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七月下旬,下午三點。
正午的燥熱剛剛過去,灑水車在給馬路降溫,路上的車輛漸漸多了起來,樹上的葉子似乎都要被這烈日拷化了。
在市醫院,從心理醫生季子禾的診室裡傳來尖叫聲。
“啊——啊——”一個小男孩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尖叫,看起來大概有6歲左右,可他還不會說話。他患有嚴重的自閉症。
小男孩叫伍錦,今天這樣的原因是媽媽拿走了他手裡的玩具。
沒有希望的治療已經耗盡了伍錦家人的耐心,爸爸只有剛開始的時候來了幾次,媽媽也只是偶爾親自來,一般是他家的保姆帶他。
季子禾把玩具重新放到伍錦的手裡,蹲到她面前,手握着他的胳膊,輕聲安慰,
“小錦沒事,這裡很安全,我們繼續看小玩具好不好?”
可是伍錦自顧自的玩自己的玩具,像是沒聽到。
季子禾,A市昨天剛到任的心理學專家,畢業於頂尖大學A大心理學專業,後繼續在A大研讀到碩士畢業。不止這樣,她更是資深心理學前輩牧平的關門弟子。
今天第一天上班,季子禾就遇到了就遇到這樣一個病人。
季子禾安慰她的時候,旁邊他的媽媽就已經有些着急了。
“季醫生,要不今天就先到這吧,改天再讓保姆帶他來。”
“伍錦媽媽,他的病需要多一些陪伴,如果一直這樣,他很難好的。”季子禾勸他。
“可是我們太忙了。”說着,便要拉起伍錦往外走。
季子禾站在哪裡,看着伍錦不說話跟着走的樣子,她對此不知道怎麼做。
這是她的第一個病人,她心裡不舒服,但卻沒有立場替他做決定。
晚上,她回到和卞甜一起買的房子,看到她正在廚房忙着做飯。她把包扔到沙發上,到廚房從後面一把抱住她,聲音有些囔囔的說:
“卞甜,我今天不開心。”
“怎麼了?”卞甜一邊忙活着手裡一邊問她。
“今天有一個自閉症的小男孩來看病,他媽媽中途帶着他離開了。他已經好幾年這樣了,可他父母都不怎麼管他,我看着他不說話,一個人坐在那裡的樣子,我就難受,可我什麼也做不了。我連最基本的他每次能不能來這裡做心理疏導都不能確定。”季子禾鬆開她靠到流理臺邊上。
“禾,怎麼對你說呢,你看像我是學管理的,我也想給我家的公司招到那些沒有被發現的人才。但是,我做不到,你也是,你能做到的就是管理好現有的,不讓他們再被蒙塵。”卞甜說完嚐了一口湯,
“來吃飯吧。”,她說着把菜往餐桌上端。
季子禾看着她,她都明白這些道理。
她嘆了一口氣,然後就去幫忙。
卞甜是管理專業博士在讀,基本上就是畢業後到自己家管理公司。
其實卞甜當初也想學心理學,但她家裡只有她一個孩子,而季子禾還有個弟弟。
第二天,季子禾今天上午要去一下醫院。
開會時,主任把她介紹給大家,
“這是A大心理學的高材生,還是牧老的徒弟,大家歡迎。”主任帶頭鼓掌。
大家對A大學生這個頭銜不感興趣,在這裡一抓一大把,倒是牧老的徒弟,更吸引人。
牧老已經很多年不收徒了,能入他老人家的眼,除了其他的,實力肯定足夠硬!
季子禾道謝時又聽到說:“陸衍的位子怎麼空着呢!”
她不知道陸衍是誰,跟着他們看到一個空位子。
這時,有人說:“主任,他昨天進行了一場大手術,凌晨四點才結束,回家補覺了。”
“等他來了,讓他去我辦公室。”
“好嘞,一定傳達到位!”說話的是同一個人。
季子禾看他,那個人背靠在椅子上,雙手隨意搭在兩旁,臉上帶着笑,一副放鬆的狀態。應該是那個陸衍的朋友!
