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
顧依雪出獄後的第一個晚上,倒在陌生的環境裡,毫無意外的失眠了。
她終於脫離了那道禁錮着她自由的高牆,然而,外面的世界很大,似乎仍沒有她的容身之所。好像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只有她沒有。
顧家她是回不去了。她入獄的這兩年,顧長宏起初去探視過她兩次,每次都是唉聲嘆氣,兩個人幾乎無話可說。後來,顧長宏身體不太好,也就沒再去過。至於慕雅琴,她不落井下石就很不錯,顧依雪可不敢有太多的奢求。
而傅家對於她來說,一直是陌生的。包括傅正勳那個親生父親,他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個有血緣的陌生人而已。何況,傅家有葉曼清在,她想回也回不去。
這一夜,過得很安靜,天矇矇亮的時候,顧依雪實在是困極了,勉強的眯了幾個小時。
顧依雪起牀的時候,劉金玲早已經上班去了。廚房和客廳都比較凌亂,看來她的鄰居生活習慣並不太好。
顧依雪沒理會,走進浴室,簡單的洗漱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坐在窗子前面,茫然的看着窗外,想着自己今天都需要做些什麼。
顧依雪還沒想好,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是程皓軒打來的。
“忙嗎?”程皓軒直接詢問道。
顧依雪笑了笑,回答,“你別打趣我了,我現在有什麼可忙的。”
“那正好,我晚上需要出席一個晚宴,正缺個女伴,你挺合適的。”程皓軒說。
顧依雪略有幾分錯愕,“程總的秘書部那麼多人,還會缺女伴嗎?”
“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程皓軒在電話中如此說。
顧依雪推脫不過,只好去了程皓軒的公司。
程皓軒領着她在秘書部轉了一圈兒後,顧依雪才明白,他的確是需要外聘一個女伴。
程皓軒的秘書部大部分都是男性,一共就兩個女人,一個已經四十出頭,另一個的長相實在不敢恭維。
“別的公司的秘書部都是漂亮的女孩子,程少還真是與衆不同。”顧依雪打趣的說道。
“要那麼多花瓶有什麼用,我需要的是有真才實學,能幫我做事情的。何況,女人比較麻煩,又是婚假又是產假,來大姨媽的時候都需要特殊照顧,我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程皓軒回答道。
顧依雪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你這是對女同胞的歧視。”
程皓軒輕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走吧,先陪你換件禮服,你這身出席商業酒會不太合適。”程皓軒一隻手拎起外套,另一隻手習慣性的牽住顧依雪的手向外走。
他們從總裁辦出來,一路所過之處,都引來了一片的目光。在公司員工的眼中,他們的程總裁可是不近女色的,衆人對顧依雪的身份都充滿了好奇。
顧依雪跟着程皓軒來到電梯口,她不着痕跡的掙脫開他的手,溫聲的詢問起關於酒會的事情。
程皓軒一一回答,十分的耐心。
私人造型室。
程皓軒直接把顧依雪丟給了專業的造型師,他則坐在休息區,百無聊賴的翻看着雜誌。
當顧依雪從化妝間走出來,站在落地鏡前,程皓軒一時間竟有些看愣了。
她穿着玫紅色的魚尾裙,裙子貼身的設計,完美的勾勒出女子玲瓏有致的身材,一頭烏黑的長髮挽起,發間只有一隻紅色的寶石髮夾做點綴,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她整個人看起來高雅而大方。
程皓軒下意識的微眯起眸子,靜靜的打量。顧依雪還是顧依雪,她仍然和曾經一樣美麗,即便是站在燈光下,也是璀璨發光的。
只是,她脣邊一抹淡淡的笑,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滄桑感,程皓軒很不喜歡。
他開始懷念那個笑的一臉天真無邪的女孩了。
而對於顧依雪來說,鏡子中的自己也是完全陌生的。
整整兩年,她穿的衣服只有獄服,她甚至很少照鏡子看自己是什麼樣子。
而此時,鏡中衣着華麗,美豔誘人的女人,好像根本就不是自己。
“這樣,可以嗎?”顧依雪回頭,看向身後的程皓軒,淡淡的詢問。
程皓軒從沙發上站起來,邁開長腿走到她身邊,目光溫柔凝笑,“很好。”
然後,程皓軒從錢夾中拿出一張黑卡遞給造型師,造型師刷了卡,然後,畢恭畢敬的把卡還給他。
“走吧。”程皓軒伸臂攬住顧依雪的肩膀,顧依雪提着裙襬,兩人一同向外走去。
此時,造型室的門口正停着一輛黑色的路虎攬勝。車門打開,跳下來一個年輕鮮活的女孩子。
女孩跳下車後,乖乖順順的站在車旁等着,隨後,一條長腿從車內邁出來,走出一位英俊清冷的男人。
“進去吧。”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沒什麼情緒的說道。
他們向造型室內走,而顧依雪與程皓軒出來,四個人正巧走個對面。
