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鍾湘這幾天在寧國府,也正是和鍾母等人商討這件事,但是她作爲出嫁女,決定權也不在她身上,她最多隻能是從旁建議,還有安撫鍾母,免得她氣急攻心,同時也要表現出謝家的立場和擔當。
鍾湘去的那麼勤快,其實更多的是爲了自家女兒。這事要是一個處置不當,可要帶累謝蘭馨的名聲。不說這謝月牙在玉溪村時和謝蘭馨一塊兒上過課,那還有這三年在京城寧國府的族學裡一起上課的情分,這同進同出的,又同是姓謝,外人說起來不會說謝月牙,而是會說謝家族裡一個姓謝的姑娘,這殺傷力不可謂不大。
謝蘭馨自是想到了這些,心中很是感動,娘這麼勞累地每天來回,還要處理府中的各項事務,“娘,您也不用太操勞了,這事兒外祖母她們會處置好的,我想她們定能想出個兩全的法子。”
鍾湘道:“但願能夠如此了。”
如今謝月牙的父母兄弟不知去向,鍾子栓又極力維護着她,本來想着就算她姓個謝字,也不準備放過她的,現在顧忌着她留的後手,也不能對她輕易動手了。
至於她腹中的孩子,估計除了鍾子栓,也無人在乎,倒不是左右決定的原因。
只是要納謝月牙做妾,不說大家心中都十分不願意,便是真答應了,那鍾子栓的妻子,又怎麼會善罷甘休,她的孃家雖不給力,基於面子,也要來鬧一場的。
再說,就算壓下鍾二奶奶,成全了謝月牙,她就真能安安分分了嗎?只怕也未必。
鍾湘嘆了口氣:“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幸好你外祖母治家嚴,你二表嫂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不然這件事早就鬧開了。”
謝蘭馨也覺得十分發愁:“那當下,還是要先找到她的家裡人才能解決吧?”
“是啊,絕不能叫她敗壞了鍾謝兩家的名聲。”鍾湘咬牙道,“等找到謝安遠他們,再來和他們家細細算賬。”
現在卻只能暫且任憑那丫頭妖妖嬈嬈,嬌嬌滴滴在那裡哭哭啼啼扮委屈,偏那不爭氣的侄兒就吃她這套。
真不知道這丫頭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套,用在這裡。
和她娘又閒話了幾句,謝蘭馨纔回去。
晚上,謝蘭馨躺在牀上出神,月白見了便試探地問了一句:“小姐,您想什麼呢?”
“也沒什麼,就是想找個人,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辦法。”
“找人?小姐想找什麼人啊?”月白奇怪地問道。
“哎呀,就是……”謝蘭馨差點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好險才吞回去。
月白卻道:“小姐要找人還不容易啊?只要顧世子出馬一定能找到的。以前那個賣考題的叫什麼吳馳仁的那麼能藏,還不是被顧世子抓到了嗎?”
雖然月白不知道她家小姐要找個誰,但是她馬上就想到了顧謹。
謝蘭馨卻沒應聲,倒是躺在牀上開始思索找顧謹幫忙的可能性,只是又事關家醜,還要想想如何說纔好。
月白見謝蘭馨不說話,便只當自己貿然提及顧謹叫謝蘭馨不快,便也不做聲了,安靜地收拾好東西后,就在旁邊得睡榻上躺下。今兒她值夜,要在屋裡隨時準備聽謝蘭馨的使喚。
這一晚,謝蘭馨想着整件事,輾轉反側,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她毫不意外地起得遲了,才梳洗罷,未及用早點,天青就來回稟:“小姐,顧世子來了。”
顧世子來,府上沒有招待他的男主人,門上本來想回絕他的拜訪的,不過他明確地說,事情緊急,見謝蘭馨也行,他又不是尋常的外男,便也只能替他通傳進來了。
謝蘭馨一聽,當然不能不見,便忙換了見客的衣裳就迎出去。
顧謹與她見禮畢,便看了看左右伺候的人。
謝蘭馨便猜到事情不簡單,便把大多數人都屏退了,叫月白領着幾個信得過的丫鬟在外守着,留着天青在旁伺候:“顧世子,有什麼事儘管直言。”
不管如何,總不能和顧謹單獨相處。
顧謹便道:“我此番前來,是告訴你們兩個消息,一個是,如今京中頗有些針對鍾謝兩家的閒言閒語,說話頗不好聽,且在民間流傳甚廣,如今又漸漸傳到上頭來了。另一個,此前尊府打聽的謝安遠一家的下落,如今有了點線索。”
如今聖駕還未回京,顧謹本來也是在那避暑勝地跟隨祖父他們避暑的,但他先是留意到鍾謝兩家的女眷提前回京,雖然藉口說是寧國府的二公子病了,但也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顧謹便也隨口讓人去打聽了,結果便知道了鍾子栓和謝月牙的事,並且,打聽消息的見他關注鍾謝兩家,又告訴了他市井中新近的流言蜚語。
顧謹聽了,便也找了個藉口回了京,而此時一直在打聽的謝安遠的下落又有了線索,他便找上了門來,想告訴一聲。
門子說男主人不在家,顧謹才反應過來,謝安歌此時還在伴駕,謝雲軒白日裡也要上衙,謝蘭軒麼還在齊賢書院,沒到休沐日,也不會在家的。
本來麼,謝府沒人,他應該去翰林院找謝雲軒纔是,可是,不知怎麼的,他卻開口說要見謝蘭馨,而門房猶豫了一下,竟也給他通報了,通報了之後,謝蘭馨居然也來見他。
其實話說出口時,他便覺得有些兒不妥,謝蘭馨屏退大多數人,卻還留着個貼身侍女,更讓他知道自己莽撞了,因而說話時,便有些忐忑懊惱。
謝蘭馨沒有察覺他的心思,反而誤以爲他是爲鍾謝兩家不平,或者還有對這麼久纔打聽到謝安遠一家下落的慚愧,雖覺得不必,卻十分感激他:“實在是麻煩顧世子了,我們家都不知怎麼感激你纔好。”
又迫不及待地問:“他們一家子到底在那兒?”
