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到最愜意的事,就是每天飯後一杯茶,然後把自己掛在陽臺上進行半天的光合作用,用斜三十度的慵懶視角看着這個繁華喧囂的世界在自己眼前風雲流轉,而有時候,我能想到的最愜意的事則稍稍有點變化:那就是在光合作用的時候身邊最好可以多一個妹子,她要很有耐心,不會抓着自己問十萬個爲什麼,並且可以陪我一起看這個繁華喧囂的世界風雲流轉。珊多拉就是不錯的人選:只要給她足夠的食物,她就能在一個地方固定一整天不停地吃下去。其次人選則是潘多拉,只不過後者安靜程度實在過於高端,把她放在身邊的效果等同於你在身邊放了個檯燈……
當然,更多時候在我身邊一起曬太陽的還是莉莉娜:她似乎真快進化出光合作用的能力了。
我喜歡這種悠閒時光,就像現在這樣。
但是作爲一個風華正茂朝氣蓬勃,而且各方面看起來都不病不殘的新時代正常男青年,自己這樣慵懶的生活態度時常會被身邊的人吐槽,比如林大小姐,比如冰蒂斯,比如她倆組團。用大小姐的話說,身爲一國之君……好吧,至少身爲一羣孩子的爸,我陳某人不說每天出去征服世界,至少也別跟個多年生草本植物一樣生長在陽臺上纔是,她尖銳地將我評價爲少年早衰的典型症狀,並且用她爺爺的例子來教育我:一個人,如果心態成了老爺子。那就真的成老爺子了,而如果心態很年輕,那……那他照樣是個老爺子。
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我絕對不跟林大小姐講道理。
不過我一直堅持認爲是虛空生物的惰性讓自己喜歡這樣平靜閒適的生活——儘管完全符合條件的日子在自己的日常活動中屈指可數——所以我也很羨慕希爾維亞,她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可以把一年當成一天來過,而且還基本上不用擔心把自己餓死的傢伙:從生活方式上看,她是一個真正的多年生草本植物。
自己能獲得這難得的一天悠閒時光是有原因的,因爲我手頭最大最麻煩的一件事剛剛告一段落:第五艦隊第一批完成搶修的飛船已經抵達凱魯達克星球,人員的收容、分流、安置以及物資發放、艦船交接等等工作都已經安排妥當。難民們將在第四艦隊的協助下被分流到附近衛星上的臨時安置點,以進一步減輕第五艦隊那些殖民鉅艦上的生態系統壓力。從其他幾個世界調集來的援助物資也已經在帝國艦隊的護送下運到凱魯達克上空。等待議會和她的助手們接管並統一分發。
這是自從對方入住新家以來,帝國艦隊第一次大規模出現在那些流亡者面前,但這次,帝國艦隊卻是滿載着難民所急需的食物和其他物資而來。而且很快,那些來自各地的物資就會發放到難民手中,讓他們度過這最嚴酷的四個月。
我這幾天一直在忙活的事情也就因此算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都已經安排下去了,不再需要自己親自指示,雖然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但目前自己算是稍微能鬆口氣,可以在家逗逗孩子。看莫妮娜揍她哥,曬曬太陽,看莫妮娜……好吧這些項目略過不談。
“狐狸,忙什麼呢?”我扭頭看向陽臺門口,八雲藍正坐在小凳子上埋頭忙活,手裡捏着兩根細長的金屬棍——這動作不管怎麼看都充滿即視感。
“給橙織條圍巾,”藍頭也不擡,“另外,我叫八雲藍。不叫狐狸。”
“好的,狐狸,”我聳聳肩,“又是你自己掉的毛?話說你隔三差五就織點什麼東西啊,是不是營養不良有點脫毛了?以後別做離子燙了,那個對毛質影響不好。”
藍搖搖尾巴繼續不擡頭:“不,只是因爲我有九條尾巴。另外。我叫藍,不叫狐狸!”
