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邊雲毅剛開口斥責一句,那邊嶽崇雲卻拍了拍手說道:“這個好,小丫頭,你想賭什麼?不用跟你父親商量,老夫做主了!”
“帝師,這……”雲毅當下真是覺得有些尷尬,因爲他沒想到嶽崇雲竟然會答應雲月汐,而且根本不和自己商量。
只不過,就算雲毅心頭不快,他也不敢說什麼,不單單是因爲嶽崇雲的身份,更是因爲嶽崇雲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新帝登基時,因爲沒有傳國玉璽,故而天下文人多有不服,紛紛寫詩頌詞諷刺皇上名不正言不順。
太平盛世,不怕兵者爲亂,最懼文人下筆。
皇上那個時候剛剛即位,自然不可能殺光那些不滿的文人,所以苦惱非常。
也就是這個時候,帝師嶽崇云爲了天下百姓的安定,率先支持皇上,甚至將自己最嬌寵的小女兒嶽星禾嫁入皇宮。
新帝感恩,先是破例封嶽星禾爲貴妃,之後更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賜給嶽崇雲一把洙炎劍,直言嶽崇雲持劍便代表天恩,上可斬皇室子弟,下可斬貪官惡吏,甚至可以直接罷黜官員。
只不過,嶽崇雲雖然接了洙炎劍,卻沒多久便告老歸田,很顯然是給足了新帝的顏面。
也正是因爲如此,皇上多年來始終非常尊敬嶽崇雲,甚至隔三差五還要派人去送些稀有物件。
方纔嶽崇雲就已經說雲毅不堪太傅之職,若是再多說,雲毅還真怕嶽崇雲一怒之下便罷了自己的官。
雖然他心裡覺得不太可能,但是他也不敢賭。
“小丫頭,你說吧。”嶽崇雲朝着雲毅擺擺手說道:“你總不能只讓你自己說,不讓別人說是不是?更何況,你雲家嫡次子竟然敢公然質疑嫡長女,這可亂了規矩了。”
嫡次子!
雲明思的心彷彿被人狠狠剜了一塊,嘴角的肌肉微微顫抖着,可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勃然大怒。
的確,這雲家的大少爺本應該是雲隱,當初因爲阮氏,二房的雲明奕被稱爲二少爺,而他卻被叫做三少爺!
那個時候,他就發過誓,早晚有一日,這雲家的大少爺只會是他!
可今日,在他還沒有進入朝堂之時,嶽崇雲便已經定下了他是嫡次子的身份,他日進入朝堂,很多嫡長子出身的官員會自然而然的疏遠他,因爲自古以來嫡次子與嫡長子就是水火不容的關係。
關係融洽的,那都是極少數的存在。
例如岳家。
雲月汐看着雲毅和雲明思略顯難看的臉色,不禁微微揚了揚嘴角,朝着嶽崇雲拱手道:“今日有勞帝師作證,雲家嫡長女雲月汐願以命與父親雲毅訂立賭約。”
“雲月汐!你不要太過分了!”雲毅聽到雲月汐這麼說,一張老臉幾乎都掛不住了。
這個死丫頭是什麼意思?
以命訂立賭約?
這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暗指他雲毅苛責嫡長女,隨時都準備要她的命嗎?
“來人,把大小姐帶入祠堂!”此刻的雲毅可顧不得那麼多了,當下一揮手冷聲道:“請家法!”
朱管家一個哆嗦,雲家的家法格外殘忍,如若慎刑司的刑罰一般,會把人綁在椅子上,然後一張紙一張紙浸水後貼到人的臉上,而另一邊會拿着蘸過鹽水的荊條使勁抽打受刑人的腿,爲的就是讓對方記住教訓。
只不過,自阮氏掌家之後,這條規矩便被廢掉了,如今竟然再度被雲毅提起,只要想到自家小主子要受那種苦楚,朱管家就有些邁不開腿,不過沒等他有什麼動作,那邊就傳來一聲輕笑。
“雲太傅,你這是拿本王當擺設了?”歐陽灝軒的笑聲在靜謐的花廳裡格外明顯,衆人只瞧着他緩緩起身,直接將雲月汐擋在身後,目光銳利地盯着雲毅說道:“雲太傅,先前本王的小汐兒念在父女之情,不肯讓本王插手雲府的事,現在本王倒是想問問你,究竟有沒有把小汐兒當做女兒?”
