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但決定求一下月票啊!)
世界是不堅固的。
當然,只有對了解世界本質的人而言是這樣。
對困於世界內的絕大多數種族而言,他們所生長的宇宙是一個堅不可摧的數學體系,他們能看到,卻無力改變宇宙真理中的哪怕一個腳註,維繫這個世界運轉的每一個常量和換算關係都顯得難以改變,光速是讓凡人望而卻步的第一道壁壘,而它只是世間無數道“常數”壁壘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人類或許能讓自己超光速航行,但要讓光在同等條件下以不同速度傳播卻是個看上去不可能的問題,同樣,你也難以讓一加一從此等於三,難以改變普朗克時間的長度,難以改變強相互力、弱相互力等基本力的作用範圍和定值,這些東西都是宇宙賴以存在的基石,每一個數字都彷彿不朽的巨石一般釘在大地上,將凡人可以看到的宇宙塑造成他們所認識的樣子。它們的“堅固”體現在這些數值的根源性,就如同一個建築者用磚塊去蓋房子,他可以把房子蓋成任何模樣,給它加上任何裝飾,刷上漂亮的塗料,甚至可以把房子再拆成一地殘骸瓦礫,但不論他怎麼做——
磚塊在世界上的定義都不會隨着他的舉動而改變,磚塊兩個字仍然指代同一樣東西。
但對超出了宇宙桎梏的超級文明而言,世界完全是另一幅模樣。在神族和希靈使徒眼中,宇宙是一個結構精巧但不小心就會壞掉的精密機器,它的每一個基礎零件都不加保護地放在我們面前,光在真空中的傳播速度是個可以隨便擦寫的數值,一加一等於二隻是個臨時的齒輪,使空間發生翹曲的臨界能量可以無窮大,也可以只需要一個噴嚏:只要我們改寫空間的規律和定義就可以。就如同那位建築師利用磚塊建起的萬丈高樓,在建築師眼中它是一座堅固的作品。但對更高一層的存在而言,要摧毀這座建築根本不用動手指頭:
我們只需要把磚塊定義成一種氣體就可以。
要摧毀一個宇宙並沒什麼困難的,難點僅僅是如何對它精密控制,就好像你不一定知道怎麼把芯片完好無損地從設備裡取出來,但差不多每個人都知道怎麼把那玩意兒砸成一地碎塊……嗯,霍金除外,不過這裡我們不討論細節問題。因此對宇宙進行安全重啓的“熱啓動”是需要仲裁機關才能進行的大項目。而要瞬間銷燬一個世界,卻僅僅需要幽能死星一次深呼吸。
“天體系統艦隊已經進入戰場,死星核心充能中。行星艦隊及衛星編隊偵測到大量在途高能反應,將與敵人交戰。”來自那史上最龐大艦隊的報告傳進了帝國上將號的艦橋,我和通訊器另一端的珊多拉同時滿意地點點頭,異口同聲:“敞開了打!”