我想了想,突然醒悟了妖狐修煉至九尾天狐的最大意義是什麼,那就是每次換毛之後可以多織出一條圍巾——聽說橙喵從小到大所有的圍巾手套都是藍織出來的。面對這個事實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這頭狐狸平常到底是怎麼收集自己掉下來的毛的啊!
就在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想什麼,昏昏欲睡幾乎要打個盹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闖進了自己的腦海:
“……接觸……安全抵達……等候迴應……”
這突然而來並且莫名其妙的聲音讓自己一下子從昏昏沉沉的狀態清醒過來,大概是自己的動靜有點大,甚至都嚇到了旁邊正在渾身冒綠光,頭上時不時飄起“EXP+5”字樣的莉莉娜,小丫頭驚悚地看着我:“老大,你好夢中殺人?”我:“……”
有時就像不瞭解淺淺的腦袋一樣,我也不知道莉莉娜這傢伙脖子上那玩意兒是怎麼運轉的。
“沒事,剛纔貌似又幻聽了……”我先是莫名其妙了一會,但已經有過經驗,我很快就知道自己恐怕再次因爲未知原因而接觸到了來自那個神秘第四文明的信息,迅速冷靜下來之後我決定看看能量頻譜監控系統:大家想必都記着我們(主要是潘多拉)對這座房子進行過兇殘的改造,加裝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設備,其中就包括對附近所有能量和空間反應進行監控的高敏度雷達——雖然不對它抱太大希望,但自己仍然期待着在剛纔的幾秒鐘裡,附近某個地方產生過空間異常之類的讀數。
不過就在自己剛要起身的時候,身邊突然出現了一道傳送門,珊多拉從裡面走了出來,看上去面色不是很好的樣子。我知道她一大早就去影子城了,去視察深潛船的建造進度。現在看來貌似遇上了不順心的事?
我暫時把幻聽的事放到一邊:“怎麼了?深潛船出問題了?”
“進展緩慢,遇上技術瓶頸了,”面對我關切的詢問,珊多拉也不隱瞞,“找不到一種完全把深淵影響排斥出去的系統核心。你知道,深淵污染是一種惡性循環,它污染防護系統,讓防護系統慢慢崩壞,然後污染加強,防護系統以更快的速度崩壞。污染再度加強,就這樣不斷惡化下去,而且因爲深淵污染是全方面的,它對一切產生自秩序的東西都產生無差別污染,即使我們設置再多的冗餘組件也沒用,它們總是在自己被替換上去之前就已經產生不同程度的損壞。在深淵內部,污染無處不在,不存在安全島,系統也沒有時間自我修復。並且隨着下潛深度增加,污染烈度和系統出錯機率也會成倍增加。甚至系統的控制中樞,都可能因受到污染而主動把護盾關掉——也就是自毀傾向。最後這最危險的情況還是個概率事件,不管用什麼方法降低這個概率,只要找不到一種可以把深淵污染百分之百隔離出去的系統核心,它的發生機率就永遠大於零,深潛船的壽命因此變得極不穩定,在靠近深層區的時候幾乎就肯定無法返航了。”
果然是這些技術方面的事情,雖然不想承認,但在這些方面自己是真的幫不上什麼忙。珊多拉也知道這點,於是很快她就搖搖頭:“算了,阿俊也別想太多了,可能是我有些心急,畢竟新帝國的深潛船技術剛剛起步,應該給塔維爾一些時間把那些藍圖吃透。”
莉莉娜仰頭看着我倆談話,腦袋轉來轉去。然後終於忍不住蹦起來:“大姐頭大姐頭!老大剛纔出現幻聽了!”
“大姐頭……”珊多拉表情瞬間無比僵硬,不過下一秒她就反應過來,“幻聽?”
“啊,就是上次三更半夜睡不着聽到的那種東西。我懷疑是一個來源。”我答道。
珊多拉知道這件事很可能意義重大,立刻抓住我的手:“內容呢?”
