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而言,老夫絕非嗜殺之人。”陳漢仁搖搖頭道:“今日將中原武林的同道邀來,便是想將各位留下,以減少日後我天衣盟起事的阻力,令我天衣盟在武林中可儘速壯大,以抗明軍,動搖朱明根基。卻也不願多加殘殺,血流成河,羽少爺,陳漢仁有一提議,不知各位武林同道可否應允?”
朱文羽回頭看一眼,只見身後唐延雄朝他微微點頭,輕聲道:“聽聽。”旁邊的木雲大師卻也是閉目合什,輕誦佛號:“阿彌陀佛。”再看青峰謝非等人,俱都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朱文羽轉過身來,朗聲道:“仁公公說來聽聽?”
“老夫不願多有殺戮,卻又不願各位離此而去,壞我天衣盟的大業,故而老夫提議,貴我雙方各出人當臺比武,各盡所能,若是貴方得勝,則任勝者離去,縱是將來天衣盟起事艱難種種,亦不會留難衆位,若是天衣盟得勝,則衆人須得自廢武功,留此谷中,終身不出,天衣盟願替各位養老送終,頤養天年。卻不知各位能否答允?”陳漢仁道。
“嘿嘿,仁公公,照你這麼說,我們輸了的話得自廢武功,贏了也只能走人,天衣盟穩賺不賠,一點事沒有。仁公公,你想得倒挺美,這種生意居然也能說得出口,嘿嘿。”朱文羽嘻嘻一笑。
陳漢仁淡淡一笑,道:“呵呵,羽少爺,老夫所提已是十分懇切了。今日貴方來人不過上百人,高手也僅十之一二,但我天衣盟中僅屠龍隊便有五六百人之多,再加上數十高手,若是混戰起來,羽少爺,你們可得吃大虧,只因老夫不願看到血河成河之慘狀,也爲了能讓天衣盟能多留下些人手,不至損失過重,方纔提出此等提議。如此一來,天衣盟屠龍隊弟子一概不入比武,貴方各派二代弟子也無需上場,只消各派掌門人上場便可,既能一決高下,又可不多傷人命,何樂而不爲?”
“仁公公今日倒是非常坦白,呵呵。”朱文羽呵呵一笑。
“老夫素來說話都十分誠懇。”陳漢仁一臉地莊重。
朱文羽回頭望望唐延雄等人,只見唐延雄臉色凝重,只是微微點點頭,並不說話。木雲卻又是一聲低誦:“阿彌陀佛,老納並無異議。”環掃一眼過去,卻見各派掌門人俱都微微點點頭。
朱文羽一琢磨,也知屠龍隊實在是人多勢衆,服了藥後不怕疼不怕死,出招極是兇悍,武功憑空便長了三成,恐怕和各派來的二代弟子也差不了多少,若是混戰起來,雙方真個會死傷甚衆,弄個不好各派二代弟子只怕要絕種,至少也是元氣大傷,到最後屠龍殺手騰出手來,又和對方的高手一同圍攻自己這邊這幾個人,全折在這裡只怕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若是隻由幾個頭頭一決勝負,卻也省事,至少也能少死幾個人。幾位掌門人大概都想到此點,方纔會都無異議,連脾氣最爲急躁的泰山派清坤道長都已想到此點。
朱文羽回過頭來,朗聲道:“那好,仁公公,就這麼辦,我們答應!”
“且慢!”朱文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朱文羽聽得真切,知道是沙漠出聲,忙道:“等下,咱們還有話說。”說罷又道:“老鷹,你來說。”
“呵呵,這位想必便是丐幫謝幫主新收的高徒沙少俠了,素聞沙少俠足智多謀,陳漢仁頗爲佩服,卻不知沙少俠有何高見?”天衣盟果真把衆人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陳漢仁一眼便認出了沙漠,尖着嗓子問道。
“不敢當大先生誇獎。”沙漠從後邊擠到前頭,抱拳道:“晚輩只是丐幫二代弟子,本不該向大先生直言相問,只不過今日中原武林與天衣盟一決勝負,晚輩有幾個小小疑問,不知大先生能否不吝賜教?”
“沙少俠請說,老夫知無不言。”陳漢仁呵呵一笑,揚揚手道。
“不知這比武如何評定勝負?”
“勝負之數各人自是心中有數,一方認輸便算,若是均有不服,便打到一方倒地無力再戰爲止,若真的收不住手了,閻王爺自然便是見證。”陳漢仁淡淡道,語氣極是輕鬆,但這話卻讓人聽得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武林中人最重臉面,極少有當衆認輸之舉,即便不敵也是咬牙再戰,陳漢仁此話可謂是令雙方以命相搏,根本未將衆人生死放在心上,所謂不願血流成河之語,實是故作斯文罷了。
沙漠似乎也對陳漢仁這話頗感意外,一愣神,又問道:“卻不知大先生欲以幾場幾勝以定勝負?”
