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天聊了一會兒,過程當中田星總忍不住走神,到最後連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於是藉口小睡,停止了交談。

下了飛機,田星東西不多,行動比較俐落,他邊往機場外走邊拿出手機跟助理聯絡,詢問他跟G市這邊的接洽事宜,並確認酒店的房間。

他一邊走着,目光不期然地接觸到前方走着的一個背影。

那人戴着帽子,一身黑色的運動休閒裝扮,長身玉立,步伐輕盈而穩健。

那熟悉的感覺讓田星的心驀地停了一停,穿過人來人往,他的目光緊緊地尾隨着那個背影。因爲看不真切,田星無法確認,於是他想到什麼似的,趕緊看向那個人的身邊,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倒像是有一個女性的嬌小背影一直如影隨行的樣子。

田星看不真切,他皺起眉,正想加快步伐越過人羣…

“對不起對不起…”靈秀的女聲傳來,竟夾雜着一絲委屈的哭腔,“我不是故意的…”

“什麼?你明明是故意的!我眼睛還沒瞎呢!”一個男聲粗聲粗氣地叫道,“我看你是在找打!”

道歉的女孩發出一聲驚呼,聽上去相當害怕。田星離得比較近,很自然地便轉過頭去往喧譁的源頭看。

竟是飛機上的那個女孩子,她正哭喪着臉,一臉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一個男子,那個男子掄着拳頭,似乎正在考慮要不要砸下來。

田星下意識地出聲制止了那個男子,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

“怎麼回事?”田星看了女孩一眼,轉向男子問道。

“怎麼回事?”男子義憤填膺地叫道,“我剛剛蹲地上繫鞋帶來着,她走過來一杯咖啡就澆我頭上,真是奇怪了,是不是有神經病啊?”

“我不是故意的…”女孩看向田星,怯怯地道,“我只顧着看旁邊那塊廣告牌,並沒注意有人蹲在這裡,手裡的咖啡不小心就…”

“不小心?”男子叫了起來,“你分明是故意的,潑了我一臉你還笑了呢,你以爲我沒看見?笑容那麼奸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靠,燙死我了!”說罷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田星看了看眼前的男子,見他穿着講究,倒也算得上潮男一隻,只是原本**的髮型現在卻被澆得一塌糊塗,褐色的**縱橫在臉上,難怪他會氣急敗壞。

“這位小姐可能真是不小心…”田星把視線從男子的臉上移開,盯久了他怕自己會不厚道地笑出來,就像…旁邊圍觀的一些人一樣。“事已至此,你再鬧下去只會更丟臉,”田星微微壓低了聲音,他朝一旁努了努嘴巴,“你看看周圍…”

男子看了看旁邊一干捂着嘴

偷笑的人,這才意識到什麼似的摸了摸自己扁成一團的頭髮,並用力抹了抹臉上的水漬。

“對着這麼個弱弱的女孩子,你怎麼着都是錯的。”田星勸道,“要不,讓她賠了你這身衣服就算了。”

男子恨恨地道:“誰要她賠,難道我是在訛錢?”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叫道:“笑什麼笑!”說罷朝那個女孩罵道“神經病”便匆匆跑開了。

見他走遠,女孩才走到田星跟前,不好意思地說道:“謝謝你啊…給你添麻煩了。”

田星看着她,笑道:“用咖啡潑人的頭,這麼有趣?改天我也試試,也得找個這麼愛臭美的。”

“不是的…”女孩急道,見田星兩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又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去,嘴裡嘟囔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田星笑了笑,沒有再提。這個時候,電話響了起來,田星看了看手機,知道是接他的人過來了,於是邊接電話邊跟女孩點點頭示了示意,然後向外面走去。

