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帝說得怒氣衝衝,純嬪卻沒有再接話。
雖然時間並不很長,但是軒轅帝的性子她摸得很清楚,此人生性多疑,凡事要有個度,自己和皇后之間的矛盾明擺着,若是說個一兩句好話,那是顯着自己大度,可若是說得太多,那恐怕就會引人懷疑了。
軒轅帝見她不說話了,臉上的怒色淡了些,握着她的說道:“怎麼?朕嚇到你了?”
純嬪點了點頭,“臣妾喜歡看到皇上開開心心的,不願意看到您不高興生氣的模樣。”
軒轅帝一笑,臉上的怒色徹底退去,“好,好,以後朕絕不對着你發火,好不好?”
“好,皇上一言九鼎,可要說話算數啊。”純嬪輕輕笑起來,眼睛閃閃發亮。
“那朕方纔說了,要讓你來辦家宴,這也是一言九鼎。”軒轅帝捏了捏她的臉笑道。
“啊,皇上誆人家,臣妾不依。”純嬪微微側首,躲開軒轅帝手指。
“好了,好了,”軒轅帝聲音溫柔的哄着,伸手摟過了她,“朕現在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了,就像你說的,年宴就家宴,有什麼不敢的?盡心了就是。”
“可是,”純嬪知道再推辭就矯情了,咬了咬嘴脣說道:“只要皇后娘娘不會生氣,臣妾遵命便是。”
“你放心,朕會親自跟她說的。”軒轅帝知道她心中顧慮,安慰道:“不要再擔心。”
一夜無話,次日下了早朝之後,慧錦皇后正在宮中閉目養神,她盤算着快到年關了,這宮裡得安排起來了,往年的這個時候已經讓內務府開始準備過年用的東西,燈籠、彩紙這些自不必細說,各宮要穿的衣服鞋子也是一樣不能落下,今年的年宴也要好好安排,能否讓軒轅帝再重新回心轉意,就目前來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了。
往常的時候,她心中暗自懊惱,往年軒轅帝和自己夫妻關係和睦,一切都隨着自己來,可今年這副光景,真是讓人心酸,自己也輪落到要花諸多心思才能見到他的地步了。
她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外面腳步聲響,有宮女快步而來,“皇后娘娘,奴婢方纔回來的時候看到皇上到這邊來了,您快收拾一下,準備接駕吧!”
慧錦皇后立即睜開了眼睛,“當真?”
宮女點頭說道:“當真,奴婢不敢撒謊,皇后娘娘,您快準備吧。”
慧錦皇后起了身,坐到銅鏡前,宮女和嬤嬤急忙爲她梳頭,手剛剛一動,皇后突然開口說道:“把頭髮打散,不要梳了。”
宮女一愣,“娘娘……”
“按本宮說的做,”慧錦皇后說道。
宮女不敢違抗,急忙把她頭上的首飾去除,把烏髮打散梳理整齊,慧錦皇后拿出一些細粉,在臉上細細抹開,本來已經帶了妝容的臉上,立時顯得有些蒼白,她又取了一些塗在嘴脣上,嘴脣也失去了血色。
一旁的周嬤嬤立即會意,擺了擺手,幾個宮女都退了下去。
她上前一步道:“老奴伺候娘娘。”
慧錦皇后把身上的華服脫掉,周嬤嬤爲她換上一件半舊的天藍色衣裙,顏色素淨,也沒有什麼繡花花色,整個人看上去蒼白柔弱。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周嬤嬤說道:“扶本宮去榻上吧。”
兩個人剛剛準備好,果然聽到有尖細的嗓音在宮門口響起,“皇上駕到--”
慧錦皇后起了身,在牀前跪下,其它的宮人跪了一院子,軒轅帝一路進了屋,轉過屏風看到跪在牀前的慧錦皇后,不禁一愣。
眼前的女子身穿半舊天藍色衣裙,烏髮披散未束,低頭行禮,一雙手在袖口只露出指尖,纖細嫩白。
軒轅帝微微皺眉,這副樣子……哪裡有國母的模樣?難道自己不來,她身爲一國的皇后就是這樣疏於儀容,連頭髮都懶得打理嗎?
“起來罷。”他聲音不悅,也未加掩飾,慧錦皇后本來還想着聽到他幾句關切軟語,問她爲何這副憔悴的模樣,現在聽到他的語氣和簡短的話,不由得心中一沉。
她起了身,垂首站在那裡,也不上前,軒轅帝的眉頭皺得更深,淡淡說道:“怎麼?朕到了皇后這裡,連杯茶水也喝不上嗎?”
慧錦皇后聽完這句,已經感覺到他的話風不善,事情與自己設想的也不一樣了,她急忙說道:“臣妾不敢。臣妾日日盼着皇上來,所有東西也是天天備着的。”
周嬤嬤急忙上前行了禮賠罪,“皇上,是老奴疏忽了,老奴這就去辦。”
軒轅帝淡淡的應了一聲,轉頭了看看慧錦皇后,見她神色暗淡,連妝也沒有上,心中越發不悅,“皇上可是這些時日事情太多累着了?”
慧錦皇后心中一喜,喜歡軒轅帝是關心她了,臉上微露出委屈的情緒來,嘴裡卻說道:“不是,臣妾很好,皇上不必擔心。”
“嗯,”軒轅帝掃了她一眼,“朕瞧着你氣色不太好,頭髮也未梳理,妝容也未上,怎麼今天那些妃嬪沒有來向你請安嗎?”
