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瑩亮的眼,不解的凝着他,“既然已經知道沒有希望,何必在花時間,於其浪費在這裡,不如去做其他事情”。
可是——
長孫無病覺得現在連呼吸都含着苦味,從沒想過聽到玉佛說這樣的話,今天卻聽了個真切,她沒有像以前一樣,努力的想辦法替他治眼睛。
真矛盾不是嗎?
長孫無病苦笑不已。
他沉默,不是不想說些什麼,而是根本就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麼。
再度開口,更怕的是玉佛說出更讓他心傷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還能承受的了。
驀然——
一雙微涼的小手再度觸上他的眼,力道很輕,長孫無病微微一顫,她不是說沒有希望了嗎?她不是說不再嘗試了嗎?爲什麼還要撫上他的眼。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狠狠握住她的手,問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萬一試出問題,又找不到長善老人你就死定了”。軟軟的聲音,這樣說着,長孫無病一怔,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她到底在說什麼。
“玉——玉佛——”。這場大病,是讓他的腦子也跟着一起病了嗎?
小手收回,長孫無病的身體在叫囂,只希望它可以多停留些時間。
“你身上的病是怎麼治好的,我還沒有弄清楚,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長善老人也沒有能清楚,萬一你的眼睛復明,你的身體卻又變糟了豈不是得不償失,瞎了眼至少還活着,我想你不會只要復明不要命吧”。
呃——
沒錯,小命比眼瞎重要多了。
沒了命,復明了又能怎麼樣,一個死人,還可以擁有一雙可以看世間的眼嗎?
他是何其愚昧。
“我知道了”。長孫無病輕點頭,“不治就不治,你說的沒錯,現在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再好,也就是這樣了,人並不太過奢求,否則,會折了福。“玉佛,你不介意我一直看不見嗎?”一想到,這輩子再也不可能看到她的嬌顏,看清她的表情,長孫無病的心便一陣的猛抽,讓他呼吸困難。
“我爲什麼要在意?”
她有理由在意的,長孫無病硬着頭皮,伸手,到處亂抓,好不容易,抓到玉佛的手,便用力握着再也捨不得放開。
他不能再讓她從他的身邊離開太遠,他的眼睛看不到,太遠,更感覺不到,他一點都不喜歡。
“玉佛,我們是夫妻啊”。他輕喃。
“已經不是”。
“是,一直都是”。他堅決強高,“在我的心裡,你是我唯一的妻,從來不曾變過”。他輕握着她的手,覆在他的心口,讓她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心在跳動,不僅爲他自己,也爲了她。
“你已經寫下休書”。
“那是不得已的”。他何嘗願意寫下那紙休書,那比要了他的命還要讓他痛苦,“玉佛,我的心意一直不曾有變,以後也不會,我只希望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
“你——不願意嗎?”。
“爲什麼要願意?”玉佛問得理所當然,凝着他的眸子卻閃着點點瑩光,還嘴硬的說自己不在意了,明明就在意的要死,要是他的眼睛這輩子都無法復明,那他心裡的陰暗,永遠都消除不了。
她在意。
長孫無病的呼吸,又是一窒。
好快的答覆,她至少也該考慮一下。是啊,玉佛就是這樣的性子,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玉佛,你能重新嫁給我一次嗎?這一次,無論生死,都由你說了算,你要是不高興,也可以給我寫休書”。他不會當真的。
“我纔不要”。又是直爽的拒絕,“這輩子我已經嫁過一回了,可沒有興趣嫁二回,就算真的要嫁,那也是嫁給別人,不是你”。
什麼——
她想嫁給別人?他絕不允許,除非是踏過他的屍體。
“不準”。一聲暴吼,長孫無病的臉色,登時拉下,“我不准你嫁給別人,你是我的妻子,永遠都是”。
“早就不是了”。玉佛冷冷的提醒,“你要是不記得,我可以拿休書給你看”。
“那是我神智不清寫下的,不算數”。
“算,那是你的親筆字跡”這是賴不掉的。
