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年中最冷的時間已經過去,可是正月的夜裡也很冷,林鈺裹着大斗篷走了一路,一接觸到室內溫暖的空氣,立刻結實響亮的打了個打噴嚏。原本一屋子嚴肅的氣氛都被林鈺這個噴嚏給打飛了,林鈺摘下帽子,露出一張凍得紅紅的臉,小巧的鼻尖更是紅通通的。金禾沒止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笑聲好像傳染一樣,人人都帶着笑看着林鈺。
“快快過來暖暖。”殷素素也沒繃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外面確實冷。”
“外面那麼冷,你們自己出去走一圈試試。”林鈺傲嬌了,撅着嘴道,“肯定比我噴嚏打得更響。”
“好了,還是說正事吧。”殷素素岔開話題。
“素素姐,你叫我過來到底是什麼事?”這個問題林鈺可是想了一路,也沒想出來答案。
“我已經審出來了,這個叫小芝的丫環是鎮遠侯陸平之派過來的。倒讓你說着了,還真是衝着我來了,當然也會趁機給你搗搗亂什麼的。”殷素素摁了摁太陽穴,“我本來是想直接把這丫頭處理掉的,不過突然有了一個新想法。”
“什麼想法?”畢竟已經很晚了,林鈺逮着濃茶灌了一通,以求提神,“總不能縱虎歸山吧。”
“自然不是。”殷素素慢條斯理的道,“我問清楚了,這個丫環打探到了作坊那邊送了新的樣品過來,但是不知道送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樣品。她只知道你把那個樣品拿走了,正準備探查一下。”
林鈺雖然不擅長這些。但是也不是笨蛋,立刻就反應過來,“素素姐是想讓這個丫頭傳遞假的消息過去?然後麻痹侯府和張家?”
“就是如此,不過這事還是要你配合的。”殷素素點頭道。
“這丫頭不是已經暴露了嗎?難道侯府不會懷疑消息的真假?”林鈺又提出了另一個疑問。
殷素素半垂下眼簾。低低的笑道,“人的記憶和感情一樣,都是極不可靠的東西。那丫頭還不知道自己露餡了呢。她明天一早起來,只會對昨夜的記憶模模糊糊的。再說了,事成有好處,沒成功也沒壞處,我們爲什麼不試試呢?”
林鈺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我倒是有個損招。”
“損招?”殷素素有點不信。她認識林鈺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從來有什麼不滿都是直接打上門去,還能想出什麼招數不成?雖說損招雖損,但也是招數不是。
“說到底,我只是不滿鎮遠侯府說是給青青賠銀子的。到現在還沒送來。”林鈺有點不好意思的道,“素素姐不是常公子關係挺好嘛。到時候我就裝作抓住這丫頭個現行,然後假裝把這丫頭賣到青樓去,讓常公子的人敲他們一筆如何?我們五五分成。”
“也不錯嘛,”殷素素摸了摸下巴,“不過,要想法子暗示一下那丫頭,不能讓她把消息早早的告訴了侯府,免得到時候他們得到消息後。不願出錢捨棄這個棋子。不過分成我就不要了,你揪出這個人來,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那我也不客氣了。”林鈺點點頭,她知道殷素素這個大財主不缺那千兒八百兩的銀子。她自己也不缺,不過青青的私囊並不算豐厚,林鈺自己是不打算拿的。而是打算直接送給青青。
如此就很順利成章了,殷素素親自帶人把小芝送回去,佈置好現場,林鈺則打着哈欠,把那盤子玻璃片子拿到自己的臥室去,然後就開始睡覺了。
第二日一早,果然小芝就抓緊機會摸到了林鈺的臥室。當然,能被送來當臥底的,也不會是笨蛋,要不是林鈺注意到她跪姿不對,根本捉不住她的馬腳。至於殷素素那裡的古代版本的吐真劑,且不說不可能對普通的丫環用這樣的手段,要知道那一劑藥光成本就上百兩銀子,還不一定配的齊藥。
她敲門進來的時候,林鈺正在梳頭髮,她這輩子有一頭比墨緞更順滑美麗的頭髮,倒也打理的非常用心,每天都花半個小時梳頭髮,然後用上好的頭髮保養品。
“小芝,你來做什麼?”林鈺冷着臉看着她,語氣淡淡的。
小芝看着林鈺一頭墨緞般的頭髮在陽光下發出溫潤的光,心裡正羨慕。她又覺得是林鈺用的髮油比丫環們的好,纔會有這麼一頭好頭髮,要是自己用那麼好的髮油,說不準自己的頭髮比林鈺的還要美麗。
她這麼略微一走神,就遲緩了一下才回話,不過眼神不由自主瞟了一下那邊櫃子上放着的“奴婢是爲昨兒的事來道歉的。”
“你去跟小林大夫道歉了嗎?”林鈺沒說接受不接受,直接的問道。“便不是你的錯,也沒見過跟大夫吵架的丫頭。何況你確實送藥送晚了,也太沒規矩了些。”