“算標點符號一共十來個字符,能有什麼內容,”我攤開手,“大概是對面已經知道他們的探測器到位了吧,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他們知道自己的探測器已經到位……”珊多拉的眉頭深深皺起來,“不是已經確定黑梭和它的發射地失去了聯繫麼?難道它又開始和深淵底層通訊……不好!要趕快把它轉移到別的地方!”
“你擔心帝國首府的座標因此暴露?”我立刻想到珊多拉的顧慮,但片刻之後擺擺手,“如果這是真的,那可能晚了。你知道一個探測器在和總部建立聯繫之後要發回自己的座標是多簡單。如果你僅僅想保住首府座標,那現在把它轉移走是沒有意義的。”
我想了想,現在完全無法確定深淵底層的那個超級文明對帝國是何態度——儘管在“架橋”這項工程上,對方貌似是在和我們合作(他們單方面的,帝國這邊早在幾萬年前就停止相關工程了),但誰也不知道當橋架起來之後我們要迎接的是什麼樣的“客人”,按最壞的考量,就是爆發戰爭。畢竟哪怕是虛空中的兩個陌生文明相互接觸的初期都會充滿警惕,更何況我們要面對的是一羣從深淵中出來的文明——雖然各種證據表明,他們是有序的。
“而且比起轉移走這種消極手段……”我思索着說道,“我們應該想辦法停止它的機能,或者……用什麼東西屏蔽掉它。”
既然黑梭是一個探測器,那麼收集信息就是它的基本功能,現在還沒人知道黑梭的工作原理,以及它的信息收集裝置在什麼位置,但是根據帝國製造的最尖端探測器的水準,黑梭恐怕具備無視任何物質阻礙,精確掃描數個天文單位之內一切情報的能力。之前我們一直以爲黑梭已經和它的基地完全失去聯繫,但現在看來,至少它還具備發回“抵達報告”的能力。
略一沉吟,我拉起珊多拉的手:“走,去研究中心。”
負責對黑梭進行分析的是一個新成立的課題組,當然。也是在塔維爾的質量投影領導下的,只不過由於塔維爾精力畢竟有限,這個課題組的直接負責人是一名高級希靈技師,一個略有點沉默寡言的黑皮膚大叔,名字好像就托維克還是維克托來着,應該是塔維爾最信任的助手之一。黑梭研究區位於研究中心頂層的22號試驗空間中——當初其實我們也考慮過如何屏蔽黑梭,於是就把它放在了獨立的試驗空間中,只是現在看來,這種常規的屏蔽手段果然還是有些大意了。
“兩位陛下,對黑梭的拆解嘗試還在進行中。”
看到我和珊多拉親自到訪。這名不知道叫托維克還是維克托的高級技師立刻迎上來,他可能是以爲我倆是來詢問工作進度的。
“最近有沒有觀察到黑梭向外發送信息,或者有接收指令以及活動強度增加的跡象?”