顧依雪沒想到兩年後再見到陸勵陽,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她甚至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她甚至以爲,他們的世界應該再無交集。
那麼,現在算什麼呢?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顧依雪垂着眸子,有些不敢看他。卻感覺到他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覺得呼吸困難。
隨後,顧依雪感覺到程皓軒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力道重了幾分,袒護的意味十足。
顧依雪這才鼓起勇氣,慢慢的擡起頭。他們已經是路人了,她沒什麼可不安與忐忑的。
顧依雪坦然的看向他,兩年的時間,歲月在他身上沉澱下來的只有成熟與穩重的氣質。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矜貴。
而此時站在他身邊的女孩,年輕的臉龐,清澈的眼睛,純粹的笑容,站在他的身邊,還真是登對。
對於女孩的身份,顧依雪不想猜,也並不感興趣。陸勵陽的身邊從來就不缺女人,何況,他現在是單身,一天換一個也沒什麼可指責的,更與她無關。
四個人,誰都沒有停下腳步。顧依雪和陸勵陽就這樣擦肩而過。那畫面就像一場靜音的慢鏡頭電影。
程皓軒拉開車門,很紳士的護着顧依雪上車。
顧依雪坐進副駕駛的位置後,雙手仍然緊緊的交疊在身前。
程皓軒坐在她的身旁,伸出溫熱的大掌,覆蓋在她冰涼的,緊握在一起的雙手上。
“沒事吧?”他略帶擔憂的詢問。
顧依雪有些遲疑的轉頭看向他,慢慢的勾起脣角,溢出一抹牽強的笑容。“我沒事。呆在同一個城市,遲早會遇見的。只是,有些突然而已。”
“依依,他已經是你的過去式了。”程皓軒對她說。
顧依雪點了點頭,她又何嘗不是這樣對自己說呢。
程皓軒發動引擎,隨後,車子揚長而去。
而另一端,臺階上的陸勵陽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消失不見的車尾,目光遽然間深沉。
“程少身邊那女的是誰啊?長得挺漂亮的,不會是她女朋友吧。”身邊的女孩嘰嘰喳喳的說道,一臉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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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勵陽幽冷的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女孩理解識相的不上了嘴巴。
“陸少,我們不進去嗎?”女孩有些忐忑的詢問。
“你回去吧,今天不需要你了。”陸勵陽冷淡的回了句,轉身走向臺階,向車子停靠的位置走去。
女孩一驚,快步跟了上去,急切的詢問道 ,“陸少,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陸勵陽停下腳步,冷幽的目光透着幾分不耐煩。“我應該沒義務向你解釋,席城會結算今天的費用給你。”
他出席酒會缺個女伴,臨時讓席城安排一個,結果,席城安排了人,居然沒準備禮服。因爲時間上來不及,他才親自開車把人帶過來,沒想到,居然會遇見依雪。
她的樣子好像是嵌進了他的眼眸裡一樣,揮之不去。陸勵陽完全沒了應付其他人的心情。
那女孩也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不敢繼續觸陸總裁的逆鱗,老老實實的打車走人了。
陸勵陽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內,習慣性的摸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菸。
他用的打火機還是當初顧依雪送給他的那個,只是錄音功能似乎壞掉了,不再發出聲音。陸勵陽讓人送去修了幾次,但都沒有修好。維修人員說是裡面的一個零件壞掉了,因爲打火機的年代久遠,世界範圍內也很難配到。
陸勵陽吸着煙,嫋嫋的煙霧在狹小的車廂內彌散,味道濃重。他英俊的側臉隱在迷霧之中,越發深不可測起來。
一根菸吸到一半,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陸勵陽拿起手機接聽電話,手機中傳出席城的聲音,“這妞怎麼被退回來了?陸少不滿意的話我立即換個給你。你出席酒會總不能不帶女伴吧。”
對於上流社會的人來說,出席正式的場合不帶女伴是不禮貌的行爲。
“算了,沒心思。”陸勵陽說完,隨後便吩咐道,“去查查程皓軒今天的行程。”
“不用查,他今天和你參加同一個酒會。我昨天在主辦方的邀請名單上看到他的名字了。”席城回答道。
“嗯。”陸勵陽淡應了一聲,掛斷電話後,發動車子引擎,徑直開往酒會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