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王嶺位於古林最中央的地帶。其最明顯的標誌便是兩座高聳無比,宛若擎天巨劍的雙子峰。
兩座巨峰相隔不遠,中間有一條狹長的深谷連接。
遠遠望去,雙子峰山腰以下鬱鬱蔥蔥,皆是繁茂的綠色。至於山腰之上,蒼翠之色遞減,逐漸轉變成皚皚的白色。
兩座孤峰的峰頂早已沒入雲霧之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有飛行類的靈獸不時從上方的雲層俯衝而下,也有靈鳥朝着上方衝刺,轉瞬就衝破雲層消失不見。
天空碧藍如洗,曜日傾灑着並不熾烈的光。
此時,在雙子峰中間那條狹長深谷邊緣,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古林中飛掠而出,停在一旁凸起的嶙峋巨石之上。
紫後站穩了腳跟,拍了拍身上因爲戰鬥殘留的狼狽痕跡。
獸王嶺中的靈獸之多之強到底是名不虛傳。她這一路走來,遭遇兇惡殘暴的靈獸不在少數。大多情況下,她能躲則躲,實在被追狠了,她也會一怒之下和那些靈獸大打一場。
她那暴脾氣加上活躍的戰鬥細胞,一打起來根本停不下來!
所以,從外圍走到內圍雙子峰腳下,她可是經歷了不少戰鬥。
紫後這纔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深谷。
這是一條百丈長的深谷,算不上大型的深谷,至少在她見過的大大小小的深谷中,只能算中等級別的。
然而,卻是最特別的一處深谷。
這條深谷,連接兩座巨峰的山腳。
紫後所處的地方,則是雙子峰的中間,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深谷連接巨峰的兩側很淺,而深谷中間,也就是她腳下,深不見底。
紫後低下頭去,想要看看深谷下的情形,卻發現目光所及盡是繚繞的雲霧,根本不能窺視下方絲毫。
“明明是一條深谷,爲何叫做獸王嶺?”紫後有些納悶嘀咕一聲。
不過,名稱到底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處深谷下方傳來的那絲絲縷縷的氣息,叫她內心本就紊亂的情緒更加複雜起來。
那種困擾了她良久的疑團即將撥雲見日的感覺,淡淡的興奮混雜着莫名的心慌。
一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如影隨形。
然而,卻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隱藏在神秘面紗之下的真容。
矛盾的情緒,讓紫後向來淡然如水的心境,泛起越來越多的漣漪,隱隱有浪起的趨勢。
她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剛纔莫名的躁動。收回打量深谷深處的目光,紫後轉而看向遠處…
巨龍一般延伸的深谷,蒼翠的原始森林,壯觀無比的雙子峰,色彩斑斕的靈鳥等等,這裡的場景,無疑是美好的。
被徐徐的清風拂面,面頰上的涼意想來延續到了胸腔。紫後一顆心也逐漸冷卻下來。
她不經意間想到了當初尚且還在西涼城的時候,陌雲皇曾經帶着她去過西岐山的深處。
那裡,也有一處美麗的深谷。
陌雲皇牽着她的手,帶着她騎着雲鶴翱翔。那是她平生第一次騎着靈鳥,一顆心不可謂不激動。
然而,最激動的還是和陌雲皇一起,那種淡淡悸動的心境。
紫後眺望遠方,目光迷離,似乎透過眼前的風景看着過往的畫面。她的臉上,浮現出越來越明媚的笑意。
“呵~”紫後忽的揚脣笑出聲來,絕色容顏上也霎時間笑顏如花。
原來,當初的自己也曾那麼幼稚,坐個靈鳥也會緊張激動。
原來,在很早之前,她就淪陷在陌雲皇猛烈的攻勢之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既然來了,爲何還不下來呢?”
這時,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紫後走神的思緒。
“誰?”紫後面色一凜,下意識警惕道。
她環顧周圍,卻見周圍雲淡風輕,沒有任何異動。她轉而低頭目光落向深谷,隔着雲霧繚繞,眼底光芒冷銳。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那聲音蒼老厚重,如同穿越了漫長的時空而來,帶着滄海桑田的歲月痕跡。
紫後心中驀地一動,那本能的警惕也逐漸消去。
“你是…”紫後眉梢一皺,並不是很確定的語氣,“獸王嶺的獸王?”
“獸王嶺的獸王?”他一定不曾聽過這個說法,不然也不會有短暫的驚愕。
“算是吧!”那聲音似乎帶着些許笑意。
“即便你是獸王,我爲何要聽你的話下去?我怎麼知道你有什麼目的?”紫後語氣冷冽。她並沒有因爲對方態度溫和,而改變她自己的態度。
“你這丫頭…”那屬於老者的聲音透着一股無奈,更多的卻是慈祥的笑意。
“你終究會下來的。”
紫後抿脣不語。她覺得那說話之人,似乎將一切看透了。
“呵~你爲何這麼確定?”紫後嗤笑一聲反問道。
“唉!”一道嘆氣聲,令人聽着莫名心酸。
“這麼多年了,來過這裡的修煉者雖然不多,卻也不下千人。嗯,或許是的。而唯獨你的到來,讓我看到了希望!”
紫後眸光閃了閃,眼底光影明暗不定。
讓他看到了希望?
什麼希望?
“你的意思是,我該覺得榮幸?”紫後沉吟半晌後,卻語氣嘲諷地開口道。
“你的到來,該是我的榮幸!”
紫後心中一動。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你到底是什麼人?”紫後冷冽了語氣質問道。
“我守護在這裡,等待有緣人的到來!”
“你守護的是什麼?”
“無所謂我守護的是什麼,你既然被指引來到這裡,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是嗎?”