墮落使徒被帝國突然拉出來的這個龐然大物嚇了一大跳:平心而論。幽能死星光從視覺衝擊力上絕對比一打君臨者要帶勁,這個體態臃腫的巨型武器哪怕光橫在那,也夠把墮落使徒的所有艦隊吞進去好幾次的,而且它還帶着一大羣星球戰艦,每個星球戰艦的軌道上還有至少兩位數的重裝堡壘:那些重裝堡壘幾乎也可以看做小一號的星球戰艦了,在天體系統艦隊每一顆星球的軌道之間,數量龐大的艦隊集羣如同守衛蜂巢的兵蜂一般四處逡巡。儘管它們大部分由中小型戰艦組成(母艦對守衛星球戰艦而言用處不大,它們不適合擔當護衛艦任務,適合給其他單位保駕護航的飛船是中小型星艦),但那艦隊的龐大規模仍然可以讓墮落使徒都膽戰心驚。這是新帝國組建起來的規模最龐大的戰鬥集羣,作爲一個特殊艦隊,它被獨立於三大戰鬥序列之外,只有皇帝親自授權纔可以將之啓動,自從大星雲戰役之後。天體系統艦隊就很少像今天這樣傾巢而出,平日裡它執行任務最多會派一部分戰鬥行星出去,但今天因爲要動用天體系統艦隊的旗艦:幽能死星,珊多拉將這整個艦隊都拉了出來。
如此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戰場上,拉仇恨那是不用說的,墮落使徒立刻萬艦齊發向古星系這邊衝來,同時他們所有具備超時空攻擊能力的武器都開始向天體系統艦隊傾瀉火力。而且根據信息鏈路傳來的戰報,另外三個交戰宇宙中的墮落使徒也開始向這邊轉移了。
“哦呀,看樣子咱們這個大傢伙對哈蘭的壓力還挺大的,”珊多拉語調有些上揚地說道。隨後下了一個初聽上去有點奇怪的命令,“第一第二艦隊聽令,不用攔截你們那的敵人,讓他們儘管過來,過來的越多越好——但注意別演砸了。”
“第一艦隊/第二艦隊收到!”
於是墮落使徒的軍隊開始源源不斷地從其他戰區支援過來,天體系統艦隊承受的攻擊壓力越來越高,哈蘭非常清楚,這麼一個看上去就讓人喘不過氣來的龐然大物絕對不可能是擺設,帝國造出來的所有大東西都是朝着喪心病狂的方向發展的。天體系統艦隊的出現可能會給墮落使徒們一個解釋,讓他們覺得自己想明白了爲什麼剛纔帝國軍會在所有戰區突然轉入消極作戰:他們將幽能死星看做了一個決戰用的超級兵器,認爲這個大傢伙是來和他們決一死戰的。
沒人想到新帝國會這麼果決地決定放棄整個宇宙。
“死星充能達到百分之九十,一分鐘後開始引導世界末日。”
當電子合成的廣播聲落下之後,珊多拉突然接通了通訊器:“對了,阿俊,這是幽能死星的新攻擊方式……你懂的。”
我頓時從天體系統艦隊給自己帶來的心潮澎湃中驚醒,額頭汗下:“等等!爲什麼又……”
“陳俊之雷霆咆哮……你別看我,淺淺起的名字,你現在可以下令禁用這個名字了……”
我:“……”
淺淺從通訊器畫面旁邊擠過來,把珊多拉擠到一邊去,然後咧着嘴衝我傻樂。
“……你怎麼不攔着呢……”我眼眉皺成一團,哭喪着臉對珊多拉說道。世界上像這樣能在炮火轟鳴的戰場上把人氣出心梗的絕對僅此一家,“你隨便換個名字吧,我現在心力交瘁了……”
“那就叫審判日吧,”珊多拉對我莞爾一笑,順手把淺淺推回去,“你會發現沒有比這個名字更適合它的了。”
在珊多拉話音落下的時候,幽能死星已經充能達到峰值。並開始對所有艦隊廣播預警信息。
墮落使徒的強猛攻擊並沒有對天體系統艦隊造成多大傷害:作爲一個空前的龐然大物,這個艦隊承受傷害的能力是令人髮指的,它是一個相當典型皮糙肉厚的傢伙。敵人很聰明,他們知道只要那個怪物一般的總旗艦還存在,僅僅消滅它周圍的戰鬥編隊根本不會對這個巨型艦隊的戰鬥力造成多少損傷,所以他們百分之八九十的火力都直接投向死星表面。但他們低估了幽能死星對傷害的承受力,將近十分鐘的狂轟濫炸甚至沒有讓死星表面的烈焰消減分毫。