珊多拉直接問道,於是面前的高級技師立刻一愣,他意識到似乎發生了什麼:“沒有觀察到黑梭產生任何信息輸出,它的工作狀態也始終處於剛被回收的狀態。陛下,難道……”
“那東西可能還在和它的基地聯絡着,”珊多拉看向遠處的無重力平臺,“就在剛纔。它向自己的基地回傳了自己的抵達報告,而且極有可能已經把自己在這邊接觸過的一切信息都回傳了。”
高級技師沒有問我們是如何知道這個連他都不知道的情報的。而是立刻就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什……陛下,我們要立刻轉移……”
“恐怕已經沒什麼意義,最重要的信息已經在它被送進這個世界的時候被收集到了,”我擺擺手,“而且即使轉移走,它也能繼續收集情報,所以我打算乾脆把它就地屏蔽,不要讓這東西接觸更多信息就行。”
“屏蔽?恕我直言,陛下。”高級技師搖了搖頭,“試驗空間是個獨立空間,這裡本身就存在很有效的屏蔽層,但黑梭仍然能向回傳送信號。而我們目前所有的屏蔽手段基本上都是用和試驗空間相類似的原理建立起來的,即使強度和安全性更高,也不過是獨立空間的變種,效果恐怕……”
“不。還有個更高效的屏蔽手段:虛空,”我笑着說道,逐漸切換成虛空形態,“黑梭肯定具備在虛空中通信的能力。但僅限於在常規虛空下這麼做。如果是人爲建立的、有傾向性的虛空,那麼只要這個虛空禁止任何形式的信息交換,再高明的科技手段也會無效。把22號試驗空間從研究所的實驗室序列中切割出來,中斷它和外界的一切硬連接,然後我會用自己的部分力量籠罩這個空間。”
其實我一直就在研究這個問題:自己的虛空力量除了可以讓自己和任何敵人打王八拳,以及讓自己變成一個送快遞的之外,還能幹點啥。
我很清楚,作爲一個虛空生物自己相當不成熟,自己現在所有跟虛空相關的技能都近乎於生物本能(對虛空生物而言的生物本能),甚至我都不好意思稱它們爲“技能”,畢竟技能這玩意兒除了能力之外還多少要包含點技巧是吧,但我最不明白的就是這個技巧該怎麼整。不過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起碼自己還有兩個經驗豐富的前輩。其中一個住的遠了點,但另一個基本上就是鄰居,時常向父神請教之後,我終於大致摸索出一點適合自己的前進方向。
而將黑梭屏蔽掉,就是一個嘗試,我想試試看自己是不是可以精確控制自己的力量,甚至將它們分離出來之後都能讓其維持成一個延續着自己意志的“場”,這個“場”應該就是父神創造神界所用的那種力量的雛形,但現如今自己只能讓它充當一個信號屏蔽器來用,我估計沒有個成千上萬年,即便是有父神指導,自己也是掌握不了後者創造神界的那套本事的。
對22號空間的分割很快就完成了,畢竟這裡是試驗區,一切設備甚至整個空間都是模塊化的,拆裝組合起來非常容易,隨後,整個空間外圍便被一層虛空領域籠罩起來。
我小心地調整着這層虛空領域的屬性,從中分辨出哪種資訊波動代表着信息的自由流動,然後將其這種波動以及所有與之類似的資訊現象都從虛空領域中剔除出去,完成這一番修改之後,自己退出了虛空狀態,而且生平第一次,在解除變身的時候沒有把逸散出去的虛空領域收回,而是讓它們就那麼保持下去。
彷彿艾澤拉斯那個大空洞一樣,只要自己不主動收回,它就能永遠持續下去,直到……嗯,我也不知道直到什麼時候。
第一次把虛空領域切割掉一塊讓我感覺略微有點不適,不過大概是心理上的原因吧,這種消耗怎麼看也沒有領着第五艦隊飆車的時候來的大。做完這一切之後我看向高級技師:“現在確認一下這個空間和外界的信息交流。”
“完全中斷。”對方肯定地說道,“只有精神連接還能用,其他一切通訊都中斷了……不,與其說是中斷,不如說是那些設備根本不啓動,只要是用於和外界聯絡的設備,都好像失去了賴以運轉的理論基礎一樣,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運行了,通訊器居然顯示‘不可識別的操作請求’!”
這是當然的,因爲對22號空間而言,信息的對外交換已經成了不存在的概念,就好像如果我們從根本上刪除了“輪子”的概念,地球人現在的文明就將立即崩成一團散沙,而現在,這個空間已經不存在對外交換信息的可能性了。
只有精神連接例外,因爲我自己也是掛載在帝國精神連接網絡中的,於是這種通訊就被當成了唯一的例外。
如此,對黑梭的屏蔽就完成……嗯,大概是完成了。這只是我剛剛想出來的方法,實際效果還真不知道如何,但願管用吧。
那麼,現在讓我來看看,這個黑乎乎的東西,到底還有什麼特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