紫後心底一顫!
他知道她是被指引來到這裡?!
那麼,他守護的會是…
紫後不再說什麼,心底快速思索一番後,終究還是朝着身前的雲霧縱身躍去。
正如那人說的,她下去深谷是必然的,無關乎任何人。
因爲,她能夠感知到來自深谷的召喚,以及來自東皇鍾和昊天塔的指引。
越過重重迷霧,耳邊是呼嘯的風,眼前是白茫茫的雲霧。不知過了多久,紫後終於感受到腳底的踏實。
深谷谷底的光線比之想象的要明亮的多。曜日的光芒透過雲霧,照射下來的光,早已柔和成白茫茫的一片。
深谷之中,入目的滿是荒涼。
除了一塊塊嶙峋的石塊,竟無任何生命的痕跡。
紫後逡巡周圍一番後,猛然擡頭看向前方。
那裡,有蒼茫的氣息源源不斷傳來。距離她很近。
踱步走出一段距離,越過一塊巨石之後,灰色的光芒充斥在她所有的視野中。
那是一種絕望的顏色,生命終結的死灰。
平坦的地面上,一大片的藤蔓蜿蜒,卻是全數枯萎,呈現出死灰的顏色,沒有半點生機。
然而在這一大片的枯萎藤蔓之上,一道屬於巨龍龐大的身軀懸空盤繞。
不是真正的巨龍,那是一縷龍魂縹緲。
透明的龍身,呈現出生命剝離之後絕望的灰色。
他背靠着身後黑色的懸崖,靜靜的懸浮在那裡,輕微上下的浮動。
深谷中不時有風吹來,吹在龍魂身上,有點點灰色的碎光隨風遠去。
他脆弱的,好像一座巨大無比的玻璃雕塑,下一瞬就會坍塌碎裂!
龍魂的神魂之光,忽明忽暗,那於光影明暗交替之間,流瀉出來的厚重和滄桑氣息,訴說的,是一種濃郁到令人心碎的孤獨與寂寞。
誰能承載千萬年的孤獨寂寞?
從上古到當世,任憑時光流轉,斗轉星移,他卻始終守護在這裡,不離不棄。
龍魂在紫後打量他的時候,也朝着紫後看了過來。
巨石邊上,那一道小小的身影,於龐大無比的龍魂之軀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再小,那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一條流淌着熱血,胸腔中跳動着炙熱的心臟的生命!
生命…
一個距離他隔着千萬年久遠的詞彙,以至於記憶都模糊了。而如今這麼近近打量着,他竟然心生圓滿。
那一刻,紫後絲毫不懷疑,如若龍魂不是龍魂,而是完整的龍身,擁有熱血和心跳,他定然紅了眼眶,溼了眼角。
因爲,她感受到了那一瞬間龍魂發自靈魂深處的悲涼。
“丫頭,如今是什麼歲月了?距離上古,過去了多久了?”龍魂幽幽問道。
時間過去太久,久到以至於他忘記了時間。
“千萬年已過。”
“這麼久了…你是我自上古以來,見到的第一個鮮活的生命!”龍魂沉默了須臾,這才搖頭感嘆道。
“你到底是誰,爲何守護在這裡?”紫後仰着頭問道。只不過這一次,她的語氣裡不再是質問,而是一種淡淡的詢問。甚至是,帶着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到的心疼。
“我是誰不重要了,至於我爲何守護在這裡,似乎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等了千萬年,終於等到了你的出現。”
“如果你再晚來千年,怕是也見不到我了。”
紫後眸光一顫。
至於爲何,她也明白。
修煉者的壽元說是無限,卻並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壽與天齊。即便是諸神境的大能也達不到。
然而,神魂卻是能夠使用某些秘術,保存千萬年…
這世間,到底沒有什麼是永恆的。神魂亦是如此,千萬年已然是極限。再久遠,無論多麼強大的神魂配合多麼強勢的秘術,也會有神魂消散的那一天!
這一縷龍魂,距離灰飛煙滅,所剩時間已經不多。
“你爲何如此確定我就是你要等待的有緣人?”
他說他等待了千萬年,只爲等一個有緣人。爲何偏偏是她?
“是不是,試試便知道了。”龍魂笑道。
“如何試?”
“來,你過來,將手放在這些枯萎的藤蔓上,用你的意志去召喚他們的復甦。”
“我可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紫後皺眉道。
這些藤蔓已經枯萎,沒有絲毫生命的痕跡。即便她有混沌之力,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吧?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龍魂笑的神秘。
紫後點了點頭,上前幾步,盤膝坐下,用手握住大片藤蔓中的一根。
隨即,她閉上眼睛,按照龍魂說的,用自己的意志去召喚那些藤蔓的復甦。雖然這樣的做法有些不靠譜,但心底卻又又莫名覺得可行。
龍魂低着頭看着下方盤膝而坐的女子小小的身影,碩大的龍頭幾不可見點了點,似乎很是欣慰。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紫後握住的那根藤蔓竟然變成了蒼翠的顏色!
從一開始的一個綠點,逐漸沿着藤蔓擴散…
一根藤蔓恢復了昭示生命的綠色,緊接着是一小片,最終那一大片死氣沉沉的灰色藤蔓全數變成蒼翠欲滴的顏色,生機勃勃,充滿了無限的希望!
紫後似乎是感知到了變化,本是閉着的眼睛忽的睜開來。
入目的那一大片蒼翠的顏色以及呼吸之間都充斥着生命躍動的氣息,饒是她,也有短暫的錯愕。
她真的做到了!
她居然真的可以讓這些藤蔓恢復生機!
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緊接着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題外話------
這縷龍魂是誰的,我想你們應該可以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