長孫無病又一次啞口,爲什麼當初不讓人代筆,現在也好有個藉口,雙手,一扯,將玉佛用力的扯近,再抱緊她,緊緊的,再也不肯放手。
鼻端是她的氣息,感受着的是她的溫暖,讓他如何捨得下,讓他如何能拱手讓給別人,要是玉佛真的成了別人的,他寧願早在五年前就死去。
不行——
拼了老命,他也要守着玉佛。
“我們回去,我們回長孫家去,不然,迴天目山去,我們回去好嗎?不,我決定了,我們一定要回去”
匆匆的,長孫無病下了決定,立刻向皇上請辭。
“不準”。皇上大爺老大不爽的拒絕,“無病,你纔在朕的身邊呆了多久,就要回家養老,你要養老,朕養着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年紀輕輕就養老,真愛開玩笑。
他也很想退位讓賢,怎麼就不見半個人來接他的位呢。
“皇上,以無病目前的情況,能做的事,實在是有限”。
“就算再有限,那也是最有用處的事,沒有你的幫忙,朕哪能像現在這樣輕鬆”。說不定時不時的還要凝神凝鬼一下,再一個不小心要是用錯了人,後面的爛尾巴也得靠他自個兒收拾,長孫無病的鐵口異能,可是讓他全然的沒有了後顧之憂,雖然,能替人算的,自個兒倒是有點慘。
皇上搖頭,說不準就是不準。
“你要是想家,朕就許你些時日回家一趟,之後再回京,往後朕還有事須靠你來提醒”。
“皇上——”。
“就這麼說定了,要是不想要假期,那就繼續留着”。
“……”
長孫無病費了些時間,才從皇上那裡允下一個不定日期的假,他的情況也的確是特殊,皇帝應允了,同意除非是大到他實在是不好確定的事,纔會讓人把長孫無病找回來,否則,就讓他在家裡呆着。
李士傑隨長孫無病一同回去,這是皇上的要求。
“你也去?”。
“怎麼?本王去不得嗎?”朱笑難得擺起架子來壓人,“本王也想上長孫家去拜訪拜訪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是非常的不可以,“王爺,你最近沒事好做了嗎?”。
“沒有”。朱笑搖頭,他閒得很。
“要是王爺真的沒什麼事可幫,就把歷瑩娶一娶吧,汝南王府的確需要一個女主人,我看歷瑩就很合適,或者,去向皇上提一提,讓皇上下旨賜婚如何”。
“你敢”。朱笑一兇,“要娶我也不會娶歷瑩”。成親?想都沒想過,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丈夫一天到晚往外跑的,等哪天他真的定得下來再說也不遲,“就是要娶也是娶玉佛”。可悲的男人,可憐還不知道,玉佛都不認他了。
長孫無病的臉,染上怒意,不過,僅是一瞬間罷了,快的讓人以爲是錯覺。
“不可能的”。他搖頭,“玉佛纔不會那麼容易就嫁給一個人”。嫁給他,算是天意如此吧,也是天意讓他們分開。
他只希望,老天爺能再一次讓他們走在一起。
他不會放手。
“彼此彼此”。說到這個,朱笑可得意了,沒瞧見玉佛的臉色,這一次,長孫無病要想再追回玉佛,那可有得辛苦了,“玉佛已經嫁給你一次了,正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你這棵回頭草就認命些吧,咱們玉佛可不是說回頭就回頭的,相較之下,我就更有機會了,身家清白,家世也還過得去,身邊又沒有多餘的感情債,對玉佛也有心——”。
“你敢對玉佛有心”。語調一降,聲音放冷,如果長孫無病還能行動自如,他一定會不客氣的上前揪起朱笑的衣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他倒再說。“你對歷瑩有心去,她纔是你這輩子該娶的人”。
“你看我的姻緣”。朱笑惱羞成怒,“長孫無病,我沒讓你看就不準看,誰讓你說的”。他說了,他說了——
哼,別以爲朱笑是個認命的人。
“你早知道,不需要浪費時間,要是歷瑩被別人娶走了,你這輩子也不用娶妻”。
“正合我意”。
“別想打玉佛的太意,她是我的”。長孫無病放下話,早就管不着對方是誰,天知道如果站在這裡的是當今皇上,他會不會也這樣對皇上放話,連腦袋也不想要了。
“真愛說笑”。發怒了,發怒了吧,一見長孫無病急了,朱笑倒是笑了,“她是不是你的可不是你說了算,就這麼定了,這一路,我要隨行,否則,我就跟你搶玉佛”。
“該死——”。一聲低咒,逸出口中,“士傑,扶我到客房,至於王爺,我們馬上就出發了,你要是沒有準備好就算了”。他可不想等個不受歡迎的人。
有朱笑的參與,日子還怎麼平靜。
3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