“殿下,這是雲府的家事。”雲毅雖然心裡懼怕歐陽灝軒的鬼王之名,可在那麼多人面前之名能丟了面子,當下只能硬挺着脊背說道:“月汐自然是微臣的女兒,這一點毋庸置疑。”
“楊大人,本王想問在朱啓國苛責嫡長女該當如何?”歐陽灝軒聽完雲毅的話,突然轉過頭看向禮部尚書楊青。
“回殿下的話,寵妾滅妻,苛責原配所出,若查明屬實,可由其子女決定是去是留,爲官者連降三級,爲百姓鞭笞十五杖。”楊青和雲毅早就是死對頭,當下只覺得心下痛快,雖然這事輪不到禮部說話,可人家軒王問的是自己,而這麼巧自己也懂,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殿下這是何意?”雲毅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顫,他之所以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對雲月汐出手,正是因爲之前他發現歐陽灝軒雖然表面上護着雲月汐,可實際上並沒有插手她的事,所以他一開始雖然還有心接納雲月汐,到最後終究抵不過自己的私心。
每次看到雲月汐,他都彷彿看到阮氏那雙沉靜的眼眸正厭惡地看着自己,他沒辦法忍受這樣的折磨。
更何況,自從雲月汐回來,府裡就接二連三地出事,而且出事的都是之前欺負過雲月汐的,所以他想着如果雲月汐死了,也許一切都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而這樣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慢慢生根發芽,終究似火燎原。
“雲月汐在雲聚庵三年,因爲過度傷心,身體虛弱,一度高燒昏迷,若不是她身邊的丫頭懂得一些醫術,只怕她根本沒命回京城。”
“雲月汐回京途中,被李氏派去的人劫殺,若不是她身邊有個惡奴欺主,將她趕下馬車,只怕心在死的就不是那個惡奴。”
“雲月汐爲太子醫治,救下雲府上下那麼多條人命,雲太傅當衆掌摑於她,只是因爲她爲太子診治太慢,讓雲曼柔受了傷。”
歐陽灝軒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他只知道,他說出的每一條都有證據,他也知道,今日他就是不願意再忍,哪怕汐兒回頭怪他,他也不能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污衊至此。
雲家上下,沒有一個人肯站在雲月汐這一邊,無所謂。
因爲汐兒有他護着,就足夠了。
雲家在場的人臉色都愈發難堪,而云曼柔怎麼也沒想到,軒王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竟然是因爲替雲月汐出氣。
“雲太傅,軒王所言可屬實?”這下,連方纔還和顏悅色的嶽崇雲也沉了臉色,這雲毅,難不成當朱啓國的規矩是擺設不成?
雖然朱啓國有保護原配所出的規矩,但也沒說若是子女不爭氣就必須捧着,可如今自他回京以來,不僅聽歐陽雲蘇多次提起,甚至京城百姓對於雲月汐也是讚譽有加,雲毅怎麼會放着這麼好的孩子不要,偏偏要這樣對付她?
雖然擺着吳氏被毒殺的案子沒破,但因爲歐陽灝軒親自爲雲月汐鳴不平,甚至將每一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那麼對方手裡肯定也有證據。
雲明思已經受不了衆人那樣暗含鄙夷的目光,雖然歐陽灝軒說的都是李氏和雲毅暗中所做的一些隱秘之事,並沒有提到他,可他身爲他們的孩子,如今還沒有進入朝堂,他的未來還沒有開始,怎麼可以因爲雲月汐這個賤人毀掉?
所以被怒火衝昏頭腦的雲明思突然走了出來,質疑道:“殿下關於大姐姐的事知道的也未免太清楚了些,難不成是大姐姐在庵堂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
雲月汐其實剛剛聽到歐陽灝軒替自己將這些年他們的所作所爲都說出來的時候,眼圈都紅了,不是委屈,而是感動。
也許,歐陽灝軒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只是他選擇的,是無條件支持自己。
“污衊嫡姐,污衊本王的準王妃,給本王滾!”歐陽灝軒眸光一沉,突然上前一步,直接將站在那裡的雲明思一掌打了出去!
衆人就看到雲明思“啊!”的一聲,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隨後砸在了花廳上首的八仙桌,在將桌子震得粉碎以後,噴出一口鮮血,直接沒了動靜!
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是第一次,歐陽灝軒當衆親自出手,也許是因爲對方的殺氣太重,所有人嚇得大氣不敢出,唯恐對方遷怒了自己。
最先回過神的,那自然是雲毅。
只不過,他可沒膽量去質問歐陽灝軒,所以他看向了嶽崇雲,有些悲憤地說道:“帝師,您看到軒王如此不分青紅皁白便打傷微臣的兒子,難道不怕遭人非議嗎?”
而的確,現在敢慢悠悠走過去查探雲明思死沒死的也只有嶽崇雲了,衆人伸長脖頸,只瞧着他伸出手摸了摸雲明思的脖子,微微一笑說道:“看來只是受了些內傷,還沒死,至於你問我軒王怕不怕遭人非議,我哪裡會知道呢?”
“汐兒,把你的賭約告訴帝師,帝師會給你做主的。”衆人沒想到方纔還殺氣騰騰的軒王轉過頭,那臉上的表情就已經柔和非常,着實讓人驚掉了下巴。
“若今日祖母非我所殺,希望雲太傅能夠給母親一張和離書,並將我和哥哥逐出雲家!”雲月汐話音一落,一室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