破了一半,幾乎是全裸着上身突然出現在了黃而的面前。

遇到這種事,垂死掙扎大概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即使她逃出來時並無目標,又不識路,根本逃不掉,更象是裡面的人故意放她跑出來玩貓捉老鼠遊戲取樂的。然而她光着身子衝到冷雨霏霏的帳外,第一眼卻看到了黃而時,頓時身子僵住了。

對黃而來說,羅盈看他的這一眼卻更讓他心碎。她的眼神在幾乎綻放出欣喜的一剎那忽然變爲了深深的怨恨,雙手用力捂着胸前,大聲叫道:“不許看!”

黃而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我什麼都看不見,你還沒發育呢。”

這種冷笑話對於緩和氣氛沒有任何作用,但黃而也沒有緩和氣氛的意思。他隨手脫下了衣服丟給羅盈,說:“披着,下面的事交給我。”

羅盈卻沒有伸手去接,仍然怨恨地看着黃而。黃而又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我不看你,披上。”

羅盈抱起了衣服,躲到了一邊。此時帳篷門一掀,裡面陸續出來了三個穿着GDI軍裝的人。爲首一個黃而見過,正是電池廠廠長的兒子。這傢伙生就一副小白臉模樣,行事邪氣得很,以前就聽過在這邊惹出男女官司的傳聞,去當了兩年兵後,現在膽子愈發大了,甚至敢公開搶人享樂了!

“我聽說過你,你叫黃而是吧?”廠長兒子的目光落到黃而手中的西瓜刀上,忽然噗哧一笑:“你以爲用那東西可以做什麼?快收起來吧,小傢伙。”

“廢話少說,給個交代。”黃而昂然說:“世界在時刻變化,現在的南山已經不是你的了。踩老子的地盤得付出點代價。”

“喲,年紀不大,說話蠻狠的嘛,你夠!”廠長兒子不知爲何突然欣賞起黃而來:“你想怎麼樣?你好像認識這個小妞?這樣好了,就當交你一個朋友,日後彼此關照,今晚讓你第一個上,怎麼樣?只要跟了我混,日後還有的是女人!”

“你也去拿個傢伙,我們來對砍。輸了的聽對方處置。”黃而充耳不聞地說。

廠長兒子的臉色變了,惡狠狠地朝地面吐了口痰,罵道:“不識擡舉!”伸手從靴子筒裡抽出一把軍用匕首——那可不比黃而的西瓜刀了。雖然小得多,但實際殺傷效果有云泥之別。他反握着匕首舞了十幾個刀花,忽然突步向前,向黃而遞出試探性地一擊。黃而狠勁發了,一聲大喝,不閃不躲,迎面就是一刀反擊過去。兩把刀在空中撞擊,發出嗆的一聲脆響,火星四綻。黃而收刀退回一看,西瓜刀已崩了一個大缺口,看來確實是跟人家的正宗軍用裝備拼不起的。但他狠勁上來了,哪裡管得了這許多,稍一喘息,又直撲向廠長兒子揮刀狂砍。廠長兒子畢竟是個花架子,在軍中只學到了擺招式的皮毛,匕首格鬥技術稀鬆平常得緊,又不如黃而般好勇鬥狠。沒過兩個回合便給劃中兩刀。雖然入肉極淺,但傷口卻拉得大,顯得流了不少血,一下子驚慌起來,手腳更沒了章法。黃而正步步緊逼,忽然斜地裡揮來一刀,直衝左肋而來。他此時正揮出一刀,完全無法抵擋,只得舉起左掌斜拍下去,想把偷襲者的刀拍落。一拍之下,偷襲者的攻勢被掃到一邊,然而他的手掌卻也給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劇痛不已。這纔看清楚那個偷襲的拿的是軍用三棱刺刀,沒辦法用一般空手入白刃技術對付的。

那三人見黃而受傷,暗自裡鬆了口氣。廠長兒子給逼得幾乎到了絕路,見形勢迴轉,得意洋洋地幾乎大笑了起來。然而黃而卻突然再次暴起,滾地上前又劃了廠長兒子一刀,然後回刀格開用刺刀傢伙的一擊,回手一刀砍在對手肋下,趁他吃痛時又狠狠踢了他下巴一腳,把那傢伙踢得滿嘴是血地滾在了一邊。三個二十來歲的當兵的眼看卻要給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砍翻。正在此時,最後一個NPC終於不甘寂寞地出場了,舉着一支槍喝道:“不許動!”

士兵呼朋引伴回家探親,作惡多端,本來就很過分了,居然還帶了槍支回來!黃而嘆息着轉過了身,看了一眼,認出那是正宗的福田式霰彈槍,絕非玩具。距離不過兩米,一槍轟過來足可把自己打成兩半截。廠長兒子這才又囂張起來,跑去查看那個給黃而砍翻的偷襲NPC的傷勢,嘴裡放的話比剛纔猖獗了一百倍:

“姓黃的,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會使點蠻力砍人嗎?你鬥得過槍嗎?”

“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現在就在你面前玩這個女的!”