之後主任又講了些其他的,季子禾下午才問診,會議結束就回家了。
-
陸衍睡了幾個小時,上午九點到了醫院,聽說了新來的心理學醫生是牧老的徒弟。
他其實沒多好奇,但看着駱弘一看向他期待的眼神,彷彿這個消息一定能讓他大吃一驚,他就“哇”了一聲,“真的嗎?好遺憾沒看到。”
駱弘一就是上午回答主任問題的那個人。
他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一副肯定的表情,說:“我就說嘛,你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定會遺憾沒見到她的。對了,主任讓你去他辦公室找他。”
陸衍聽到後就去主任辦公室了。
他敲門,聽到裡面說了聲進。
“主任,您找我有什麼事啊!”
“是這樣的,我們和C市的市醫院舉辦了一個學術交流會,我們決定派你去,爲期一個月。”
“行,什麼時候出發?”
“今天下午,你現在回去收拾一下。”
主任說完,和他交代幾句,讓他出去了。在他臨出門時又問了他一句
“小陸,你見到那個牧老的徒弟了嗎?”
“還沒見到,怎麼了?您找他有事的話我去叫他。”陸衍認爲新來的是個男的。
“沒事,就問問你,看你認不認識。”
陸衍家三代從政,如果季子禾真的是什麼人的話,他應該認識。
季子禾在往後的一個月開始忙起來,那個叫伍錦的小男孩來了,不過是保姆陪着他,保姆說每天她都會帶他來進行一定時間的疏導。
慢慢的,季子禾幫他轉移注意力,他也踏出了第一步,願意說一兩個字,和季子禾的眼神交流多了,季子禾對他說真棒!
最近,牧老給她打電話,
“子禾,最近忙嗎?”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老師”
“沒事,能有什麼事,就是問你之前考慮的事怎麼了?”,牧老爺子現在閒下來了,見他孫子還沒個女朋友,就替他張羅。他左挑右挑都覺得不如他這個小徒弟好,前些陣子就問她覺得他孫子怎麼樣?要不要見一面?
牧老的孫子叫牧庭,季子禾只聽說是個賽車手,還拿過不少獎。
“好,老師!”季子禾想着何必拂了老人家的意,她去了說清楚就行。
“好好好,那明天行不行,我叫他去接你。”
季子禾不禁笑了,想着老師真是的是急,應了聲好!
牧庭是早上來接,季子禾就計算着時間望醫院那邊走。到門口,她和他打電話,按着他說的,找到了一輛黑色的路虎。
季子禾打開車門進去,看到牧庭。他有點黑,但不是特別黑,恰到好處的肌肉看的出經常保持鍛鍊且很自律。她這麼盯着他正想着。
“小徒弟?”
“嗯?嗯。”
“我們不合適吧!況且我有喜歡的人了。”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今天來就是說清楚,省的老師總撮合。”
季子禾說完車裡又安靜了,牧庭接了個電話,他聽着那邊說,然後說了句好,把位置發給他,就掛了。
他轉過頭來,對她說“我們都沒意思就好,我也不能讓你這麼早就回家,待會爺爺問起來也不好應付。小徒弟,陪我去接個人吧!然後把你送回來,行嗎?”
牧庭嘴上這麼說,可是還沒聽到季子禾的回答就開車走了。季子禾也沒說什麼。
一路上,兩人都保持沉默。牧庭停在了機場,等了一會,就看到一個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閒服的人朝這走過來,那個人帶着口罩,不過從他的眉眼就可以看出來,應該長的不錯,季子禾這樣想。
季子禾看着他打開車門,進來後把口罩一摘,閉上眼睛往後一躺。
得,這人沒看到她。
季子禾曾覺得自己不是個爲顏值所動的人,她從後視鏡看到了他微翹的桃花眼,高鼻樑,薄嘴脣再加上白皮膚。
季子禾目視前方,嗯,她覺得這人挺賞心悅目的。
“小徒弟,”牧庭叫她,“還回醫院?”
“嗯,你把我送到那就行。”
“那今兒這事就算結束了。”
“嗯,我就和老師說我們不合適。”
這時陸衍睜眼看了她一眼。老師?他知道最近牧庭的爺爺忙着給他相親的事,想起之前醫院新來的心理學醫生。
他又閉上眼睛。
當天下午,陸衍到醫院後,就問駱弘一:“新來的那個心理學醫生是個女的?”
