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偷一條小船

伊依,貓着腰身兒,小心翼翼地踩在甲板上。她的腳步很輕、很輕,如同一隻夜間喘息的貓兒。她黑亮的眸底閃着‘生’的期望……

剛剛在廚房幹活的時候,伊依就仔仔細細地琢磨好了!每一艘兒大船上,都會備有幾條兒逃生用的小艇,以防不時之需!當大船在深海作業時,遇到狂風巨浪遭到損壞的時候,人們就會登上備用的小船避難。這是航海的常識……

她的目標,就是偷一艘兒這樣的小船……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摸清楚備用小船的具體位置!一般兒情況下,這些小船都會在大船的尾部停放着。現在,伊依正在朝那個方向摸索着……

要趁龍老太對她放鬆了警惕不在廚房的時候,偷上足夠幾天飲用的淡水還有食物,在黑夜海霧的掩蓋下登上小船,她就可以逃離這個魔窟了!……

但是,這個偷船的計劃很冒險!從小在海邊長大的伊依,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這樣做的危險性是顯而易見的!……

第一,可能在偷小船的時候,被船上的男人們兒發現!那伊依就是死路一條了。只怕要成爲蛇的食物,到時候就算龍老太也救不了她!這裡的人,好像對逃跑的事情深惡痛覺!……

第二,就算是運氣賊好,成功地駕駛小船離開,也要碰到風平浪靜的好天氣!會不會在返回的路上,遇到海上大風浪呢?這樣的一艘兒小船,可經不起太大的風波!它會一下子被巨浪兒掀翻,隨着海水的漩渦捲入深深的海底……

第三、再者,她要一個人在還是航行幾天幾夜,會不會遇到大海里的鯊魚羣呢?那她只能束手就擒了!

第四、還有,會不會遇到可怕的海盜呢?聽說最近海上的海盜很猖獗呀!伊雪的媽媽,就是出海不久後遇到了海盜,被殘忍的殺害了!

第五、最後,她會不會在茫茫的大海上,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呢!她,從來都沒有一個人駕駛過小船出這麼遠的海!……

有太多、太多的顧慮,在伊依的腦海中跳躍着。跳得她每一根神經都是緊繃繃的!即使聰明如她,也有煩悶苦惱的時候……

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決定要冒險逃跑!只有兩個星期的時間了,陶然會在大榕樹下等着她。她,一定要準時趕去赴約呀……

所有的困難,她都會想辦法克服的!沒有大海的航標圖不要緊,白天天上的太陽,夜晚天空的星星,都會告訴她回家的方向。即使,在冒險中迷失了道路、遇到了不可預知的危險,也都要硬起心腸來試一試……

這個可怕的地獄,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蛇哥的貨船,已經離開魚街的海岸將近兩天了。船,航行的越遠,深入大海越久,她回家的路就越渺茫。所以,她不能等待太久了……

最遲,明天晚上就必須逃跑……

從陰暗的牆角開始……

伊依,貼着牆壁緩緩地移動着……

黑夜,在一點兒一滴兒慢慢地擴充着,散佈着、肆虐着。小小的身影,在貨船上若隱若現……

萬物深陷其中,成爲夜的俘虜!她的前方是陰陰的,乍看好像是一團兒煙霧。海的潮氣,無處不在的漫延着……

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被人發現!下一個轉角兒,她會看到什麼?她會遇到什麼?……

她,聽到微弱的呼吸從她的脣邊涌動!她,聽到暗浮的心跳在她的胸腔裡低吟!……

船的最高處,一盞昏暗的大燈在風波中搖搖欲墜,彷彿喝醉了酒一般……

天邊,一兩顆兒稀疏的星星,那不是她的眼淚!……

伊依,那靈敏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向後船方向靠攏!龍老太給她十分鐘的時間回到底下船艙裡,她不能耽誤太多的時間,引起看守船艙的人懷疑就麻煩了……

