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你怎麼了?”唐逍雙目失明,感官卻異常敏銳,只覺得她剛纔差點從手中掙脫,但在他用力抓住她之後,她便沒有了任何動作,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
“夏九歌,夏九歌!”他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心裡一陣焦灼,唐逍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下滑了少許,雖然他及時繃住了力道,但那透明的絲線還是越來越深地割傷了手掌,隨着血滴的墜落,他的力氣也在一點點流失。
“傅子恪。”他絕望地擡起頭,將無神的目光轉向打鬥聲傳來的方向。
叫出那人的名字後,他便咬緊了牙關,希望能讓自己堅持得久一些。
一定要堅持到傅子恪來救他們爲止,一定要堅持住!
但是,沒有任何反應的夏九歌,卻讓他堅持的信心越來越崩潰,他甚至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她是不是受傷了,還是已經……
傅子恪當然聽到了唐逍的聲音,但他只是抿緊了脣,手上的攻勢變得更加凌厲了。
但是狴犴十分狡猾,根本就不直攖其鋒,而是閃來躲去,卻偏偏佔據了靠近斷崖的位置,讓傅子恪沒辦法越過他去救夏九歌。
狴犴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傅子恪自亂方寸。
只是,被番天印擋在了外面的兄弟們也不是吃素的,單靠誰顯然無法破開番天印的屏障,但他們幾個合力齊攻的話,這屏障也只能支撐一時半刻。
眼底掠過一絲怒氣,狴犴突然現了真身,而且是原始尺寸的真身,在他突然變大的身形面前,傅子恪就像是大象面前的耗子一樣,瞬間就在體格上被碾壓了。
因爲這一突然變化,他不得不退了一步。
狴犴雙掌已經各凝結出了一道白光,一道是衝着掛在斷崖邊上的唐逍去的,另一道則直奔嘲風,白光在他掌心吞吐,蓄勢待發。
“傅子恪,我很想知道你會怎麼選。”狴犴冷笑。
怎麼選,都是輸而已。
如果他選擇救嘲風,那麼夏九歌就會被寒獄所吞噬,如今她看上去眸光渙散,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的樣子,而唐逍又是個瞎子,這兩個人落入大紅蓮華,只需要一瞬間就會被徹底凍死。
如果傅子恪選擇去救夏九歌,那嘲風就死定了,等他救了夏九歌和唐逍上來,狴犴便能入主龍身,成爲新一任的龍神。
龍在重生的時候是不會被任何力量所傷害的,等他重生後,繼承了神的力量,便更是天下無敵,憑他的兄弟們和這幾個人類,是拿他沒有辦法的。
這一步,是狴犴的必殺招,無論傅子恪怎麼選,他都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他更希望傅子恪去救夏九歌,那麼這件事就可以早點結束。
他眼眸微眯,蓄滿力道的白光就要發出,傅子恪卻直直地撞了上來。
傅子恪沒有用劍,甚至沒有在周身佈下絲毫的靈力屏障,就這麼毫無保護地撲了過來。
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狴犴改變了自己的攻擊方向,把攻擊的目標指向了傅子恪。
他是出於戰鬥的本能而這樣做的,畢竟在被番天印封鎖的這個區域內,傅子恪現在是唯一的威脅,只有他有能力與自己一戰,並且還很有取勝的可能。
如果殺掉傅子恪的話,這唯一的威脅就不存在了,在番天印的屏
障被攻破之前,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收拾嘲風和夏九歌他們。
那一瞬間,狴犴果斷被誘惑了,雙掌擡起,齊齊地拍向了傅子恪。
傅子恪人在半空,根本避無可避,只能儘量側轉了一下身子,儘管如此,那兩道白光還是擊中了他,其一穿透了左肩,另外一道則刺入了肋下,血色狂涌。
看到鮮血,狴犴的眼底也似染上了血色一般,殺紅了眼。
之前的計劃已在他腦海中化爲烏有,現在他滿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傅子恪,只要殺了他,前進的路上就再也沒有阻礙了!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男人,並不是那麼容易被殺掉的。
儘管受了重傷,但傅子恪的速度卻沒有絲毫減慢,幾乎是在下一個瞬間就衝到了他面前。
狴犴還沒來得及再次下手,承影已經突然掠至,冰冷地貫穿了他的身體。
很難用語言去形容那一劍的速度,就像是日出的那一刻,日光瞬間驅散了所有黑暗一樣,瞬間降臨,無可抗拒,便是狴犴看到那一劍時的感受。
他看到了那一劍的同時,也被那一劍刺穿,強大的力量灌入,順着傷口將他層層撕裂。
狴犴終於明白,爲什麼傅子恪衝過來的時候沒有動用任何靈力來保護自己,就那麼以一種自殺的姿態出現在面前了。
因爲,他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這一劍上。
狴犴高大的身軀被那一劍的力量逼得連連後退,重重地摔在了斷崖邊緣。
一劍命中後,傅子恪來不及去看狴犴的情況,整個人便往崖邊一撲,伸手去拉唐逍。