而且敵人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天體系統艦隊到底打算幹什麼。
“所有艦隊注意,三十秒後張開秩序場——誰都不準提前行動!”珊多拉的聲音迴響在指揮鏈路中,“死星,開始吧。”
“能量抵達峰值,開機指令確認,正在覈對當前宇宙邊際……覈對完成。死星開始引導世界末日……世界末日將在三十秒後到來……”
被藍色火海包裹着的終極戰艦,幽能死星,表面突然掀起了一陣異常的風暴,那些高達數百萬公里的日珥射流在一瞬間全部被收回到星體內部,隨後又以百倍的強度和百倍的數量噴發出來,以三秒左右爲週期,整個幽能死星開始猶若呼吸一般膨脹、收縮,它如同心臟般跳動。每一次跳動,空前強大的幽能輻射都會碾碎周圍一部分空間,在那些輻射的照耀下,古星系核心那些垂垂老矣的暮年恆星和黑洞都在崩潰,空間變得不穩定起來,來自各種源頭的宇宙間輻射急速地增強或者衰減,在監控儀器上畫出會讓普通種族的科學家困惑不已的扭曲線條。
很快。這種心臟般的跳動便蔓延到整個宇宙:幽能的傳播是超維度甚至超概念的,作爲比世間萬物都高一級的存在,它以無窮高速傳播,如果不加限制。一束幽能射線甚至能在瞬間從宇宙的一端射到另一端,而現在,幽能死星的安全鎖已經被解除了,它的光輝開始被“廣播”到整個宇宙,隨後同化當地的一切。
而此刻,幽能死星仍然在不緊不慢地脈動,膨脹,收縮,膨脹,收縮……心跳聲彷彿從漆黑陰冷的太空深處傳入每一個目睹此景的人的內心,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顆心臟,“咚……咚……”
“全艦隊,打開秩序場,準備進入虛空!”
“廣播完成,世界浸染度百分之百,刪除所有宇宙常數。世界末日確認已到來。”
整個宇宙,轟然崩塌。
幽能死星將它的力量擴散到整個宇宙,這就是所謂的“廣播”,而幽能是可以超越世間萬物的,它被廣播到全宇宙,也就意味着整個世界在這一瞬間都被死星的力量所“侵染”,鑑於幽能的同化效果,從某個角度看,剛纔的幽能死星其實是膨脹到了整個宇宙的程度:在世界屏障內的一切,其實都位於死星體內。
幽能驅動的數學率設備有這樣一個性質:同一個能量源頭產生的幽能,其覆蓋範圍內所有的數學現象都可以被該源頭控制,這就是幽能死星引導世界末日的原理,簡單粗暴,環保高效,完成引導之後,摧毀世界只需要一個普朗克時間。
帝國軍在宇宙崩潰的一瞬間啓動了秩序場,隨後便和墮落使徒一起被拋到了虛空環境中,只不過後者可沒來得及張開秩序場——他們瞬間承受了恐怖的衝擊。
剛纔那個被反覆爭奪的世界已經不復存在了,瞬間消失,連點殘渣都沒剩下,帝國軍各個戰區的軍隊張開了成百上千個秩序場飄蕩在世界的原址上,就彷彿母艦崩潰之後漂浮在太空中的大大小小的救生艙一樣,救生艙中的人則在冷眼旁觀墮落使徒的戰艦在虛空中一個接一個被同化成基礎的信息元,連爆炸都來不及發出。就變成逸散的資訊,隨後連這點資訊也不會剩下。
“看樣子壓根就不用封鎖屏障,他們根本沒想到咱們會把自己的領土給‘引爆’掉,”我看着預警雷達上的墮落使徒反應一個個消失,咂着嘴對珊多拉感嘆道,然後補充了一句,“另外……真nm心疼啊……咱們建設這個軍事節點多不容易……”
珊多拉隔着通訊器默默看了我一眼。把臉轉到一邊去:“別提這個,我也心疼。”
“敵軍旗艦編隊和君臨者編隊正在啓動秩序場!”西維斯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兩位皇帝陛下的心疼,“他們抗過最初衝擊了!”
我立刻附身朝向西維斯的方向:“攔截部隊呢?”