“對啊?你以爲她是個男的?”駱弘一看着他一臉的“我就是以爲她是個男的”就笑的不行。
但陸衍也沒在意這事。
季子禾在上班時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說讓她晚上回去吃飯,季子禾答應之後又給卞甜交代一聲。
晚上到家就看到父親坐在沙發上看着新聞聯播,她坐到沙發上打了聲招呼。父親看到她問了她在單位習不習慣,她說還好。於是,兩人就一起看新聞聯播,一直到吃飯都沒話。
季子禾的爺爺是開國功勳,爸爸又在從商的路上順風順水。所以這樣說的話,最頂級的社會圈子也就季、陸兩家,其餘到底還是差些。
季爸爸全名季建國,季媽媽全名趙淑瑤,是趙家幺女,也是寵着愛着長大的。
這次要季子禾回來是有事的,
“子禾,下週三是你陸爺爺的八十大壽,你得去,不能再推開了。”媽媽告訴她。
季子禾不喜歡參加那些宴會之類的,能推的都推了。當然,憑藉她家的地位,沒有不能推的。
但這次不同,陸家老爺子和季子禾爺爺年輕時是戰友,有過命的交情。
當初打仗時,季老爺子腿上中了一顆子彈,要不是陸家爺爺把他揹回來,恐怕……。
所以,季子禾必須要去。季子禾明白,也沒拒絕。
到了這天,季子禾已經提前請好假,到家和他們一起去。
“姐,快去換衣服,我們在下面等你。”季允說到。
季允現在上大二,他們之間相差五歲。小時候季允經常和季子禾到爺爺家的菜園子去玩,那裡有蝴蝶,季允還小,非要跑着去追,最後摔在地上。季子禾站在一邊笑他。
季允看到姐姐笑自己也不生氣,反倒撓撓頭,他很少看到姐姐笑的這麼開心,平常都是淡淡的表情,有點像爸爸。
這一笑,明目皓齒,周圍淡然失色。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些人了,季子禾進去看到了陸衍,那天車上的男人,他是陸家人?
後聽到有人喊了他一聲,是駱弘一,他也來了?
他不是那個心外科醫生的朋友嗎?
陸衍看到季子禾並未意外,他今早聽爺爺說季家那丫頭做了個醫生,還是誰的徒弟,再聯繫到那天車上聽到的,就明白了。
駱弘一可驚訝的很,他盯着季子禾,瞪大了眼睛,季子禾還沒做出什麼動作,季允就先提防着他,生怕他一個猛撲過來。
駱弘一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心理學醫生有這麼雄厚的背景,單單一個牧老的徒弟就不簡單,再加上季家這個身份,她真的可以橫着走了!
他望着他們一家四口上樓的背影,還是有些不相信,看向陸衍。
他看着陸衍淡定的模樣,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
“……”
季子禾他們到二樓去見路老爺子,季子禾說了些祝福的話,把禮物交給傭人。
路老爺子笑着對季子禾說:“丫頭,交男朋友了嗎?”
季子禾如實回答。
“那你覺得爺爺的孫子怎麼樣啊?剛纔在樓下見到了吧!他還是市醫院的醫生呢!”
“爺爺,他是哪個科室的呀!”季子禾臉上的笑有些裂開,剛纔見到駱弘一就覺得不對勁,現在一想,似乎明白了。
陸衍就是那個她覺得賞心悅目的因爲做了一場大手術沒見到過的心外科醫生!
“心外科!”路老爺子見她感興趣,趕緊說。
“我們不在一處,很少見面。”
路老爺子剛想說沒關係可以慢慢來,陸衍就上來,說宴會馬上開始了。
季子禾看着路老爺子說了幾句客氣話,宣佈宴會的開始。
燈光璀璨奪目,人人遊離在觥籌之間,帶着沒有幾兩真話的假話寒暄。
她拿起一杯酒走到陽臺上一個人待着,她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她在這裡吹着風,享受這份清涼,逐漸,風也變冷了,把她的眼角,耳郭,鼻尖吹的發紅,像哭過似的。
後面傳來腳步聲,季子禾沒回頭,她不知道是誰,可她也不想回頭!
“季小姐,怎麼不回大廳?”陸衍站到她身邊問。
“我來這裡醒醒酒,裡面太熱鬧了。”季子禾根本沒喝幾口酒,這樣說純屬客套。
陸衍聽着她的客套話,倒也沒說什麼,就這樣陪她站着。
“陸公子做什麼工作的?”季子禾問。
“醫生”陸衍看了她一眼,看她揣着明白裝糊塗,淡淡的回答她。
“醫生好,醫生是個偉大的專業。”季子禾給她戴高帽。
陸衍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