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海心中也正不服,當即也重重哼了一聲,伸手再次扣住秋月的脈息,但片刻後,他臉上的憤怒就變成了驚疑不定,繼而是不解,他嘴脣翕動着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剛纔秋月的脈象明明不是這樣的,如今這脈象正如馮太醫所說,不過是肺腑有些焦躁,並無什麼大礙!
見丁一海呆愣住,秋月將自己的手腕抽回,漫不經心的看向他道,“丁府醫!秋月見識淺薄,但卻知道一點,做大夫的,那都是醫者仁心!所以,秋月請問丁府醫,奴婢究竟怎麼了?”
“丁府醫?”沐阿梨眨了眨眼睛,清洌洌的聲音道,“秋月怎麼了?是不是脈象有了變化?”
丁一海擡眸掃了一眼注視着她的沐阿梨,還有秋月,沐如月,以及廳中衆人,臉已漲的紅中帶紫,但最終卻粗聲道,“是丁某診錯了,秋月姑娘如馮太醫所言,只是有些上火!”
“丁府醫!”怎麼可能?她下了這麼長時間的毒,今日專門引發,秋月怎麼可能沒事?沐如月有些焦急的看向丁一海,“如月一直堅信您是不畏懼權威之人,更何況,這是國公府,倘若……”
“二姐姐!”不待沐如月的話說完,沐阿梨便一臉不解的打斷道,“丁府醫說秋月沒事,馮太醫也說秋月沒事!二姐姐爲什麼不信呢?難不成非要他們都說秋月有了身孕,二姐姐才滿意?”
“夠了!”眼見沐如月落了下風,朱玉香耐不住出口訓斥道,“你二姐姐也只是擔心秋月那丫頭的身體,並沒有不相信馮太醫和丁府醫的話!”
一邊說着,朱玉香一邊踱步走近馮太醫和丁一海,衝兩人福了一福道,“有勞兩位了!實在是我家六小姐生病的這幾年,一直是這丫頭貼身照顧,所以,我們對她心存感激,纔會這麼緊張!既然已確診秋月無事,那可真是太好了!”
朱玉香的這番話既是向馮太醫解釋,也是在向廳中衆人解釋,她們國公府爲何會給一個丫頭請太醫?至於這些人信不信,那就不再她的考慮範圍了!
“國公夫人!老夫告辭了!”對朱玉香的這套說辭,馮太醫沒做任何迴應,只拱了拱手便轉身大步離去。
“夫人!”雖沒人責怪丁一海,但他臉色卻依舊難看之極,“丁某無能,不能擔任國公府府醫之職,還望夫人另請高明,就此告辭!”
“丁府醫……”
只可惜,丁一海並沒有理會朱玉香殷切的呼喚,一甩衣袖毫不遲疑的憤憤離去!因爲此時,他突然想到秋月脈象這般變化的原因,怕是中了纏絲之毒。因爲中了纏絲毒的人,脈象也是寸脈沉,尺脈浮,類似有喜。只是這種毒藥分外罕見,所以他才一時沒往這方面想。
朱玉香心中怒火萬丈,收在寬袖中的手早已將掌心掐出印記,但臉上卻只能再擠出笑容道,“府上還準備了歌舞,請諸位欣賞!”
她話音落下,便有錚錚琴聲響起,見衆人的注意力終於從秋月的事上移開,朱玉香這才向沐如月丟了個眼色,兩人悄悄出了大廳。
“如月?”
“娘!我也不知道秋月怎麼會沒事?”朱玉香剛開口,沐如月便無比鬱悶道,“那毒是每日下到食盒上的,剛纔秋月明明有了中毒跡象,怎麼一會就沒事了?”
丁一海的性子,朱玉香也是瞭解的,看他最後那負氣而走的模樣,定然不會撒謊!那就是說秋月所中的纏絲毒已然解了!
朱玉香沉吟了片刻,遲疑道,“會不會那兩個丫頭會醫術?畢竟她們出身與藥王谷?”
“不會!”沐如月肯定道,“在實施這個計劃前,我曾差人提着藥包故意撞到她們,將藥材撒了一地!她們幫忙撿藥材時,將外形相近的白芍和赤芍混在了一起!連藥材都辨認不出,她們又怎麼可能會醫術?”
沐如月行事一向謹慎小心,此刻聽她這麼一分析,朱玉香也覺得秋月的事透着古怪。
“娘!這件事以後再說!”沐如月握住朱玉香的手道,“現在最關鍵的是,您的壽宴千萬不能再出岔子了!”先是沐阿梨的大出風頭,然後是沐彤的赤身裸體,再加上剛纔她們對秋月的步步緊逼,倘若這壽宴再出岔子,她們國公府怕是真的就淪落爲金陵的笑話了!
只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沐如月的話音剛落,花廳中便有驚叫聲、桌椅倒地聲、盤盞落地聲傳來。緊跟着,那些夫人、小姐、公子,還有婢女驚慌失措的幾乎從廳中一涌而出!
朱玉香和沐如月臉色劇變,看向奪路而出的紅芍道,“怎麼回事?”
“蛇!蛇!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十幾條毒蛇!”紅芍的臉色一片慘白道,“夫人!快走!快走!”
朱玉香此刻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今日會有這麼多事端,她怎麼也不會辦這個壽宴!
可此刻,她卻只能讓周嬤嬤指揮着大膽的婆子和小廝去捉蛇,而她和沐如月則領着參加壽宴的夫人、小姐、公子狼狽的從百花廳中逃了出來!一羣人頂着烈日站在這後花園中面面相覷。
“國公夫人這壽宴,真令人終身難忘啊!”就在朱玉香臉色難看之際,左相夫人涼涼道。她也算看出來了,這國公府和右相府遲早是要結秦晉之好的,那敵人的朋友便是敵人了!
她話音一落,幾位依附左相的夫人當即譏笑出聲。其餘人雖沒說什麼,但心中卻也承認了左相夫人的話!這古怪壽宴,簡直是千載難逢!
“百花廳中怎麼會有蛇?”朱玉香此刻也顧不得外人在場,不悅的聲音中帶着絲絲寒意,一雙眸子更是緊緊的盯向沐阿梨!
她敢斷定,這些蛇,一定是沐阿梨弄來的!因爲適才紅芍告訴她,這些蛇,正是前些日子,她們弄來給張嬤嬤,讓張嬤嬤放入沐阿梨房中的那批蛇,只是數量上少了一些!
“啊?”沐阿梨被秋月捅了一下,這才驚慌擡眸,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看向朱玉香道,“母親是在問我嗎?我、我不知道!這宴會從頭至尾不是您和紅芍姨娘一起張羅布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