“我打算等下吃過早飯去。”小芝忍着氣道,又深吸了一口氣,討好的對林鈺笑道,“奴婢幫您梳頭髮吧,奴婢在家時候,主,額娘都誇我梳的好呢。”
“也罷了。”林鈺臉上神色也柔和,放下梳子,招手對小芝說,“過來吧,好好梳,千萬別弄斷了頭髮。”
小芝梳頭的手藝確實不錯,可惜就是喜歡用頭油,精品的桂花油幾乎倒了半瓶子去。林鈺摸了摸油膩膩的頭髮,心想一會兒要重新洗個頭去。
林鈺已經梳了二十分鐘頭髮了,因此小芝的工作也很簡單,幫林鈺挽個髮髻。不過她這次又露出馬腳了,大概是爲了討好林鈺,她用了不少心思幫林鈺梳了最近正在貴族少女中流行的髮型。可惜,她忘了,一個窮人家出身,剛剛從事丫環這個行業的人絕對不應該會這樣的高級髮型的。
當然了,林鈺不會在這個時候戳穿她的,因此也只是滿意的點點頭,戴了朵絹花,一隻銀鳳釵,選了對珠子的耳墜子戴上。
“小姐,這個裡面是什麼?”小環一邊幫林鈺整理髮型,一邊狀似無意的指着桌上蓋着布的托盤問道。
“這個啊,是素素姐作坊裡的新產品,我看了有趣,拿來玩的。”林鈺知道小環的意思,不過就是不明說。
小環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正準備裝作好奇隨手揭開上面蓋着的綢緞,就聽見林鈺喊道,“小芝,幫我再選一支珠花吧,好像這樣太單了點。”
小環伸到一半的手放回去了,幫林鈺選了一支珠花戴上,才告辭了。林鈺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要告辭,正想着要不要給她製造一個機會,就聽見砰地一聲,是銀盤落在地上發出的清脆的聲音。接着的是清脆的幾聲斷裂聲,綢緞這時候才緩緩掉落,蓋在幾件碎了的琉璃飾品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一下已經足夠小環看到托盤下的東西了,因此心滿意足的道歉道。
“你給我出去,不對,珍珠滿月,你們給我進來。”林鈺憤怒道,“再把金禾管事請來,這個丫頭我是不能留了。”
小環心裡也不害怕,她已經探到了消息,早就不想跟在林鈺這個沒前途的身邊了。不過樣子還是要做足的,連忙求饒,而珍珠也意思意思的給求了下情,不過林鈺看似很強硬,就沒再繼續下去。
其實林鈺還真是很心疼的,雖然說琉璃不如玉值錢,但是這東西還真是殷素素名下的琉璃作坊新出的精品樣品,準備投入市場的。這琉璃首飾,造型什麼都極美,顏色也非常好看,打算走高檔路線的,一件怎麼也要賣個十兩銀子,小環砸了這麼三四件五十兩銀子就沒了。而且這個首飾中有兩件是孤品,林鈺準備收藏的,也收藏不成了。
“什麼,你要把我賣到青樓去。”小環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鈺。她之所以有恃無恐,就只打聽了林若玉的脾氣雖然不好,但是很護短,而且心地還是很不錯的。
“你是簽了賣身契的。”林鈺冷笑了兩聲,“就衝你乾的那點事,難道你還覺得委屈嗎?”
林鈺當然不會讓她去真的接客,不過嚇唬一下她而已,不過小環開始破口大罵,馬上就有人堵住了她的嘴。林鈺原本還想客串下惡霸女主人的,不過很快就意興闌珊了,對此事放手不管,任由殷素素和常洛這樣的專業人士發揮去了。
倒是昨天被林鈺唸叨着王管事跑來報告了,他要是再不來,林鈺還以爲這個傢伙揣着十兩銀子跑路了呢。
你怎麼這麼晚纔回來?林鈺原本是想這麼問問他的,可是看着他一身狼藉,話到嘴邊就說不出口了。
“怎麼弄成這麼狼狽的樣子?”林鈺看着他包着紗布的額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王大福一看就是個老實的,連忙擺手道,“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糊弄誰呢!”林鈺沒好氣的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一個大男人說話辦事幹脆點不行嗎?還真要我三催四請?”
“小的不敢。”王大福連忙道,不過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是莊頭,和我鬧的有點不愉快,他不信我是您派過來的,後來爭執起來了。”
“你不是有書信嗎?”林鈺一開始不信,不過一思度,很快就明白了,“是了,那個莊子之前一直都是侯府管着的,想來是要抱侯府那條大粗腿呢。那我叫你調查的,你查的如何了?”
“這個倒是打聽清楚了,我都寫在這上面了。”王管事遞上一個紙摺子,“詳細情況都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