半閉的艙門,溼滑的階梯,晃動的旗條,幽暗的迴廊拐角,迷漫着野玫瑰般危險的氣息……

她的運氣很不錯,路上遇到了兩次巡邏的人,都被她機靈的躲開了!有一次,她蹲在黑暗的角落中屏住呼吸,那男人泥呼呼的褲腿就在她的眼前晃過去!還有一次,她差點兒和一個男人迎面撞上,幸虧她靈機一動,雙臂扒住頭頂的鐵欄杆,把自己吊了上去。從小就會爬樹的本領,在危急的時刻起到了作用……

終於,看到了一排兒黑乎乎的影子,像‘小山’似的在甲板上靜止不動。上面被厚厚的藍色帆布遮蓋着,應該就是備用逃生的小船。伊依,興奮地跑上前去揭開了帆布……

哇,和她預想中的一模一樣……

一排兒小船出現在伊依的眼前,她按奈住內心的高興,伸手數了一數,一共有六條船呀!她只要其中的一條兒就夠了……明天晚上,等她準備了足夠的淡水和食物,就悄悄地把一艘兒小船隨着甲板推到大海里去,再縱身一躍,就可以飛向自由了……

伊依的眼前,彷彿看到了秀英媽媽的笑臉,看到了魚街的小夥伴們奔跑歡騰的身影,看到了陶然的身影……

突然……

一條兒什麼東西爬到了她的腳下?軟軟的、溼呼呼的……

伊依,無意識的擡腳向後倒退兩步……她,藉着船頂那盞兒晃動中昏黃的燈光,低頭一看!頓時,渾身的寒毛都豎立起來了……

一條兒蛇,正彎彎曲曲的匍伏在甲板上!那一雙陰森的綠色瞳眸,正幽幽地盯着伊依……

“啊……”伊依,驚訝地差點呼出聲音來!她,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急速向後退去!退着、退着,卻覺得背後的脊樑骨上冷汗直冒。有些什麼不對勁呢?……

伊依,僵硬着脖子回頭!她整個人幾乎驚跳起來……再也忍不住的驚叫起來:“啊……”

一條兒、一條兒、又一條兒的蛇,正從逃生用的小船裡面,緩緩地爬了出來……

蛇!蛇!蛇!好多、好多條兒蛇呀……最少也有幾十條!

紅色的、黑色的、黃色的、花花綠綠的蛇,彎彎曲曲地糾纏在一起……

映在伊依那驚恐的眸底……

伊依,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髮一根、一根都倒立起來……

她什麼都不怕,就是怕‘蛇’這種噁心的動物呀。那軟綿綿、黏糊糊的冷血動物,由衷得使她感覺恐怖和反胃。不是聽說,蛇哥養了一條兒靈氣十足的蛇嗎?卻原來不是……令人恐怖的蛇不止一條兒……

“啊……啊啊……”就算伊依的膽子再大,也沒有見過這個恐怖的場面。太多的蛇了,簡直沒有立足之地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備用的逃生小船,還有另外一個‘特殊’的作用。這裡面飼養了那麼多條兒可怕的蛇。伊依,揭起了覆蓋着小船的厚重帆布,等於是將蛇羣兒放出來透透氣兒。它們爭先恐後的爬了出來……

正在船艙底部休息的蛇羣兒,似乎對這個外來的侵入者很不滿意,曲曲扭扭的蛇身兒匍伏在光滑兒的甲板上,肆意地遊走着……

一個、個三角形的醜陋蛇頭,高高地昂起吐着血紅的信子。泛着陰冷綠光的邪惡眸子,利劍般射在伊依的身體上……

“啊……救命呀!救命……”伊依,控制不了內心的驚慌,不管不顧的狂叫着!她,踮腳跳躍着一步、一步向口退縮,直到被逼上了隔着大海的鐵鏽欄杆。如果再向後退,就掉到海里去了……

尖銳而驚恐的女孩兒童聲,響徹在破舊的貨船上,打破了黑夜的寂靜!四下裡,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噼裡啪啦……’踩着甲板都朝着這個方向跑來……