“這下你該相信了吧?”黃而忽然完全漠視了他的存在,自顧自地對羅盈說:“他們不是我找來的。我沒那麼卑鄙,用這種手段來表演英雄救美。”

羅盈見到面前刀光閃耀的火拼,早就嚇得臉色煞白的跪在一邊,聽到黃而的話,茫然地擡起頭來,說:“那又怎麼樣?就算是那樣,最後還不是一樣?”

黃而苦笑着心想:“她確實已經完全對我沒感覺了,也許從來就沒有形成過像樣的感覺。那又怎麼樣?反正已經夠糟了。”

想到此節,微微有些黯然神傷,說:“對你來說也許一樣,對我則不然。”

忽然間,羅盈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景象:持槍的NPC忽然惡狠狠叫喊着“砍死你這個怪物”衝向了廠長兒子,舉着霰彈槍劈頭蓋臉地向廠長兒子“砍”去。廠長兒子莫名其妙之下已經捱了十幾下,打得眼冒金星,一時火起也再不顧同黨之誼了,揮舞着匕首就在那個持槍NPC身上亂扎亂捅。兩人在泥水地上掙扎糾纏了片刻,眼見拿槍的NPC給捅了十七八個窟窿,血流了一地,顯見活不成了,忽然一聲搶響,廠長兒子慘呼着倒飛了出來。也許是走火,也許是垂死反撲,持槍NPC終於在最後一刻把手中的“大刀”發揮出了本來的功用。霰彈打掉了廠長兒子的半邊身子,同時還打爛了給黃而砍倒在地上那個持刺刀NPC的臉。血霧沖天噴出,羅盈離得不遠,又整個呆住了沒有閃躲,給濺得一臉一身都是血污。

不過兩分鐘功夫,一個月來氣焰囂張無比、四處搶劫姦污女性的這個兵痞團伙便莫名其妙地自相殘殺乾淨了。

羅盈呆呆地看了那三具屍體好一會,目光終於緩緩地轉向了黃而,說:“是你殺了他們?”

黃而正在找東西包紮手上的傷口,聽到她的問話,忽然間百感陳雜。在被羅盈注視了片刻後,終於開口說:“算是吧。”

“你有殺人的力量,那又怎麼樣呢?你持續不斷地殺下去嗎?”羅盈忽然身體顫抖了起來,眼裡簌簌地流出了眼淚:“這就是你選擇的出路?你想要但得不到的,只需要去砍殺搶奪就可以了嗎?我不要蠻橫暴力的你。哪怕是這樣的你救了我,我仍然不喜歡。我要你學習、進大學、與我一同走進主流社會。可你總讓我失望!”

“我還沒定志向呢。今晚只是個意外,不要擔心警察的事,我們能說清楚的,全能說清楚,對以後的前程不會有影響的。”黃而口不對心地勸說着羅盈:“我打架,我不良,我蔑視權威,這些都沒錯。但正因爲如此,我纔有足夠的力量和勇氣來保護你!”

說到“保護”二字時,忽然間羅盈變得驚慌無比,叫道:

“你是怎麼殺死他們的?我纔想到,最後是他們互相殘殺的,我想的什麼你也全都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你……”

黃而的心一沉。他緩步走到羅盈面前,托起了她的下巴。看到她的眼神後,他無需解開精神枷鎖便可得知發生了什麼。羅盈遠比想象中的聰明,她對自己的瞭解,或者從那些傳聞中歸納出的自己,也許遠比自己想象總的多得多。黃而忽然明白,自己在她面前已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哪怕小節上還有出入,羅盈對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說是個什麼樣的怪物,忽然間已經完全明白了。

“我從來不會亂用那種力量。”黃而忽然變得口齒笨拙了起來:“如果不是爲了你,我做夢也想不到會用這種力量殺人。但是,只要是爲了你……”

羅盈卻絲毫沒有爲他的話感動。她已經嚇得精神緊張得接近崩潰了。她渾身哆嗦着,眼睛裡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淚水,說:“你什麼都別說了,你不但知道別人的所有想法,還會使用控制人心的妖術,對嗎?你什麼都不用說的,對嗎?只需要讓我相信你就可以了,讓我害怕你就可以了,你想怎麼樣,都是你隨心所欲的,對嗎?”

黃而緊盯着她的眼睛,心迅速地涼了。她充滿着恐懼,她對自己的所有感覺只是恐懼。無論自己做了什麼,出發點是什麼,最後的結果依然是讓這個女孩恐懼得幾乎瘋狂,不能自已。他迅速地作出了一個殘忍的決定——對於十七歲的他來說,也許只有殘忍才能使自己不再心痛:

“你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我會送你回去,不會有任何人看到你這種狼狽的模樣,不會傳出任何的謠言。一覺醒來之後,你再也不會記得曾經認識我這樣一個人。那樣,你就再不會有傷痛和恐懼了。”

“即使有一天你會再記起,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也不會再是現在的我。就讓現在的我隨着在你心裡的記憶一同死去吧。”

原來,春天燃燒之後,也是會有灰燼的。

那年的夏天對於黃而來說,就恰似那燃缺的青春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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