女孩擡了擡手還想說什麼,然而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好輕輕嘆了口氣作罷。

田星一早便從酒店出來,準時到達了公事地點。一整個上午眨眼便過,他竟覺察不到時間的流逝,專注於工作中,反而讓他比待在酒店的房間裡更加來勁。

因爲…腦子一休息,心就悶得慌。

工作告一段落,時間已至中午。田星拒絕了客戶一同就餐的邀請,搪塞稱自己好不容易來一次,想隨意些到處走走,嚐嚐特色小吃也不錯。

於是他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走停停看看想想,在人潮人海中扮演着一個行走着的發呆物。

城市,大抵都一樣。浮華,遍佈了有人的地方。

田星從不覺得自己渺小,有時甚至爲能存在於這熙熙攘攘中感到慶幸。“太好了,我不是一個人”這樣的心態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滋生,田咪說,這便是被稱爲寂寞的東西。

想到田咪,田星忍不住笑了笑,還好還好,親人朋友還在身邊,至少自己不是一個人。

念及此,田星又不禁皺眉。那個人,可不就是一個人嗎?一直是,不知道…現在又是什麼樣的境況呢?

他怎麼度過的?這漫長的人生。

田星甩甩頭,正想阻斷自己今天過多的思緒。兩年了,不是早已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着放低嗎?今天是怎麼回事?似乎總覺得,聞得到那熟悉的味道,感受得到那熟悉的氣息。

田星慢慢轉過頭,眼前非但不是一如既往的空空落落,反而不期然地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眸子。那雙眸狹長,眼角下垂,像是在努力地把那千般

的思緒往下壓,讓你看得着然而卻聽不到。

田星慢慢調整目光,看到了那人的全貌。

他瘦了,他頭髮長了,他沒那麼黑了。

他沒有笑,他…不像他了。

田星就這麼呆立着,心裡一團糟,又好像一片空洞,直到一點點微小的雨絲輕輕擊打在他的臉上。

田星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飄起了小雨。而他,就這樣立在雨中,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一塊巨大的電影宣傳板,良久。

這是要正式進軍大熒幕了嗎?田星扯了扯嘴角。

不花心思去尋找捷徑,到這個年紀纔算是熬出點頭緒,也只有那個人纔等得起。

雨勢漸大,雨點稀稀落落地敲打着電影宣傳板,田星一時間卻邁不開步伐,眼睛膠着於前方。前方有他的思念,他不知該如何自處。

然而條地,雨似乎停了一般,田星伸手去接,竟碰不到一絲水意。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頂上方多了一層庇護,他擡頭看了看,是一把藍色的雨傘。田星的眼神流轉,看到了撐傘的人。

那人一臉溫暖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一般。原來竟是飛機上的那個女孩子。

田星朝她挑了挑眉,眼神在詢問,笑容盪漾在臉上。

“這是什麼奇特的緣份啊?在街上也能偶遇。”女孩笑道,“看你也不像個呆子,怎麼?被誰罰站在這裡淋雨嗎?”

“這裡的天氣很任性啊,說變就變。”田星避重就輕道。

“呵呵…”女孩笑了笑,擡頭道,“我這是去找吃的呢!你吃過了嗎?有沒有什麼可以推薦的?”

田星聳聳肩膀,說道:“自從來到這裡,我下肚的盡是酒店的套餐。”

“不是吧?”女孩皺眉,然而下一秒又重新揚起笑臉,“那我們一起去找吃的如何?”

田星挑眉,頓了頓沒有答話。

女孩轉頭瞥了一眼那張讓田星久久駐足的電影宣傳板,笑道:“吃完了我請你去看電影好嗎?就算是謝你在機場替我解圍。嗯…”她想了想道:“就這部吧,今天可是首映。”說罷用手指了指那張電影海報。

田星一愣,隨即笑了笑道:“我已經過了像你這樣幸福的悠閒年歲啦…待會兒還有工作呢。”

“啊…”女孩失望道,“那吃個飯的時間總是有的吧?”

“我吃過了。”田星笑道,“咱們這麼有緣,還愁沒有下次啊?我趕時間,先走了。”

“還在下雨啊…”女孩急道,對着田星的背影,“我叫關晴,你呢?”

田星揮了揮手,奔跑着沒有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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