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唯瞧見那少年繞着他娘時而興致勃勃手舞足蹈地描述,時而一副低頭聽訓地乖順模樣,然後總算是說到重點了,她看見他娘揪着他耳朵訓了一會,便由着他引路出了院子向這面走來。
蘇唯立刻快走了幾步迎了上去,彎了個腰算是行禮了,打招呼道:“大娘您好,我叫蘇唯。”
大娘操着一口不是很標準但是遠比少年流利多了的話音道:“姑娘好,強子都跟俺說了,他不懂事兒,委屈姑娘了。”
“啊?哦,不妨事,強子是個好孩子,我跟他一路處的挺好的。”
蘇唯一愣,她總算知道少年的名字了,原來叫強子呀。之前強子嘰裡呱啦地說了半天,她也不確定那句話說的是他的名字。
但蘇唯只是告訴強子她是被人綁架過來,被打中了頭部忘記了很多事情,所以在林子裡迷了路的女孩,又能受強子什麼委屈?
難道大娘指的是強子之前騙她的事?
大娘要是再審問幾句,強子豈不是把搶箭的事情也說了?
哎呀,那她在大娘眼中還不成了威脅她兒子的壞女孩了?
蘇唯趕忙瞧了眼大娘的表情,發現並沒有什麼動怒的跡象啊,難道強子替她美言了?
呃,看他那俯首帖耳的樣子也不像是敢在他娘面前說謊的樣,不過蘇唯還是說着模棱兩可的話應付過去了。
“姑娘祁城話真好,定是大戶人家的女娃子。俺們小門小戶的,照看不好,姑娘別見怪呀。”
大娘搓着手,滿面笑容地說道,看了眼天色,又道:“哎呀,瞧俺,忘了請姑娘進去,快快,快去院子裡坐。”說罷便去拉蘇唯地手,頓了頓,見蘇唯沒有避開,那久經農活的粗糙手掌便抓在了蘇唯的手上。
大娘拉着蘇唯往院裡走,邊走邊誇:“大戶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這手啊,嫩的跟水似的。”
蘇唯陪着笑就這樣在大娘的熱情招待下進了院子,在木屋裡落座,強子還殷勤地道了些水,大娘推着讓她喝茶。
看着那黃河一般的色澤,蘇唯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額,這黃褐色的水真的能喝?
不過她進來倒是一點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什麼迎頭怒斥,陰聲詢問,統統都沒有。
蘇唯當然不會理所當然地將它歸結成源村的人真是好客呀之流的,於是把疑惑的目光投給少年,只見他臉刷地紅了,濃重的劍眉塌在臉上,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大娘一見,哈哈大笑,用滿是笑意的眼睛別有深意地看着蘇唯說道:“俺家強子雖然臉皮兒薄,但是心好,人也老實,還肯幹活……”
蘇唯總算是聽明白了,這老大娘敢情是把她和這臭小子想一塊兒去了,她怒瞪一眼強子!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蘇大小姐再怎麼着也不能老牛吃嫩草吧!
好吧,她承認她沒比這個強子大幾歲,但是,但是她是有老公的人了!好吧,她也承認,她那個相公還不同意,但他遲早會同意的!
於是她含蓄地說道:“大娘,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已經有老公了,額,就是,我還記得我已經訂過親了。”這下懂了吧!
“呃……”大娘一陣噤聲,突然哭起來,呼天搶地喊着:“俺苦命的兒啊!”
強子聽了蘇唯的話一愣,繼而手忙腳亂地哄着他娘,嘰裡呱啦地說了好多話才勉強哄好。
蘇唯在一旁也有點慌亂,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但也不好意思讓大娘傷心,於是趕緊說道:“大娘,您別傷心啊,我說錯什麼了嗎?”
強子在旁又嘰裡呱啦地安慰了他娘一陣,才轉過頭對蘇唯連比劃帶說的解釋:“村……規矩……你……緣分……嫁、嫁俺……”
靠!這什麼情況!這就叫緣分?
瞟了眼漸漸冷靜下來的大娘,額、大娘不會逼婚吧!
蘇唯絕對誓死不從!
可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她就只認識強子,這大娘要是一怒之下不幫她可怎麼辦?
蘇唯腦子急轉,迅速考慮各種可能,又覺得以強子的性格,她娘應該不會幹出逼婚這種事兒吧!
果然,等大娘冷靜下來,也有幾分羞意,這麼大歲數的人了還在人家姑娘面前大哭。
“讓姑娘見笑了,俺就是着急。俺家強子今年都十五了,還沒討到媳婦,好不容易遇見了個姑娘肯跟他回家,俺就以爲是……以爲是……唉,俺怎麼對得起他死去的爹呀!”
蘇唯一看這架勢還要哭,趕忙說道:“大娘別傷心了,我有辦法,我有辦法!”
大娘淚眼朦朧地擡頭,心裡以爲蘇唯難道改心意了?
這姑娘退婚改嫁別家的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雖然說對聲譽影響不好,但媳婦可是娶給兒子的,管他別人怎麼說幹嘛!
看着大娘表情就知道,這老人家又想多了,於是蘇唯耐心的解釋道:“我記得和我的未婚夫,嗯、很恩愛。我說的是,我想辦法給他找媳婦,您就放心吧,我一定給他討個好媳婦!”
