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尊冰雕一樣,變得毫無生氣起來。
難得蒼離喋喋不休地勸慰,他卻一句也聽不進去。
蒼離無奈,索性也不再多言。
兩人靜默了許久。
窗下夜風一陣又一陣。
本不是多麼寒涼的風,可打在此時的重傷虛弱的帝千邪身上,就如同霜降一般。
“咳咳……”帝千邪咳嗽兩聲,喉間一股血腥氣涌了上來。
但他忍下了,吞血入腹。
蒼離見狀,搖了搖頭。
而後手指在帝千邪的心口處微微一點。
“額噗——”那口血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吐了出來!
只見帝千邪原本還算可以的臉色瞬間大變,猛地蒼白下去!
就連他挺拔的身體也是一晃,修長的手下意識地抓住窗邊的扶手,但依然坐都費力,幾乎要躺倒暈厥。
沒人知道帝千邪究竟傷得有多重,除了蒼離——恐怕連帝千邪自己都不清楚,他身體的狀況有多糟糕!
蒼離眼疾手快地扶穩帝千邪。
而後,他擡手,輕按在帝千邪的後心之處。
一道精純的魂力注入帝千邪體內。
“命星反噬,你體內已經被破壞的千瘡百孔。”
蒼離一邊用魂力護住帝千邪體內經脈,一邊嘆息道:
“帝千邪,你必須立刻靜養療傷,否則——”
他嚴肅地說道:
“你恐怕真的活不到鳳無邪回來的那一天了!”
他直呼了這位教主大人的名諱。
“回來?”
帝千邪聽到這兩個字,神情終於有了變化。
“……你是說,她還能回來?”
他聲音嘶啞,意識虛弱,緩緩開口。
“我只能說,命運玄奇,生死不定……”蒼離擡頭望着蒼穹之上的星盤:
“捲入那樣的時間風暴之中,多半是回不來了……可是……她如果不能回來這裡,那麼,如果真的去到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就更是必死無疑……”
“時間風暴?必死無疑?!什麼意思!咳咳……”
帝千邪根本聽不得那個“死”字!
一怒之下,他心口又是鈍痛難忍,可他全然不管,只顧着死死攥着蒼離的衣袖,冷冷看着自己的這位大星丞:
“老頭子,有話直接說,少在這跟我打啞謎!”
若是帝靈教的其他人,被帝千邪用如此目光盯着,早嚇個半死了!
可蒼離卻依然從容淡定,甚至臉上多了一抹內斂的微笑:
“夫人要渡劫,換因果,這是天命使然。雖有生命危險,但也有逢凶化吉的可能!一切皆看夫人的意志和造化,不一定非得要以生命爲代價!”
“你的意思,是無邪不會有事?”
帝千邪目光一亮,追問道:
“那無邪現在到底在哪?我該如何救她?她何時能回來?”
蒼離擡手,示意自己的教主不要太激動:
“稍安勿躁,容我給你仔細解釋。”
他略一沉吟:
“以我的判斷,剛纔的混沌風暴,極像古籍之中記載的時間亂流!”
“我雲煙臺本就是風系魂力充沛之地,你與蕭紫的戰鬥更是讓此地充斥着無序狂暴的魂力。”
蒼離將自己的分析娓娓道來:
“風之魂脈失衡之後,我唯有動用衍天閣的星輝之力才能夠將之鎮壓安撫。然而,未曾想此處的命運魂力氣息,竟然刺激到了教主夫人本身的命格,加上此處乃是全大陸最容易溝通命星之地,導致教主夫人的命星出現了異常之力!”
“平衡被打破,風魂之力,星輝之力,命運魂力,最終引發了時間亂流!”
他說到此處,忍不住帶上了三分感慨:
“這是難以置信,這種事情的發生概率簡直太低太低了!”
“好了!”
帝千邪卻是極爲不耐地打斷了他的感慨!
“說重點!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找我?”
“夫人如果死了,那就回不來了……”
蒼離話還沒說完,就瞧見了帝千邪那副殺人似的目光,立刻笑笑,又補充道:
“如果夫人沒死,自然有可能再次回到這個世界,只不過,捲入時間亂流之中,她回來的日期就無法預測了,可能一兩年,也可能……三五十年……還有可能,一兩百年……甚至更久……”
帝千邪眼睛通紅,語氣又恨又怒:“蒼離!你在戲弄本教主?!一兩百年?!人命有限,你是說我等不到她了是嗎?!”
