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道家有名的洞天福地,如今卻是草木枯黃,一點兒仙氣都沒有了。這也怨不得人,只能怪水元子爲了給偷天換日大陣增添一份火候,很沒有仙人的人品的,把西南地境中所有的靈脈靈氣都匯聚去了蜀山深處。青城山失去了地下靈脈的滋養,僅僅憑藉那些靈穴、靈窟中釋放的一點點靈氣,哪裡養得活滿山遍野的仙草靈藥?
偌大個青城山,昔日裡滿山的唱經聲,強大的靈力波動數百里外都能感受到。可是如今經過了海外散修那場浩劫,又被水元子釜底抽薪,一個絕戶計把靈脈都給斷了,卻是蕭條得厲害了。昔日青山綠水,全真羽士們飛身往來,分明就是神仙氣象。但現在漂浮在空中的只有一片片的黃葉,那小心翼翼的在小徑上行走的,不過是一些道觀新收錄的小道童。
站在一座孤峰的頂部,看着凋敝的青城山,呂風悲天憫人地嘆息道:“好一座青城山,可惜就這麼荒廢了!唉,這些道人,怎麼對得起他們的開山祖師呢?罷了,三清道尊在上,貧道今日就把青城山全山收歸門下,成全了這道家的洞天吧!”他搖搖頭,痛心疾首地罵道:“這些不爭氣的小道士,怎麼把好好的一座仙山,弄得鬼域一般?大白天的人影都沒幾個?分明是大夏天的,連樹葉子都黃了!唉!”
他身後飄浮在空中的上千名大小老道想要笑卻不敢笑出來。一元宗的弟子們都知道,青城山變成如今的這等模樣,可不就是呂大掌門和水元子水前輩兩位聯手的傑作麼?一個把海外修士這股禍水引了過來,差點就滅了青城山的道統;一個抽走了青城山的靈脈,弄得如今狗尾巴草都不長一根。偏偏在這裡悲天憫人地嘆息道的,還就是呂大掌門,他老人家,可真是……虛僞!
水元子昂首挺胸地站在呂風身後,左手背在身後,右手很有點指點江山的味道,指着偌大一座青城山說道:“可不是麼?這些老道太懶了。草都變黃了,他們居然也不澆點水!唉,全山上下四千九百七十八名老道,金丹期以上的才二十幾個。這,這不是丟人麼?”
一個剛剛歸順的蜀山劍派的弟子彎着腰,低聲下氣,很諂媚,很討好的,用那滑潤、甜美彷彿吞了三十斤調和了蜜糖的豬油一般的聲音說道:“掌門師祖,您看。這青城山的道人們實在是不成器,好好的一座仙山,被他們弄成了這等模樣!這樣的洞天福地,原本也就只有掌門師祖您,纔有資格享受啊!”
另外一個蜀山弟子唯恐自己的師兄弟佔了便宜去,也湊了上來。低聲笑道:“師祖雄才偉略,這區區一座青城山,自然是手到擒來。這青城山麼,我們遊仙觀拍拍巴掌,他也就塌下來了。嘿嘿,師祖,您一句話,我們師兄弟就踏平了整個青城山!”
呂風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一羣滿臉‘忠心耿耿’,一副可以爲了遊仙觀拋頭顱、灑熱血的蜀山弟子,嘿然道:“你們果然有志氣,不愧是我遊仙觀的門人啊!可惜,你們拍馬屁的本事還差了點。有功夫去找幾個官府的官兒再好好學學!拍馬屁,也是需要實力的,你們用什麼去踏平青城山?用你們的舌頭口水麼?唔,那倒可以淹掉整個青城的。”
一衆蜀山劍派投靠過來的弟子們臉色通紅,訕訕的說不出話來。騙天老道呵呵在笑了幾聲,和蕭龍子他們交換了個眼色,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們心底裡,很是不齒這些蜀山劍派弟子的爲人的,見到遊仙觀勢力強盛,就叛變了師門投靠了遊仙觀,這樣的門人,收進來有什麼用呢?不過,爲了能夠更加合理的強佔峨嵋,這些人也只能暫時放在遊仙觀了。
呂風看了抿嘴微笑的趙月兒一眼,臉上突然顯出了些許的蕭瑟,他淡淡地說道:“來人,強行打開七月洞、紫靈峰外的法陣,要裡面的老道們出來歸順。”遲疑了一下,呂風補充道:“我們佔了他們的基業也是罷了,用不着傷他們。如果他們肯歸順也好,如果不肯投靠遊仙觀,那就……封了他們的道法,每人補償百兩紋銀,讓他們下山自求生路去罷。”
騙天老道默默地點頭,在心裡長聲念頌道號:“無量壽佛,一心之善,日後風子定當好報。”
聽得呂風的吩咐,蕭龍子、靈光子、邪月子、趙月兒四人同時出手,掐動了陳松子昔日傳授下來的‘破虛訣’,連續數十手靈訣疊加在了一起,在天空中祭出了一個巨大的天雷。趙月兒輕斥一聲,素手向下一引,頓時上千道水缸粗細的紫色雷光自數萬丈的高空轟鳴而下,裹挾着無數團栲栳大小的黑色雷光,雨點一樣的轟向了青城山正中心的一點。
‘嗡’,一道巨大的光幕水波一樣的晃動了起來。青城山那幾個有名的道門聯手佈置下來的護山法陣發動了,一圈圈的天地靈氣從遙遠的天際被吸納了過來,融入了那法陣中去,死死的抵擋着天空落下的雷霆。那水波看起來很柔和,卻堅韌無比。一團團雷火落下,就彷彿石子丟進了河水裡,不見一點的漣漪。
