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在以微妙的方式逆轉。
杜鋒沒能阻住百約破壞者的腳步,唐雲瘋瘋癲癲做着困獸之鬥,鮑飛則保持着相當穩健的節奏一次次的突襲。
隨着光劍“神器”的出現,在【聖之領域】面前,【光明聖堂】對機甲神經光路的干擾作用已經越來越不值一提,【黑暗聖堂】的防禦性力場也變得跟紙糊的一樣脆了。
一旦它那散發着墨藍色幽光的力場被唐雲手中的匕首破開,百約機甲面臨的,就是己方【冰漫】結晶的強力干擾的天大烏龍。
一把嵌着【聖之領域】的匕首破了百約機甲的整套戰術配合!再加上鮑飛三番兩次,老鷹捉小雞一樣的斬首行動,百約的機甲編隊陣腳大亂。現在要看的,是站在北域鬆巖大學那富有歷史意義、戰術意義的凱旋門樣式的老校門前面的唐雲的“駁獸”機甲先一步崩潰,還是百約機甲士們先一步潰敗。
無比嚴寒的空氣慢慢褪去,隨着天空中雷鳴不止,黃豆大的雹子也慢慢變回了雨水,澆在附近百姓、師生和警察的身上,反倒更顯寒冷。
那名操縱【冰漫】結晶的機甲士終於停下了手。保持遠程狀態的SA機甲們也不敢在輕易動用他們背後的【光明聖堂】了。
百約人善戰,也許是因爲物質環境的匱乏,也許是因爲集權式政治的影響。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確善戰。無論是戰術上的,還是意志上的。
即便首領死了,但他們依舊會戰鬥下去。爲了勝利,爲了榮耀。
沒了首領的百約機甲士們此刻拿出來的,是戰場“死士”的決心!這是真正的戰爭!要的是生和死!不是戰術失敗就可以推倒重來的戰爭遊戲!
收了結晶,散去能量!抄起手中的短棍,攥緊機甲上鋼鐵打造的雙拳!幾十臺百約SA機甲氣勢洶洶的向唐雲涌來!
面對一個“萬夫不當”,憑藉一己之力幹掉自己十七八個同袍的,近乎“神”一樣的敵人。
面對“駁獸”機甲野獸一樣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
面對“駁獸”機甲手中那“神器”一樣的“光劍”。
百約老兵們卻從未動搖自己戰鬥的決心!這些反倒再次激起他們戰鬥的**!
戰鬥!我們是認真的!
唐雲並不知道,在這些百約老兵們踏上機甲座艙之前,他們大多數人便先行掰斷了控制座椅彈射的手柄。
死士不需要這樣的設備!
是的,對百約老兵來說,他們必然認真對待戰鬥。同樣,對唐雲和斯博來說,他們也不可能不認真對待自己的生命。
唐雲如“門神”一般,捨生忘死的擋在北域鬆巖大學門前是爲了擋住敵人的鐵蹄。他只是爲了戰鬥,並不是爲了送死!
沒有了【光明聖堂】和【冰漫】的干擾,斯博也不需再用“夜魔麥角胺”的毒素平衡唐雲神經狀態了。
它需要把唐雲從眼下幾乎喪失人類正常意識,憑藉本能,如受傷野獸一般戰鬥的狀態中呼喚回來。
無數張面孔在唐雲左臂、脖頸甚至是面部翻滾。它開始嘗試着替唐雲解毒,由於駕駛座艙內的低溫,它無法讓宿主大量出汗,這又帶來了相當大的麻煩。
與此同時,百約機甲蜂擁而上,不再給唐雲一丁點喘息的機會。由於他們撤去了【黑暗聖堂】、【光明聖堂】、【冰漫】等所有結晶釋放出的能量體,這反倒讓唐雲手中那把嵌着【聖之領域】的匕首沒了用武之地。
完全就是硬碰硬,你打我一拳,我就踢你一腳。
說話間的功夫,“駁獸”機甲的戰損數值一降再降。戰鬥中已經沒有稀里嘩啦的破碎零件從機甲機體脫落的聲音了,因爲唐雲帶着烏圖爾們“貼”在“駁獸”機甲上面的所有零件、防護件,甚至是裝飾件都已經掉落的無可再掉落了。
其內的唐雲更是因爲種種受傷、震動,乃至被斯博放大了神經衝動、神經傳遞和生物電流導致的神經中樞過度負載,以及速效毒藥夜魔麥角胺在體內的代謝導致了本體極爲嚴重的受傷。
隨着身體的虛弱和越來越難以支持的戰鬥,在唐雲的幻境之中,“奔馬馮騰”的拳腳越來越厲害,自己似乎永遠無法脫離馮家和舅舅的陰影;羅德尼越戰越勇,那臺“兇獸”機甲越來越強大......
母親對自己失望了;38個弟兄對自己失望了;胖老哥仇星宇對自己失望了;魏鬆平對自己失望了......
秦水雁、杜潤、牙牙,甚至是旺財都對自己失望了。
最後的最後。
所有聚谷星民衆對自己,“再也不愛了!”
是的,他們“再也不愛了”!
唐云爲人忠厚懦弱,不善拒絕,唯唯諾諾,甚至習慣於把自己的身價壓得很低,說話做事總是會先去顧及別人的感受。
他內心最恐懼的,不是死亡,不是野獸,不是戰鬥,不是魔鬼。
而是被人遺棄!以及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被人遺棄後的那種孤獨和無助!
從他記事的那天起,他不敢忤逆自己的舅舅,違心的聽從母親和母親孃家的安排。他最恐懼的,無非就是被遺棄。
如果自己不夠優秀,不夠聽話,那自己就會被母親遺棄。變成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孤兒。幼小的唐雲不知道如果自己到了那步田地,該以什麼樣的方式生存下去。
在天啓駐柯米婭集中營,唐雲擁有着近乎不正常的“利他”行爲。一次又一次,將他那瘦小的身軀擋在即將死在天啓實驗室中的大哥哥們面前。
也許,他的意識之中有着很高尚,很靠譜的答案。諸如“義氣”、諸如“情意”、諸如“必須保持團結,大家才能一起活下去”的信念。但在他的潛意識中,這一切也許都源於某種被遺棄和“不合羣”的恐懼。
在蠻荒星K5,唐云爲4營做了那麼多。除了還父親的人情債以外,唐雲心底裡,下意識要擁有的,何嘗不是一種認可?一種在羣體中的被認同感?
在柯米婭星域,唐雲拼死拼活幹#倒了羅德尼。除了面對羅德尼,面對天啓的一次次挑戰自己仇恨極限的殺戮外,又有多少成分是他不願意讓仇星宇、3隊、4營,甚至是柯米婭那些曾支持過自己父親的民衆們失望?
不要讓自己被他們所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