“誰在叫?誰在亂叫……”男人們兒,警惕地在周圍尋找着……

“有女人逃跑了!有人逃跑了……”幾個男人,提起了堅硬的皮鞭……

“快點兒、快點兒!在船的後艙位……”他們,正怒火朝天的衝過來……

“嘟嘟……嘟嘟……嘟嘟……”貨船上的警報鳴笛,刺耳地旋轉起來,船頂上方的幾個防霧大燈都灼亮起來,照在幽黑的海面上,泛起白光……

整個貨船,在一瞬間變得燈火通明!如同熱鬧的集市一般兒張揚……

蛇羣兒,還在向伊依慢慢地靠攏,逐漸將她包圍成一個小小的圓圈……

伊依被逼到絕路上,無處可逃!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人羣向這邊聚集,只能聽着這紛亂的腳步聲心急如焚……她,不但被可怖的‘蛇’給包圍了,更被邪惡的‘人’包圍了!她不曾料到,自己的舉動引起了如此大的麻煩?

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呀?……

幾道兒閃亮旋轉的大燈光束,照在海船的欄杆處!……

只見,一個瘦小的女孩,站在海風裡瑟瑟發抖。她的後背,緊緊地貼着欄杆,她的腳下跑滿了蠕動着的蛇。她蒼白的臉,驚嚇的沒有半分血色……

刺眼的燈光兒,照得伊依睜不開眼睛,同時也暫時緩解了蛇羣的進攻……

‘嗖嗖、嗖嗖、嗖嗖……’它們,似乎也受不了如此的喧鬧、如此的光亮,紛紛向黑暗中亂竄着。溼漉漉的甲板上,到處都是遊動的蛇影兒……

猛地,看到甲板上爬行着如此多條兒蛇,奔跑而來的男人們也有些慌神兒了!……

這些蛇,條條兒都是蛇哥的‘心肝寶貝’呀。蛇哥,一向將‘蛇’看得比人命更爲重要,手下的人即使不小心兒被蛇糾纏住了,也不敢出手反擊,避免傷害蛇羣兒……

男人們兒駐足不前,看着那個小女孩卻沒有辦法……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一個大胖子老頭兒,搖着手中的摺扇,匆匆而來:“誰敢擅闖養蛇的重地!不要命了……”

大船的後面是蛇哥飼養蛇羣的地方。這些備用逃生的小船裡,正是一座座臨時的‘蛇窩’!一般人都不敢隨隨便便走到這裡來……

“胖鼠爺!有一個小丫頭在那裡,你看……”一個男人,指了指站在欄杆上瑟瑟發抖的伊依……

胖鼠爺,眯着老眼兒順着他的指向看去,心裡想到……這不是伊達強的那個小女兒嗎?伊達強曾經輸給他不少錢,給他帶來了極其享受的賭場自豪感。所以,他印象深刻。這個小丫頭,就是他親自帶上船的,當時她暈倒了……

男人問道:“怎麼辦?她被蛇羣包圍了,我們要不要過去收拾她呀?……”

胖鼠爺,看着四處亂竄的蛇羣,皺皺眉頭:“且慢,這不行!這些蛇兒都在交配的關鍵期,都在這裡養精蓄銳呢!沒有蛇哥的命令,誰都不能去驚擾了它們……”

“那……那怎麼辦呢?……”大家夥兒,一時沒了主意!

正在大家左右爲難的時候……

“噓…噓…”一陣兒詭異的哨子聲音奏起,淺淺的、幽幽的迴盪在海的上空!

騷亂的蛇羣,聽到這個聲音立即恢復了平靜,遊走的速度漸漸地減慢了……

一個個怪異的音符,妖虐的精靈般跳躍而來,飄浮在幽深的海面上,盤根錯節的交織將人們的聽覺緊緊地纏繞住!這陰森而可怖的撕裂之音亂人心智,在場的人們耳膜都‘嗡嗡……’直響!

伊依,用雙手捂住頭,眩暈的要命!……這是什麼?好難聽的哨子聲音呀!

這可惡詭異的音樂如同‘嘶嘶……’亂叫的蛇語,它使人的心靈振顫,理智創傷,產生一種不可名狀的陰晦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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