呂風讚歎起來:“好精緻的陣法,居然能引天雷之力爲己身所用!可惜大陣的根源已失,再精妙的陣法也顯露不出威力來。從外界吸收天地靈氣,我卻看你能頂多久!”他兩隻手緩緩地環抱在胸前,結成了一個很古怪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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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揧……絕!”兩道黑光從呂風眼裡射出了十幾丈遠,一股濃烈慘烈有如九天幽冥火一樣的氣息,從他身上橫掃而出。巨大的壓力讓他所立足的冊峰‘轟’的一聲向地下沉了十幾丈,他束髮的帶子被震成粉碎,長長的黑髮飄舞起來,渾身上下,籠罩在了一層丈許厚,奔涌飛騰彷彿烈焰一樣的黑色氣勁中。威猛絕倫的氣息,彷彿神魔臨凡一樣,巨大的壓力,讓除了騙天老道等爲首之人外的所有遊仙觀門人都驚恐地跪了下來,他們一個個五體投地。死死地貼着地面不敢擡頭,彷彿面前的呂風不是人,而就是這個天,就是這個地。並且是那就要迸裂的天,就要粉碎的地一樣。無邊的恐懼,讓一些修爲較淺的遊仙觀弟子就此翻了個白眼,昏了過去。
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結果,從呂風雙手合抱處飛射而而。“嗤啦’一聲巨響,方圓三百里內一應的天地靈氣,甚至就連萬物本源的五行元力都被粉碎。徹底的化爲了不生不滅、有聲有滅的混沌之力。呂風右手探出,朝着青城山虛抓了下去,頓時就看到青城山憑空出現了一隻數百里大小的黑色手掌,握住了整個青城山區,輕輕地抓了一下。
‘嘎啦’一聲裂帛響處,青城山的護山法囝被呂風一手撕成了粉碎。那青城山區的正中心處,原本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山峰,如今卻顯出了方圓百餘里的一大片山峰,其中樓臺亭閣,寶光閃動,正是青城山真正的道門山門所在。
輕聲的嘆息隨着一陣冷風吹了過去,呂風淡淡說道:“青城山諸位道友,青城山護山法陣已破,諸位道友還有倚仗否?”那呂風真元所化的手掌突然炸裂了開來。無邊無際的祥雲、瑞氣,一道道金光的佛光從那手掌破裂處迸射而出,籠罩了整個青城山區。隨着呂風雙手的連續彈動,一點點的金光飛射出去。在天空中幻化出了奔涌的大海、海上的仙山、山上的巨木禽獸、天空的鳳凰白鶴等等。
溫和,但是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壓在了整個青城山上,彷彿這壓力就是從那幻化的仙境中傳來一樣。呂風淡笑着:“諸位道友,還不速速出迎,還待怎地?莫非真要我反掌之下,毀掉你整個青城山不成?”似乎是爲了證明呂風的話,天空中那萬丈碧濤帶着刺耳的轟鳴聲,狠狠的朝着下方壓了數百丈下來,那奔涌的浪頭,已經快要碰到下方的山頭了。
水元子有點羨慕地看着天空的水波,長嘆道:“還是你們人佔便宜!爺爺我先天水性,變出比這更大百倍的海水那是輕鬆至極的,可是要爺爺我幻化出這般大的一團火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可是你小子,道行分明還不如爺爺我,卻能以先天火元之體幻化出如此萬頃碧波,孃的,水爺爺我爲甚不一而爲人呢?”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扯着自己的頭髮絮絮叨叨的抱怨了起來。
十幾個道人駕馭着黯淡的劍光,從那一片山嶺中飛了起來,他們呆呆地看着呂風等人,進又不敢進,退又不敢退,傻站在那裡,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些道人低聲的交談着什麼,他們已經很小心的放低了音量,卻依然被呂風聽了個清楚。
笑了笑,呂風身上暴虐的氣息消散得無影無蹤,大袖一抖,那些跪伏在地上的遊仙觀弟子,紛紛被一股柔韌的力量扶起。呂風淡然說道:“他們應該是嚇破了膽子,再也沒有膽量和我們抗衡了。遊仙觀所屬弟子聽令,接收青城山的一應所有,一草一木,不許放過。”虎力大仙他們同時歡呼了一聲,帶着千多名身子還在哆嗦着的門人弟子,朝着那一片金壁輝煌的樓閣飛了過去。
呂風笑了笑,正要收起天空的幻像,突然一篷彩光從他的胸前噴了出來,在空中化爲一面明亮的光鏡。小貓詫異地回過頭來問道:“風子,怎麼了?”他有點興奮地搓動着拳頭,似乎想衝進青城山好好的找幾個道人揍一頓。
水元子凝重地搖搖頭,歪着腦袋嘀咕道:“怎麼像是爺爺我在懸空島佈置下的那個傳音法陣?搞什麼古怪?”
