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劍南楓拖着哭腔衝進臥房,榭北行斥責之聲傳了出來。
“好端端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
“可是方纔王妃……”
“你叫誰王妃!!?”
“屬下失言,請王爺恕罪。”
“罰俸……”
坑害了一個老實人,舞語仙心裡感覺莫名爽快,這下安和王府之中應該沒有人再有心情來關心她的行蹤了。
腳步匆匆,不多時舞語仙便到了世安苑。
紫玉一早就等在院門口,先是詢問了王爺的情況。
將一句幾乎要溜出口的“死裡面了”憋了回去,舞語仙僵笑道:“好得很,能罵人能發火的,精神頭比被捅了兩個洞之前還好。”
知道她是氣話,可也能判斷出王爺無大礙,紫玉笑着將舞語仙請了進去,低聲道:“小世子不要緊,娘娘安心便是。”
從未受過如此重的責罰,怎麼會不要緊,舞語仙急匆匆走進臥房,卻見兩個小子坐在地上一人一角,手裡正拿着個紙筒狀的東西不知窸窸窣窣些什麼。
低聲竊語之後,還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聲,彷彿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喜事一般。
舞語仙以爲的暗自神傷、自尊受損絲毫未見,就連明修臉上都顯露出幾分難得的開朗。
二個小傢伙,一個嘴湊在紙筒上小聲嘀咕,另一個便把耳朵湊在另個紙筒上,隨後便是一陣大笑,開心的連孃親進來都沒有發覺。
用疑問的眼神看了看紫玉,後者抿嘴道:“大世子做的‘千里傳聲’,兩個玩的可開心了,娘娘您進去吧,奴婢在外面守着。”
千里傳聲?!
舞語仙蹙着眉頭,直到看清那直筒的模樣,這纔想起自己在正廳裡聽見對面米團說話聲時,也是看見簾子後面藏着這麼個東西。
“這是什麼啊?”雖然並不想打斷孩子們,可是舞語仙還是忍不住問道。
米團兒擡眸看見孃親,頓時扔了紙筒便撲了上來,黏在舞語仙懷裡撒嬌個沒完。
明修則是慌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直到舞語仙朝他招了招手,這才帶着一臉赧色心滿意足的撲進孃親懷抱。
“孩兒私自離開,害孃親擔心了。”明修抿着嘴道歉。
拍了拍兒子的小腦袋:“爲人子女這是人之常情,你父王受了重傷,若是不記掛便枉爲人子了。只不過你怎麼也該交代一聲,你這一走可把蘇蘇嚇死了,到現在還在外面找你。”
小孩兒仰起頭,臉色頓時綠了。
米團兒卻捅了捅他笑道:“這不算啥,我小時候去河邊摸魚,累了就睡在蘆葦蕩裡。結果蘇蘇以爲我掉河裡了,哭了一下午,把撈屍隊都找來了。”
明修目瞪口呆,看着弟弟傻傻問道:“然後呢?”
“然後?”米團兒想起當時的場面,又笑了一陣,“然後我伸了個懶腰從河對岸坐起來,蘇蘇又是笑又是罵,最後還是給撈屍隊付了銀子。說是什麼這就算過了一劫,將來我一定歲歲平安。”
雖然說起來可笑,但是想當時場面也能知道,蘇蘇那一下午有多麼揪心。
明修看了看舞語仙,臉色依舊緊張:“孃親,我們快去和蘇蘇姐姐說一聲吧,可別把她給急壞了。”
“不會!”米團兒大喇喇擺了擺手,“她跟着我這麼多年,早就鍛煉出一副金剛心肺,不會急壞的。頂多就是見到你的時候會說一句,小祖宗你真是我祖宗!哈哈哈哈……”
見明修依舊擔心,舞語仙只得岔開話題,撿起地上的紙筒問道:“這是什麼,方纔在正廳裡,你們就是用這個跟我說話的?”
米團兒一躍上前,撿起一個遞給舞語仙,自己則拿起另一個站的遠些。
“孃親,你放在耳朵上聽。”
不明就裡,舞語仙試了試,果然兒子的話從裡面清晰地傳了過來。
“這是什麼?”
“這個叫傳聲筒,是明修做的!厲害吧!?”米團兒驕傲道,那神色就彷彿是自己做的一般。
“都是些小東西,薛總管以前教我做的,在屋裡閒來無事,也做着玩過,只是沒人與我說話。”明修淡淡道,臉上滿是欣喜,舞語仙卻聽出了一肚子委屈。
她拍了拍兒子的頭,他們兩個不能一起留在王府,短暫藏身還好說,時日長了定要露出馬腳。
保險起見,肯定是趁機將米團兒換出去更爲妥當。可是這孩子,孤獨的讓人心酸。
看見舞語仙的目光,明修立刻明白了,他笑着點了點頭道:“孃親您放心接明旌出去吧,這本來就是我的家,明修在這裡很好,您不用擔心。”
可是張嬤嬤馬上也要搬走了,等柳絮兒進門,榭北行又時常不在。諾大的王府又只剩他一個,舞語仙一想起那場面,心裡便是一陣難受。
米團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帶我走?孃親要帶我回去,再把我藏在那個小客棧裡!?不去,我要在這裡,父王要是真的敢娶那個柳絮兒,我定要讓那個女人知道厲害!敢毒害嬤嬤,又來陷害孃親,我的賬還沒跟她算呢。”
說罷,他拍了拍明修的肩膀:“孃親說你是哥哥,雖然我沒有叫過,可是哥哥都得讓着弟弟。你就跟孃親回去再憋屈幾天,等我出了這口氣,再跟你換回來,如何?!”
明明剛纔捱了打,明修自然知道,明旌嘴上說着是自己想留下,實際上卻是給自己機會,讓他能和孃親多親近幾日。
緩緩張嘴,卻不知說什麼,米團兒拍了拍胸脯道:“就這麼定了,大丈夫男子漢的,別婆婆媽媽的。怎麼,你是不捨的這麼大的房間讓我給一個人住?”
一直繃着的明修聽了最後一句,終於忍不住笑了。舞語仙看着兩個兒子,眼神裡滿是暖意與不捨。
總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將明修從安和王府接走,做他正大光明的孃親。
約好了晚上來側門接走明修,舞語仙離開安和王府,先行回百歲堂收拾殘局。
剛開業就被砸了招牌,隨即便是瘟疫之症,她這醫館也委實是多災多難了些。
想起蘇蘇現在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舞語仙卻不由生出幾分戲謔心情,待會見了面一定不告訴她明修就在王府裡,再讓這丫頭着一會兒急。
果然還沒進門,蘇蘇便從正堂急急忙忙迎了出來。
舞語仙整理好表情,正準備說一句“沒找到”。卻見對方神神秘秘將自己堵在門外一角,壓在她耳邊低語道。
“小姐,您先別進去,咱們醫館裡頭來了個失心瘋的。旺財正想辦法打發他,您現在可千萬不能進去。”
“失心瘋?”舞語仙不解。
蘇蘇一臉凝重:“可不,剛進屋門二話不說就跪下了,怎麼叫也不起來,非要見您不可。這不是失心瘋,還能是什麼?!看他一身戎裝,像是個當兵的,這要是個武瘋子可就麻煩了,您千萬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