但是,狴犴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本來是可以不掉下去的,但是被傅子恪擊中後,數百年未曾感到過的疼痛激起了狴犴心底所有的黑暗。
於是,他順勢滑下了斷崖,把唐逍和夏九歌一併撞了下去。
如果他不能贏的話,那其他人也不行!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傅子恪的指尖纔剛勾住了唐逍手中的透明絲線,巨大的力道便突然傳來,絲線瞬間切入了他的掌心。
明知道這樣堅持的話,手掌很有可能被切斷,但傅子恪還是沒有放手。
只是,他沒有放手,但那纖細而透明的絲線卻無法承受那樣的重量,尤其是狴犴現出原身後的重量。
隨着一聲輕響,那根絲線崩斷了,傅子恪頹然倒在斷崖邊,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掉了下去。
在墜落中,狴犴仍轉過了頭,朝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似乎是在說:“你選錯了。”
幾乎是與此同時,番天印佈下的屏障在囚牛等龍子的合力攻擊碎裂了,但一切已經遲了,番天印追隨着狴犴墜落,而地上巨大的裂縫竟以驚人的速度開始癒合。
傅子恪跟着跳了下去,卻硬生生地被阻在了半截,如果不是囚牛眼明手快拎了他上來的話,他便會被迅速癒合的裂縫硬生生夾在中間了。
被拉上來之後,他拿起承影劍便對着地面用力一揮。
強大的力量在地面又撕開了一道裂口,但還沒來得及延伸到地底深處,便被無形的力量所阻,而地面在他們的注視下,竟然再度開始癒合,速度比剛纔還要快。
傅子恪眸光一凜,想也沒想便是數劍揮出,然而每一次的
結果都是一樣。
無論他用了多少力量,在地面劈出的裂口都會迅速癒合,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和靈力的衰竭,就連承影都無法在地面留下明顯的痕跡了。
不僅是他,從囚牛到螭吻,還有跟着一起來的蕭陌和朝戈等人都輪番試過了,但無一例外,似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保護着這裡的地面,讓任何力量都無法再徹底劈開它。
“是息壤。”終於緩過一口氣來的嘲風說了三個字。
囚牛眼睛一亮,表情卻更加凝重了:“他怎麼會有息壤?”
蕭陌一臉茫然地看着同步沉默了的龍神之子們,皺緊了眉頭:“喂,你們倒是說點我能聽懂的話成不?這息壤是什麼鬼東西,你們就不能想點辦法把這裡劈開麼?”
還是螭吻比較好心地替他解答了問題,聽完後,蕭陌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
息壤是一種能不斷生長的土壤,雖然並不是堅不可摧,但卻因爲不斷生長的特性,讓它成爲了這世上最難對付的東西。
沒錯,他們是可以把這裡的地面劈開,但劈開的瞬間,息壤就會迅速生長填滿裂縫,那麼,和沒劈開還有什麼區別?
“那……那就換個地方!”朝戈提議道,“能通往八大地獄的地方又不止這一處,大不了……大不了我們從八大熱獄一路闖過去唄!”
這個提議倒還靠譜,然而,當他們跳入湖中,打算從之前被承影劍劈開的地方原路返回時,卻發現了一個讓人崩潰的問題。
那道裂縫也合上了,而且和之前一樣,他們試圖再次打開一個缺口時,息壤再度發揮了作用,讓他們的所有努力都成了徒勞。
至此,連一向沉穩的囚牛的聲音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難道,他填滿了須彌山的山底?”
山河社稷圖被狴犴帶走了,天梯也被徹底封印,沒有山河社稷圖根本無法打開,而這裡的地面,假如每一處都像這兩處一樣被息壤所封住的話,那便意味着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們再也無法離開須彌山了!
狴犴在離開前,用息壤作爲牢籠,徹底地把他們囚禁在了這裡!
瘋狂的狴犴,在自己被承影劍刺穿的瞬間,選擇了兩敗俱傷的結果。
不,不是兩敗俱傷,而是他們的一敗塗地,狴犴在絕境中的勝利。
狴犴固然無法再得到龍神之位,但龍神和剩餘的龍子們,還有包括傅子恪在內的其他人,都被永遠地困在了這裡。
他們被困在此處,而狴犴卻在外面的世界中隨心所欲,這一戰,他們輸的徹底……
意識到了這一點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蕭陌儘量把臉上的絕望藏起來,打開藥箱去拉仍在不停揮劍砍劈的傅子恪:“老傅,你歇會兒再砍,你總得讓我把你身上這兩個洞補起來吧?”
然而傅子恪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眼神中有種可怕的執拗。
蕭陌急了:“你他媽現在耍什麼個性,你要是把自己弄死了,我回頭怎麼向小歌兒交待?”
提到夏九歌,卻讓傅子恪的神情更加可怕了,他揮劍的動作越發加快,儘管他的身形已經搖搖欲墜。
蕭陌急得要死,睚眥卻冷靜上前,一巴掌拍了下來,硬生生地把傅子恪給拍暈了。
“囉嗦!還不快點幹活?”他鄙視地看了蕭陌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