正說間,一個皮膚黝黑,高高瘦瘦的道人出現在光鏡中。那道人正恭謹地趴在地上,磕頭如蒜的大聲說道:“雙仙宗門下弟子黑鴉道人叩見兩位宗主。今日煩擾兩位宗主,委實出於無奈。”那道人小心地擡頭看了看,發現沒有什麼動靜,這才繼續說道:“當年那教唆我海外同道大舉入侵中原的僧道逆,今日又到了懸空島外海面。”
呂風皺了下眉頭,尖着嘴巴,模仿着丹青生的聲音陰聲說道:“他來了又怎的?他做了什麼?在破島外的禁制不成?”他原本模仿的聲音就七成相似,再加上水元子佈置的那個傳音法陣的作用,就和丹青生的聲音一模一樣了。他這一開口不要緊,卻把旁邊的趙月兒嚇了一大跳,眼神古怪地看着呂風,不解他爲甚變音了說話。
那黑鴉道人被一隻大手猛地推開,一個鬚髮蒼白的老道興沖沖的出現在光鏡中,那老道大聲的叫嚷道:“宗主,可正是那僧道逆做出了事情了。看到我懸空島弟子緊實禁制,不外出接待他,他居然夥同幾個法力極其高深的人物,破解懸空島外七十二島的禁制,想要取走宗主在上培植的靈草。”
黑鴉道人猛地撞開了那白髮老道,重新出現在水鏡中,很是表功地說道:“宗主,弟子帶領百餘元嬰期以上的高手,暗地裡祭煉了‘九子陰魔消神幡’,在島上暗算那隨道僧道逆一起來的幾個道人。原本已經重傷了一個,卻被他們用一件威力奇大的法寶給破解了。”那黑鴉道人舉起拳頭,惡狠狠地說道:“僧道逆當着我們雙仙宗上萬門人的面,強行攻擊我們的護島禁制,分明就是不給宗主面子。我們……”
呂風打斷了他的話,冷漠地說道:“做得不錯,可是修煉這等無形煞魔之寶,你們也不所魔頭反噬,把自己的元神坑陷了進去麼?這等魔器不是不能用,可是下次要小心了。”一句關懷的話語,感動得黑鴉道人熱淚滿眶的,連連點頭不迭。
沉吟了一下,看了看水元子,呂風下令道:“不要去理會他們。這護島的禁制,乃是水仙人佈置下的太古法陣。威力宏大至極,就算是在羅金仙也破解不了。怕他們怎地?你們有閒心,就時不時用點能夠遙空算計人的法術陰算他們。若是沒有那份心思,就當看着幾條狗在外面叫嚷罷,不用理會的……哼,本宗主親自和他們理論去。”
幾個雙仙宗的道人同時在水鏡中出現,連連點頭應是。呂風大袖在那水鏡上撫動了一下,那傳音法陣已經和懸空島的護山法陣鏈接在了一起,透過數萬裡外的那法陣,讓他看到了懸空島外海正在發生的事情。
那僧道逆手中舉着一個密佈着鋸齒的法輪,從上面釋放出了無量數的烈火沙塵,朝着一座隱隱約約的顯出了身形的小島攻擊着。那一股股的烈火沙塵似乎極重,飛射出去時反震的力量讓僧道逆整個身體都在輕輕地哆嗦着。四周的空氣、雲層在胡亂地翻滾着,那小島附近的海面,已經被衝起了數百丈高的水浪,隱約有海底的怪物在那浪頭中出沒,做出一副想要向僧道逆攻擊卻又不敢的樣子。
另外有三個羽氅高冠,面容古樸清秀,渾身清氣繚繞的道人踩在雲頭上,在僧道逆的身後戒備着。居中的那個道人滿臉的陰狠神色,臉上還有一點點傷了元氣後不正常的慘白色,想來就是那個受了黑鴉道人陰魔侵襲的道人。他們並沒有參與到僧道逆攻擊禁制的行動中,而是每個人手指一道極亮的劍光,隱隱地護住了本方四人的身形。
趙月兒皺起了眉頭,指着水鏡中出現的那三個道人沉聲說道:“這三人卻是很古怪,他們怎麼看起來和靈先生很是相似的,莫非是同路人麼?”修習了西王母的升神術,趙月兒對於靈氣的波動極其敏感,雖然只是在水鏡陣法中遠遠一瞥,卻也能發現那些道人和靈先生之間的相同之處。
呂風沒有說話,卻聽得那光鏡中傳來了僧道逆的喝罵聲:“一羣海外蠻子,有了兩個散仙做頭目,就連老朋友都忘記了?當年無涯老祖他們還在的時候,我僧道逆在哪個島上不是被敬若貴賓的?氣死貧僧了,居然關着大門不讓貧僧進門,那就怪不得貧僧了,先攻破了你們的狗屁禁制,採光這上面的‘火雲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