“照老夫的想法,貴方除了二代弟子之外,餘下之人皆須上場,天衣盟以一敵一,只要哪一位英雄能勝得三場,他便可帶着本派弟子全身而退,若是勝不了,就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了,呵呵。”陳漢仁呵呵一笑。
“這麼說天衣盟所出之人不能由我們來定了?”沙漠逼問一句。
“那是自然,只要貴方出來一人,天衣盟便會自選三人對陣,只要勝得這三人,便可率本門弟子退出天衣谷。”陳漢仁安詳道。
“大先生果真是心狠手辣,十分想將我等中原武林一網打盡,照大先生這麼說,我們這邊隨便哪一派要想回去,便須得受天衣盟的車輪戰了,連遇三位高手,三場這麼打下來,鐵人也休想全勝,這不是成心要把我們全數留下嗎?”沙漠冷笑一聲。
“那也不盡然,貴方之人完全可以中間休息一會,恢復精力,看看別人比了武之後再上臺邀戰,無須連臺上陣。老夫還是十分通人情的。”陳漢仁呵呵一笑。
“那有什麼分別?這也叫通人情?大先生倒果然是有些大言不慚了。”沙漠冷笑道。
“不不不,老夫已是十分寬厚的了。沙少俠須知,今日此時,在這天衣谷中,貴方只有一百餘人,天衣盟卻有數十高手,還有五百餘人的屠龍隊,若是混戰起來,貴方絕不可能有任何機會。老夫提出此等提議,貴方還有一線生機,比之毫無希望之勢已強得太多矣。還望貴方能多加考慮考慮老夫的提議,以免多有死傷,以致血流成河的慘狀,那也絕非老夫之所願。”陳漢仁本來面含笑容,但一邊說笑容卻是慢慢斂去,到後來已是一股森然之氣,話語中透出冷冷的寒意。
“大先生不就是仗着有五百屠龍殺手人多欺負人少嗎?有老孃在,你那五六百屠龍殺手已經成了廢物了!”突聞二三十丈外遠處有一婦人之聲高叫道。
“何紅花?!”陳漢仁突地住聲,頭也不動,冷哼一聲道。
朱文羽等人和天衣盟衆人紛紛朝聲音那邊的林中望去。朱文羽眼尖,一眼之下便認出站在林邊之人正是瑪雅的師父,雲南五毒教教主,“飄渺仙姝”何紅花!
只見那何紅花高叫一聲:“不錯,正是本教主!大先生,你一直躲在幕後,今日何紅花纔算真正見識了你大先生的手段!”一邊說一邊朝這邊走來。
朱文羽見何紅花越走越近,細看她頭髮略見散亂,衣裙頗有污損,還掛了好幾個破洞,碎裂的布頭在穀風中獵獵而動,比之上次在成都見她之時,已失了大半的鎮定莊重,甚至於臉色也顯得蒼老了七八歲一般。
“何教主好。”朱文羽一拱手叫道。旁邊唐延雄謝非等人卻是默不做聲,只有木雲閉目合什,低誦了一聲佛號。至於後邊各派的二代弟子,一來早就聽說過雲南五毒教的種種惡名,二來也從未見過這位名揚江湖頗爲神秘卻是聲名不佳的雲南五毒教教主,未料到居然會在此時出現,紛紛嘰嘰咕咕地低聲交頭耳語。
何紅花並未答應朱文羽的招呼,只是掃了他一眼,略點點頭,便直盯着天衣盟這邊的陳漢仁,高叫道:“大先生,你到底把我徒兒關在了何處?!”
“你便是五毒教教主‘飄渺仙姝’何紅花?”陳漢仁淡淡道。
“不錯,老孃便是何紅花!你把我五毒教當成棋子耍來耍去,卻不認識老孃?果真是老謀深算啊。快說,你到底把瑪雅關在何處了?快把她放出來!不然的話就休怪老孃手狠了!”何紅花厲聲叫道。
“呵呵,就是五毒教那個小姑娘是吧?何教主放心,小姑娘安然無恙,被安置在一個十分安全的所在,只要何教主能一直支持天衣盟的大業,不但不會動小姑娘一根寒毛,連老夫原來答應的條件也還一併算數。”
“呸!我本來還以爲你天衣盟也就是想稱霸武林什麼的,這才上了你的賊船。方纔聽你所說,原來你的目標是想和大明朝廷作對,簡直是癡心妄想,就憑你天衣盟的實力,敢和大明鐵騎爲難?你自身都難保,想要我五仙教當墊背的?告訴你,老孃沒有那麼笨!正好,今天大先生你在,我何紅花就當着天下英雄的面當面和你大先生說明白,從今天起,你天衣盟和我五仙教再無半點瓜葛!老孃今天就是要找你要人!你給句話,到底放不放人?你痛痛快快放了的話萬事皆休,算我何紅花瞎了眼,就此迴轉南疆。要是不給,或是傷了我瑪雅一根頭髮,我何紅花今天就能叫你天衣盟萬劫不復,你信不信?!”何紅花聲色俱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