慧錦皇后回答道:“來過了。”
“那你就這樣見的她們?”軒轅帝眉梢一挑問道。
慧錦皇后微微一怔,正想要如何回答,只聽軒轅帝說道:“皇后,你是後宮之主,朕把它交給你,你要做好表率纔是,無論何時,都應該要有一國之母的樣子,通身的氣派,而不是……一副深閨怨婦的模樣,你這樣讓那些妃嬪看到該怎麼想?”
他的話無異於刀子,一下一下割着慧錦皇后的心,她的手在袖子裡緊握,尖尖的指甲掐着掌心,“皇上,臣妾……”
“算了,不用再多說了,”軒轅帝擺了擺手,眉眼間浮上幾分倦色,“朕今天來就是想知會你一聲,今年的年宴……你就好好歇着吧,朕會交由純嬪來做,她還年輕,精力也有,你既然身子不適,連梳妝都懶得,就好好休息吧。”
他說罷,也不再多看慧錦皇后的臉色,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身邊的太監急忙過來,一甩拂塵說道:“起駕--”
周嬤嬤倒茶去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遞到軒轅帝的面前,他已經走了。
慧錦皇后的臉色慘白,目光中卻跳動着妖火,一股怒意直衝上來,她伸手狠狠的一拂桌子上的東西,“呼啦”一聲響,那些盤子、糕點、茶盞紛紛掉落,殿內聲息皆無,只有她的喘息聲。
從前自己這副柔弱的模樣,只會讓軒轅帝心疼不已,他還說過,這副模樣讓他心疼更讓他歡喜,見慣了珠翠華麗,偶見她烏髮披散也是美景,無人能及。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味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是他的心變了吧?
慧錦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片冰涼,她低聲對身邊的周嬤嬤說道:“準備一下,今天晚上,本宮要去東宮一趟。”
“皇后娘娘!”周嬤嬤一驚,急忙勸道:“現在可不行啊,太子殿下如今被禁宮中,皇上有旨意,任何人不得見,皇上剛剛……負氣而走,您若是今天去了,走漏了消息,那豈不是更惹怒皇上?”
“惹怒就惹怒,現在已然是這樣,再差還能差到哪裡去?”慧錦皇后目光怨恨,“本宮要見太子,有要事相商。”
周嬤嬤見她這樣,知道再勸也是枉然,只好點頭同意。
京城中的局勢悄然發生着變化,軒轅耀辰這些時日收到的消息越來越多,算算日子,年底之前就可以趕回京中了,到時候參加年宴不成問題。
周遠行已經帶了兵回去,他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這一次用行動表明,他已然是站到了軒轅耀辰這一邊,這部分兵力也被他握在了手中,有了他的支援,軒轅耀辰的心更安了幾分。
這一次之行,雖然艱難,但也收穫頗豐。
軒轅耀辰目光遠眺,大好河山盡在眼底,他心中萬分感慨,洛九卿騎馬走在他身側,微笑道:“安王殿下,這次回京之後,局勢將會改變,你做好準備了嗎?”
軒轅耀辰收回目光,轉頭望着她,“別的本王不知,本王只還記得,有些人不辭而別。”
“……”洛九卿眉梢一挑,這是什麼人?這麼久了還記得這事兒?再說了,就算是自己當初做得不夠好,這一次不都彌補了?
她冷哼了一聲,猛然催馬上前,朗聲一笑說道:“行啊,王爺若是想懲罰在下,不如催馬比一場,若是贏得了我,任王爺處置!”
軒轅耀辰心情愉悅,特別是聽到她那句“任王爺處置”,心裡突然癢癢的,像是被小爪子摸了一把,他大笑一聲,也提馬追了上去。
白墨看了看跑遠的兩個人,再看看遠處疊疊山巒,不由得眉頭皺了皺,轉頭對身後的衆人說道:“大家加快速度!”
墨白在他身側,低聲說道:“要謹慎些,這個地段比較容易出事,到年底下,馬匪之類出入越發猖獗。”
“正是,”白墨點頭說道,隨後看了他一眼,“哎,冬靈那丫頭呢?”
“在馬車裡,”墨白麪色不改的說道。
“她倒好,主子樂意騎馬,馬車她自己一個人坐,我說,這次回去,是不是準備向主子提親了?”白墨打趣道。
“順其自然吧,”墨白麪色依舊不變,“怎麼?嫉妒?”
“我妒嫉你?你沒搞錯吧?”白墨不滿的叫道。
墨白不再理會他,提馬上前加快了速度。
洛九卿跑在最前面,眨眼的功夫已經甩掉了身後的衆人,軒轅耀辰距離她兩個馬身,身後的斗篷捲起,像是天邊浮動的雲。
道路兩邊是常年青蔥的大樹,上面壓着未化的白雪,呼出的空氣都清新的讓人歡喜,洛九卿的馬兒一聲嘶鳴,她勒住了繮繩,回頭看了看軒轅耀辰,軒轅耀辰就在她身後,見她停下了馬,也拉住繮繩,笑道:“怎麼?不跑了?”
洛九卿目光朝地上一掠,點了點頭說道:“嗯,不跑了,休息一下,如果可以,沒準還能碰上獵物可以打一打。”
軒轅耀辰聽她話中有話,目光也隨着她的往地上一掠,隨即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