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不知不覺中便得很沉。累了一天的史東和柳絮,也在不知不覺中安祥地閉上眼睛。他們在夢的世界中,繼續着各自未完成的征途。
無限放大潛意識的夢,總會滋生着令人畏懼的魔物。
迴盪着春天氣息的草原,有着一股甜蜜的氣息。淡雅的雲彩在高空上靜靜的漂浮着,那無法直視的陽光,有着一種幸福的溫度。
這是尚未結束,不知還要持續多久的夢。潛藏在心中的榮光,又再一次將史東,拉入了曾經所來過的那個世界,給予他新的考驗。
磨坊的風車,在溪流邊轉動。金黃色的麥穗在整齊的農田內,隨着風的鈴音,翩翩起舞。
“這裡是心靈的海洋,無需害怕,不必擔心,只要閉上眼睛。”
歌聲,從麥田內傳出。帶着草帽的少女背對着史東,面朝太陽,輕聲哼着憂傷的樂曲。
“聽見了嗎?那循環着生的喧鬧的太陽風車。
聽見了嗎?那重複着死的安寧的月亮搖籃。
我們在回憶中彷徨,如同轉動的風車。在生命的終點到來前,喧鬧的散播着靈魂的魅力。
我們在回憶中逝去,如同晃盪的搖籃。在生命的重點到來後,安寧的展露着靈魂的儀容。
無論我們循環重複出現在哪一條地平線上,都會繼續着必須要完成的抉擇。
右手裡握着的是死,左手中掐着的是生。
在終焉的天平傾覆前。
我們……該捏碎的是哪一個呢?“
少女向史東伸出雙手,她將白嫩的小手展現在史東面前,甜美的笑道,“那麼,生與死,你會想要哪個呢?”
“我什麼都想要,努薇爾。”史東伸出雙手拉住努薇爾的雙手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再見了。”
胸腹中的魔焰,在努薇爾發問前,便將她整個人吞噬。紅黑的火焰燃盡少女的整個身體,接着又如煙花般在史東的眼前般炸開。
這一次,沒有什麼炫目到令人讚歎的美麗圖案,只有一朵被染紅的黃薔薇,隨風逝去。
“再見了,世界。”
史東不屬於這裡,儘管這裡的構造,離他理想中的家是那麼的接近。但他還是認爲,他不屬於這裡。
火焰,從腳底與手中噴涌而出。麥田在烈焰中消失,磨坊在烈焰中崩塌。磨坊邊的河流漸漸乾枯,遠處的草原變爲燃燒的火場。
疾走於大地的火焰,沿着地平線點燃天際。雲彩被整塊整塊的燃盡後,成爲一堆虛無的煙氣迴歸天空。
火焰舔舐着藍色高空,逐漸將那股淡藍變爲血一樣的赤紅。一道裂縫,在高空中出現,隨後,裂縫逐漸擴大,樹狀的裂隙遍佈空寂。
能夠滅絕諸世的[諸世的毀滅者],出現在史東的手上。他高舉起沉重的劍身,開啓劍柄處的增幅器。用體內的暗影烈焰與灼熱聖力,構成了一條螺旋的通路。
一點精粹的光,從螺旋中誕生,又在螺旋中滅亡。
更過精粹的光,從滅亡的螺旋中誕生,又從誕生的螺旋中滅亡。
許許多多精粹的光,從經歷過誕生與滅亡的螺旋中涌出。它們沿着死的通絡,遊走到生的脈路。又從生的脈路,迴歸到死的通絡。
無形的大門,出現在火場的正中間。
“入此門來,當拋棄一切希望。”
門上,有着一行金色的銘文。白色的光,從未關緊的門縫中滲出,誘惑着高舉[諸世的毀滅者]的史東。
但史東卻已看不見那些,他所看見的只有呈現黑與白色澤的世界。生者的白色,與死者的黑色互相交融,卻又互相對峙。
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的陰影,世界中唯一礙眼的存在,便是那扇散發着無數陰影擾亂視界的大門。
史東討厭這扇門,他的神經忠實的將意識所衍生的出這股厭惡,傳遞至手臂與身體內。
“轟。”
門被滅世的螺旋之炎絞索,四散的碎片又被從崩裂世界中出現的黑白鎖鏈所捆綁。紅黑的烈焰,將那一截又一截的碎片吞噬,轉化爲最精純的能量,送入史東的體內。
在世界完全崩塌前,柳伯爵曾交予史東的那片世界樹之葉,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史東的手掌中。
“原來如此。”
一些未曾接觸過的訊息,進入史東的腦內。他攤平手掌,用法師之手捧起這枚細長的葉子。
圍繞在史東身邊的火焰,同樣圍繞在世界樹之葉身邊。紅黑的火焰在葉子的身側也形成了一組螺旋。
“譁。”
螺旋飛速的運轉着,金色的粉末從世界樹之葉中飛出,替變爲一整塊混沌的世界帶去第一抹光亮。
“首先,要有光。”
光與暗就此分開,懸浮於史東手掌正中的世界樹之葉,也變爲了一枚琥珀般的種子。金色粉末在飄落史東所踏着的混沌時,使一片昏暗的空間內,出現了一塊散發着泥土芬芳的溼地。
史東會意地把種子放入溼地內。立刻,一株幼小的芽苗,從泥土中鑽出。它翠綠的葉面,散發着生的氣息,紮根於混沌中的鬚根,卻抽取着死的養分。
沉重的渾濁往下落去,清澈的湛藍往上漂浮。
幼嫩的芽苗成爲天與地之間唯一的支柱,它葉面滑落的水珠變爲一條浩瀚的河流,滋養着初生的大地。
金色的光輝在清澈的湛藍中懸浮,受史東意志所創造出的光,無差別的照亮整個世界。但光照有耗盡的時候,史東爲了不讓大地徹底陷入黑暗中,用[諸世的毀滅者]在黑暗來臨前,在天空中留下一抹銀色光輝。
時間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日升月落,月升日落。慢慢的,天空中開始有了雲朵,芽苗進行光合作用的產物,也變爲好聞的風從遠處吹來。
足夠的水汽,使天空中有了烏雲的存在。龐大的雷雨雲團在史東意念閃過的瞬間,遍佈整個空間。
那仿如滅絕一切的雷霆,蠻橫地劈落地面,在大地渾濁的表面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凹痕。
雷電的力量滲入地底中,進入大地的血管中。痛苦難熬的大地鼓起受傷的部分,噴涌出黑煙與被污染的血液。
無數的火山就此噴發。憎惡的岩漿往四周蔓延,又在嘲諷的大雨中慢慢冷卻。火山岩隨着地殼變動一起,形成各種模樣的地形,將大地裝扮地無比猙獰。
這場雨下了三天,剛剛凝固的大地就此分裂,它們間的縫隙被雨水和河流填滿。大地內的各種味道,也讓什麼味道也沒有的水,開始有了自己的味道。
至此,世界再一次甦醒,輪迴的命運再一次運轉。尚未清點完畢的宿命,又會在這個世界中,上演一幕又一幕的鬧劇。
親眼目睹世界形成的史東,滿足地閉上眼睛。這個世界運行了六個晝夜,他也觀察了六個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