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兩匹馬狂奔着衝過原野。
馬踏青草,疾似電影,劃破早春的沉寂。
馬上是兩個年青人,騎的也都是上好的戰馬,寬闊的胸膛,修剪的整齊的馬鬃,健壯的長腿,奔馳起來全身的肌肉如同水波在顫動。
馬背上的兩人,都是一身明光鐵甲,手持着丈八長槊,身上的披風被甩在背後呼啦啦做響。
二騎爭鋒。
在他們身後不遠的一處草坡上,程咬金捋着鬍子滿意的看着那對身影。
“小崽子有點出息了。”
薛仁貴笑道,“五郎可是被陛下稱爲猛張飛的年青驍將,一時翹楚。”
“張飛可是萬人敵,伯獻還嫩着呢。也就是瞧起來像點樣子,可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火淬鍊,算不得什麼。是騾子是馬,還得拉出去溜溜才行。”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程咬金的眼神裡,卻依然是對這個孫子的滿滿讚賞。程咬金兒子多,孫子自然也多,在他的諸多孫子中,他最喜歡的就是老三家的這個五郎,長的跟自己年輕時很像,這騎射馬槊的本領也是極強。
他還特別喜歡這小子的性子,雖說出生之時程家已經是國公府,程家還與清河崔聯姻,算是頂級名門。但這小子打小就沒有半點紈絝之氣,跟誰都沒架子。
“仁貴啊,倒是你家小子,有點青出於藍啊。”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是好事,我薛家後繼有人了。”
“嗯,小李廣也不是陛下胡亂賜的,你家老五這騎射本事確實厲害,伯獻得多跟你家楚玉學學。”程咬金道。
“伯獻的馬槊深得老將軍真傳,楚玉得多向伯獻討教纔是。”
兩個傢伙你一言我一語的,雖然話裡都是稱讚對方的孩子,可一邊的李逍卻聽的十分酸。
明擺着就是在曬娃顯擺的,還假裝客氣。
“小子,你那什麼表情,怎麼的,不服?”程咬金正得意間,一回頭,卻剛好看到李逍怪表情,立即不滿的道。
“怎敢,怎敢。誰人不知伯獻兄和楚玉兄,如今號稱羽林軍雙璧,一個御賜小李廣,一個欽封猛張飛。伯獻兄的馬槊,楚玉兄的弓箭,那都是一絕。我哪敢有什麼不服的,我牆都不扶,就扶他們兩個,真的。”
“陰陽怪氣。”程咬金哼了一聲。
“我說你小子,人是挺聰明的,可就是有時不像個爺們樣。長的這麼也算是高大了,麪皮也還不錯,可空有這副好皮囊,怎麼的卻連個上戰場的勇氣都沒?羞先人也!”
李逍這就不服氣了,你是國公你大,但你也不能不講理啊。
“人各有志嘛,再說天下億萬百姓,可也不可能人人都去上陣殺敵啊。大唐人丁數千萬,可這衛府軍士也不過數十萬而已,百不足一。有人當兵,自然也得有人種田,有人做工,有人經商嘛,要不人人都當兵,誰來種田提供糧草,誰又做工提供軍械呢。”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圍城打仗,軍械要緊。沒有糧草、沒有器械,這兵再多也吃不飽肚子,也沒武器能取勝啊,對吧?”
“老夫懶得跟你小子胡扯,今日就再問你一句,去不去遼東?”
“不去,不去,早就說過不去的。我可是家中獨子,如今藍溪李家就我一個男丁呢,怎麼也得先傳宗接代了再說啊,總不能讓我妻子肚裡孩子都見不到爹吧。”
“又不是讓你去遼東送死,你不過是做個參贊軍事的參軍,呆在我的中軍大賬,老夫沒死,哪裡又會讓你先死,你怕個什麼。”
李逍直搖頭。“府兵向來不召獨子的,沒這先例啊。”
薛仁貴在一邊笑道,“三郎這就有所不知了,府兵雖不徵召家中獨子,可朝廷召你去是做官,做官可沒這限制的。”
啊!李逍這下有點傻眼,他還真不知道有這講究呢。
“你小子,徵召你的公文現在還在我的案前呢,只要你一句話,願意去的話那就隨時可以過來報到。大軍出征開拔之前,都還一直有效。”程咬金說道,他是真願意帶上李逍這小子,就算他只懂點紙上談兵,不懂行軍打仗,但帶在身邊,起碼能頂個廚子用啊。
做菜能做到這小子那水平的,可沒幾個。
“盧公饒了小子吧,你帶伯獻兄和楚玉兄去就好了,這二位兄臺滿腔熱血,一心想着去遼東殺敵立功掙爵位呢,我就不行了,人窮志短。鄉下田舍郎一個,沒啥大志向,只想着多買幾畝地,多養幾頭牛,多收幾鬥糧,然後陪着媳婦孩子,守着熱炕頭過舒適日子就行。”
“沒出息。”程咬金鄙視,真沒見過這麼沒出身的男人。
“小子就這出息,讓盧公見笑了。”李逍臉皮厚,也無所謂。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還是不去遼東趟那渾水了。
千里覓封侯這樣的事情,還是留給那些將門虎子們去做吧。
“去幫老爺子取壺酒來,酒沒了。”薛仁貴打發李逍。
等李逍一走,薛禮對程咬金道,“晚上府中備宴,還請老將軍賞臉。”
“有事?”程咬金問。
“陛下今晚會來。”
程咬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薛仁貴跟他同在軍中,馬上要出征了,有事不在軍中說,卻要請他去家裡吃飯。而偏偏皇帝還會去,這是幾個意思。
“這是陛下的安排,陛下微服。”
程咬金更不懂了。
“陛下讓我來請老將軍,又讓我帶話,請老將軍再請上英國公同往。”
“有點繞啊!”程咬金捏着下巴,“總感覺這酒宴不太好赴啊。”
薛仁貴也知道這事情有點太複雜,但這是皇帝交待。
而他做爲皇帝的心腹,也猜到皇帝的一點意思,他知道皇帝最近和長孫無忌在別苗頭。這個時候皇帝借他家請客,請的還是程咬金和李績,可知是有深意的。
“哎呀,看來有些事情躲都躲不過啊。”程咬金嘆氣。
“爲何要躲呢,我等身爲陛下臣子,理應主動爲陛下分憂纔對啊。”薛仁貴說道。
程咬金有點愁眉苦臉,這是一個大漩渦啊,還避都避不過了。
李逍去而復返。
“老將軍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啊?”
“牙疼。”程咬金沒好氣的道。
薛仁貴笑着對李逍道,“三郎啊,今晚某在府中要請幾位朋友吃飯,你過來幫忙做幾個下酒菜,可否。”
李逍瞧了瞧程咬金,又看了看薛仁貴,若有所思。
“薛公有召,逍安敢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