大娘愣了愣,苦笑着說道:“是俺多想了,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俺們小門小戶的也高攀不上,姑娘隨意指個丫鬟給俺們,俺們就該知足了。”
蘇唯一陣凌亂,她還指個丫頭?真當她是皇帝老子呀!
不過看這大娘的言行舉止,世俗民風,難道這裡是中國古時候的某個朝代?等會兒一定要細問。
但現在蘇唯卻趕忙安慰着大娘:“大娘您別想多了,我連家在哪兒,怎麼回都不知道,還談什麼指婚呀。我是想等強子遇到中意的,我去幫她說和說和。這討媳婦也總得考慮強子的感受呀,對吧,強子?”拋了個顏色,強子趕忙點頭附和!
冷靜下來的大娘還是很智慧的,立刻就明白蘇唯的意思了,臉色緩和了些。
“姑娘別擔心,既然到了俺家,就是緣分。俺明兒就去村子裡告訴村長,讓姑娘等下次進城買賣時,跟着俺們村子的進城隊一起入城。”
蘇唯心中抽了抽,居然還得看時間,不過能進城就好,又問道:“大娘,這去祁城要走多長時間呀?”
大娘擺擺手:“不長不長,坐村裡的驢車,三天就到了。”
蘇唯這次抽的是嘴角了,三天!這是要從山海關走到京城麼?神啊,還是驢車……
難得大娘冷靜下來,又不像強子那樣說了她也聽不懂,得抓緊時間多問點兒:“大娘,咱們這兒是……嗯,是什麼國?”
蘇唯斟酌了下,用了個最模糊的字眼。
大娘
看了眼蘇唯,神色並沒什麼異常地答道:“楚國呀,祁城就是都城呢,那可是好地方呀,有錢人多的跟牛毛似的!聽你這正宗的祁城話,你八成就是住在那兒的大戶小姐。”
還大戶小姐呢,她在現代勉強也就叮叮一個跟班……
叮叮不在,她不會知道的,嘿嘿,蘇唯心裡偷偷想象了一下她是那個什麼大戶小姐在繡花餵魚,叮叮跟在身後打扇伺候,嘴角笑的很奸詐。
大娘疑惑地看了眼笑的奇怪的蘇唯又自顧自地說道:“祁城好呀,可惜強子不能進去。”
嗯?“爲什麼強子不能進去?”
“唉,俺們楚國供奉月族神裔,我們源村的人信仰祖神女與祖神。楚皇陛下仁慈不滅我們村子,還特許我們不用遷徙到別處去,只是……我們村子的青壯年,都不許進入供奉有月族神裔的那些大城池。”
繼而大娘神色廖然地繼續說道:“強子他都這麼大了,當然不許去了。我們村子不讓這些青壯年說祁城話,就是怕他們會說了祁城話就想着進城。隨着楚皇代代更替,上面那些大官們早就看俺們村子不順眼了,總想找麻煩欺負俺們。俺們都怕哪天,哪天就大難臨頭了,唉……”
哦,原來是信仰問題,這個楚國還是個統一宗教的國家?哼,一看就是萬惡的封建舊社會,說不定還有故事裡什麼要燒死人的大祭司之類的呢。
“大娘,月族神裔是什麼呀?”
“這個俺也不知道,俺就知道楚皇陛下是月族神裔的後人,立下神廟供奉神裔。俺也沒聽說有誰見過神裔呀,可俺們祖神女和祖神都是存在的!”
“啊!”神都存在?
大娘見蘇唯這麼驚訝,無比自豪地說道:“千年前,俺們村就是祖神女建成的!祖神又把源河帶給了俺們,讓俺們種田澆水,能養活自己,俺們都信祖神和祖神女!”
好吧……
蘇唯一陣凌亂,看大娘信誓旦旦的樣子她還以爲這世界裡真的有神呢,原來是千年前的事兒,這誰說的準呀……
“大娘,這裡是楚國,那皇帝陛下姓楚了?”蘇唯一陣心悸,如果是這樣,難道楚爍和皇室有什麼糾葛?
蘇唯不禁想起當日的記憶中,似乎楚爍就是以一個皇帝般尊貴的身份迎娶她的,說不定她蘇大小姐還真有皇后命呢!
大娘聞言,毫不猶豫地答道:“是呀,皇帝陛下就是姓楚的。”
果不其然,蘇唯心裡更是打定主意要去那所謂的祁城探探!如果……如果能見到楚爍,那就最好不過了!
但蘇唯十分懷疑楚爍跟着她穿過來的可能性,當日她最先掉入井中,之後上面發生了什麼她一概不知。
叮叮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哎,沒有她的日子,希望叮叮能好好照顧自己,少犯些二……
“姑娘遇見俺家強子就是和俺家有緣,如果不嫌棄就先留在俺家,等村裡入城的隊伍出發再跟俺一起進城,行麼?”
“大娘您別這麼客氣,叫我蘇唯就好了,您肯收留我,我感激您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呢。”
蘇唯說的是真心話,突然想到了源村奇怪的規矩,不免有些猶豫。
開口問道:“只是我聽說源村這兒的規矩,好像不怎麼歡迎外人……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