“敵軍反抗激烈無法突破!”西維斯飛快地答道,隨後轉接了前線部隊捕捉到的畫面,我看到大羣已經破破爛爛的黑紅色鉅艦已經張開秩序場,那些秩序場明顯是匆忙之間構建。缺乏足夠的安定度,以至於其內部的飛船仍然不斷損壞,但這些勉強從虛空衝擊中倖存下來的飛船仍然成功阻擋了帝國軍的攔截部隊:用龐大的數量和悍不畏死的殉爆。
世界消失之後產生的虛空衝擊幾乎摧毀了墮落使徒所有的中小型戰艦,然而強大的母艦可以依靠其原本的幽能護盾在虛空中支撐足夠長的時間,直到他們將秩序場重新張開爲止,我們想到了這點,因而在宇宙崩潰之後立即對敵人所有母艦發動強攻。但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的大型飛船倖存下來,現在他們已經完全豁出命去,要以全軍覆沒爲代價掩護自己的皇帝和那些超級戰艦撤離,此刻我已經能從前線傳回的畫面上看到哈蘭的旗艦編隊:那是墮落使徒的皇家艦隊,規模龐大,而且編制完整,幾乎沒有遭受戰損的樣子,其中最大的是一艘造型古怪的“雙橋”戰艦。它看上去彷彿是用兩艘永恆級母艦平行拼起來的,但長度要多出來一截,那應該是哈蘭特製的皇家總旗艦,就好像帝國上將號一樣,我知道那個哈蘭就在它上面,但現在帝國軍幾乎已經無法阻止這支艦隊撤離:雷達顯示,敵軍皇家艦隊的秩序場和帝國軍秩序場之間的信息偏差已經接近臨界點。一旦越過這個點,我們就永遠失去對方的蹤跡了。
“攔不住了,”正當我準備下令所有攔截部隊無論如何也要把敵酋擒獲時,曉雪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爸,讓攔截部隊放棄,再追上去得不償失,那隻皇家艦隊的反撲力度非常大,而且我們的軍隊現在狀態實在太糟。”
我愣了愣,最後只能相當不情願地點點頭:無論如何,先知說的必須要聽,當年舊帝國在這方面吃的虧可不小……
而且我們的戰士確實已經夠疲憊了,有道是窮寇莫追,一個墮落使徒臨死前的反撲說不定會有多強力:而且他手下還有整整一個幾乎沒受損傷的皇家艦隊,這個風險着實太大。
“整頓軍隊,統計戰損,返航修整,以及……”珊多拉默默看着這空洞的虛空,“……回去之後重新修訂帝國疆界線。”
這場惡戰終於結束,好消息或許是墮落使徒最終被我們打了回去,但壞消息看起來遠比好消息要多:敵軍的君臨者超級戰艦十之八九仍然保存完好,他們的皇家艦隊和所有高級指揮官也安然無恙地撤離了戰場,墮落使徒在這次戰鬥中損失掉的都是可以再次量產出來的軍隊,即便損失巨大,他們也能依靠自身強大的工業後盾快速補充:以遠超過帝國的速度補充。
而帝國軍……從戰損比上,帝國軍的軍隊損傷數量要少於墮落使徒,因爲某個未知的原因,墮落使徒的戰鬥狀態很糟,以至於我們以較低的傷亡完成了這次戰役,但需要考慮到的是,帝國軍的基數原本就是少於墮落使徒的,我們和敵人在硬實力上有天生的短板,這次戰鬥,帝國軍三個軍團都元氣大傷:第一第二軍團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要暫居二線,第六軍團經歷連續兩次惡戰,損傷更是近乎過半。
短短兩天的戰役,帝國軍隊損傷已經超過了當初大星雲數月惡戰的程度。
更多的戰損還沒有統計出來,但我知道,必然比現在能直接看到的這些更多。
而除此之外,還需要儘快解決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墮落使徒這次異動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林雪是否看到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未來轉折點,以及——爲什麼哈蘭帶來的軍隊會表現的比以往的墮落使徒都要差勁。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恐怕都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