相對於鍾謝兩家不好得流言,謝蘭馨此時更關心謝安遠一家的下落。她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剛想拜託顧謹呢,人家就把消息送上門來了。這算不算是瞌睡遇上枕頭?
“具體的下落還沒有,只是有點線索。”顧謹十分抱歉地道,“只是有人看到過夷安公主府上的人和他們有過接觸。”
謝蘭馨先是失望,再是驚訝:“夷安公主府的人?他們是怎麼扯上關係的啊?”消息確實的話,謝蘭馨真是要佩服謝月牙他們的能耐了。
顧謹搖搖頭:“這個卻不知道,我正讓人順着這條線索往下查,說不定就有消息了。”顧謹提醒她:“你還是讓尊親多多關注流言的事吧,這對兩家的聲名十分不好。”
“他們都說什麼了啊?”謝蘭馨顯然沒有十分重視。
“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說給你聽,也是污了你的耳朵,不過市井之間流言紛紛,說的有根有據的,如被御史參上一本,少不得一個治家不謹的罪名。”
那些話,顧謹哪裡能學給謝蘭馨聽,便是謝蘭馨還是那野丫頭的形象,他都不覺得這樣的話能叫女孩子聽,更何況現在謝蘭馨如今這樣文氣的樣子。
謝蘭馨便猜到了:“是不是跟我二表哥和謝月牙的事兒有關?”
顧謹點頭:“不僅如此,還扯到了此前的舞弊案,還有謝安遠一家被除族的事兒。流言中把鍾謝兩家說成了仗勢欺人、官官相護、排擠窮親戚的形象。”
他聽了一肚子火,在那流言中,謝家完全成了一家子的奸佞小人。其中謝蘭馨更是被說得十分刁蠻任性囂張跋扈。
“那一定是他們一家傳的,真是沒完沒了了!”謝蘭馨十分氣惱,謝月牙一家真是不遺餘力地抹黑自家啊。
“他們東躲西藏的要隱藏行蹤,只怕還沒那能力。”顧謹道,“你也不必擔心,信這樣流言的人也不多,謝家的風評還是不錯的,還是有不少人替你們家說話的。倒是鍾二公子和謝月牙的事,說得更可信一點,傳得也更廣一點。”
顧謹沒有說的是,這是傳開後,又跟着影響了謝家的形象。
“二表哥和謝月牙的事,寧國府一直瞞得嚴嚴實實的,外頭人是怎麼知道的啊?”謝蘭馨十分驚訝,自己也纔剛知道呢,她也相信,憑着外祖母的能力,這樣的事一定不會是由寧國府傳出來的,不然,前頭鍾文梨的事情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
顧謹也是奇怪這一點,他想着寧國府對於這樣的消息總該瞞得死死的,那時候打聽他們回府,也沒有想過能打聽到這樣的消息呢:“現在我也不清楚消息是從哪兒開始傳出來的,不過我知道的一點是,最早有流言是十天前。”
“十天前?”
謝蘭馨想着這個時間點,她們是九天前啓程回京的,十天前應該是外祖母剛得到消息的時候吧。
難道是發現這件事的僕人走漏了風聲?
不過聽娘說,發現鍾子栓和謝月牙有私情的那個老僕,是個十分穩重的人,一開始就封鎖了消息的。
看來,這背後真的是有人作祟了。
不過叫謝蘭馨想不明白的是,謝月牙這樣做,到底有什麼好處,這事鬧得沸沸揚揚,鍾謝兩家固然顏面大損,可謝月牙不是罵名更多?
這樣和男子有了私情還有了身孕的,本來就名聲不好聽了,鬧得這麼大,到時候她也好,孩子也好,又有什麼臉面見人?
難道爲了報復鍾謝兩家,她便不顧臉面了?
可是這個雖然讓兩家人十分煩心,但憑着兩家的根底,也不是沒法消除這個壞影響的啊,到時候吃虧的還是隻有她啊!她這是被仇恨衝昏頭腦了麼?
也不知道她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就要把謝家當仇人。
突然,謝蘭馨想起顧謹一開始說的,說夷安公主府上的人和謝安遠他們一家有過接觸,便十分懷疑,這背後的人是不是和馮嫣有關,不過這也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
謝蘭馨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來,便只能拜託顧謹:“顧世子,有勞您費心,好好查查他們家和夷安公主府接觸的事兒。”
顧謹點頭:“這個不必世妹多說,我也會去查的,我也懷疑這背後的人和夷安公主府有關,憑他們一家,沒這麼大能耐的。”
夷安公主府,本來就是吳王關注的重點之一,這會兒去查,也算是兩便。
說了也這麼久了,顧謹便猶豫着起身告辭:“事兒都已經說完了,那我先告辭了。”
“那一切又勞煩顧世子了。”眼下謝蘭馨當然也不可能留他,忙謝過他,便起身相送。
見謝蘭馨絲毫沒有親近的表示,顧謹多少有些失落,但還是道:“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