蒼離微笑:“正因如此,你才應該努力地活,不是嗎?夫人臨走之前,拼死護住了你的命星,絕不是希望你像現在這樣,頹廢欲死的。”
帝千邪聞言久久無聲。
最後,終於擺了擺手,“讓木藍沁他們過來吧,這幾日,我要休養療傷,除了藥師之外,就不見旁人了。”
“嗯。”
……
就這樣。
在之後的十幾日內,帝靈教內的大小事務,以及後續的計劃安排,都由墨榮和大長老墨矣這對父子來安排,帝千邪都在專心養病了。
他的性命雖然保住了,但因爲鳳無邪的消失,使他的身體變得格外脆弱起來。
一直到了半個月之後。
帝千邪的身體纔算稍稍有了些好轉,之前看起來,臉色不那麼蒼白嚇人了。
才舒服一點,帝千邪就去了冰牢。
……
冰牢。
帝靈教用以關押重犯之地。
每一名被押至此處的囚犯,都是犯下滔天大罪,無可饒恕之人!
而此時的五長老殷狄便被關在這裡的最深處!
這裡之所以被稱爲冰牢,乃是因爲此處完全是由至陰之水凝結而成。
這股陰寒之力會無時不刻地侵蝕着關押在冰牢之人的經脈,讓他們每時每刻都飽受痛苦的折磨!
這種痛苦,在冰牢的越深處,就越明顯!
按理說,殷狄之罪還不至於被關到這裡。
但教主夫人出事,每個人明顯都感覺到自家教主近乎於瘋狂的憤怒!
所以,墨榮在拿下殷狄後,便直接將他塞到了冰牢深處。
這名昔日高高在上的帝靈教長老,此時便如一隻喪家之犬一般趴在牢房之中。
他知道,自己已經完了。
帝靈教冰牢的可拍,殷狄再清楚不過。
縱然他能在帝靈教臥底,也算是心志堅定之輩,卻也難免心中絕望!
“哐當!”
一片死寂中,牢門打開的聲音響起。
殷狄渾身猛地一哆嗦!
來了,審訊自己的人來了!
以往見過的,那些被審犯人的慘狀閃過他的腦海,更加劇了他的恐懼!
殷狄掙扎着仰起脖子——墨榮在抓捕他時打斷了他的四肢,廢掉了他的魂力——向門口看去。
映入眼中的,是一抹血紅色的衣袍!
即使沒看到來人地樣子,他心中也是明白——
整個帝靈教,只有一人身披赤紅衣袍!
“教……教主……”殷狄顫抖着說道:
“您……我……”
“殷狄。”帝千邪冷冷地打斷了他:
“我現在,心情非常的不好。”
帝靈教主的聲音,仿若從九幽黃泉之中傳出:
“所以,你最好能配合一些。”
兩名侍從搬來一張座椅,帝千邪坐了上去。
“說吧,你爲何要做蕭紫的臥底?那個冒充無邪的女人是誰?帝靈教中還有誰與你一樣是叛徒!”
紅袍男子漠聲問道。
殷狄被兩名侍衛架起來,跪在地上。
聞言,他不禁慘笑了一下:
“教主,事已至此,若是坦白能換來一個痛快,那我全說了亦無妨。可是……”
殷狄搖了搖頭:
“我今日,不是不說,而是說不出來啊。”
“你這個……”一邊的侍衛橫眉怒罵,便要上前。
帝千邪一擡手,制止了侍衛:
“哦?爲何。”
“從我成爲臥底的那天,便被人在身上施了手段,只要有想要泄露機密的意思,便會瞬間魂飛魄散!”
殷狄有氣無力地解釋道。
荒謬!
雖然教主在此,不敢放肆,但衆侍衛的眼中清楚地透出這兩個字。
然而,帝千邪卻是面色一正!
殷狄的話,讓他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你,是聖門之人!”
帝千邪一字一句地說道。
殷狄臉上表情驟變!
“教主你……怎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