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你來了?”一羣仙子忽然從光柱裡浮現出來,牧雲站在最中間,輕聲說道。
“嗯。”林半細細地看着有些陌生的牧雲,微微地嘆了口氣,一個疑問在他心中盤旋良久,卻始終沒有問出聲來。
儘管他已經做好了決戰的準備,也把自己的心境和狀態調整到了最佳狀態,甚至完全領悟到了天人合一的狀態。但面對牧雲時,他仍然覺得有些彆扭,這也使他的心靈不夠圓滿。
“你本來可以強行突破境界,飛昇仙界的。如果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牧雲也細細地打量着林半,瞬間看穿了林半現在的境界和狀態,“生命寶貴,你要想清楚!”
“我確實可以強行飛昇,但我不能走,不能退縮!因爲還有很多人,需要我的守護,需要我去爲他們贏得一線生機!”林半沉默了一會,輕聲答道。
“我明白!”牧雲點了點頭,眼神裡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不過,你有任何把握嗎?這一次的天罰大軍,足足有一千位仙神!”
“千位仙神?”林半的瞳孔微微一縮,拳頭也忽然緊緊地捏了起來,半晌,終於問出了那句話,“牧雲,你也是天罰大軍中的一員嗎?”
牧雲垂下頭,良久才答了一個字:“是!”
林半臉上的神情頓時有些悽然,半晌才長嘆一聲:“我的這一身修爲,都來自於你。說實話,我實在不想和你動手,但命運既然這樣安排了,我也只能接受。我始終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包括我和你的相遇!”
聽到林半這句有些古怪的話,牧雲的臉微微一紅,看着林半良久,才輕聲答道:“我們的相遇,確實是命運的安排,無關其他。放心,我不是什麼天界的棋子和姦細,也不會和你動手!你別多想,儘管放手一搏。”
“好!”聽到這句回答,林半忽然心胸爲之一闊,就像喝了一杯烈酒。
“牧雲,你在胡說什麼?”其他仙子卻驚訝地嚷了起來,“你是天罰大軍的一員,怎麼能置身事外呢?”
“走吧。”牧雲卻不予回答,只輕輕轉身,急速地飛騰上去。
緊接着,一股無與倫比的吸力傳來,林半就如同置身於時空隧道中,朝着高天上的一處空間飛掠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半眼前一亮,發現自己忽然置身於一個蒼涼、古樸的古戰場上,這裡到處是冰天雪地,天地一片蕭殺!
在他前方的雪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威風凜凜的仙神,身騎各種奇異的仙禽仙獸,手持各種奇形怪狀的仙器法寶。
“凡人,你終於來了!不錯,還算有膽識,不過,你註定失敗,註定身死道消!跪下認輸吧,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甚至可以讓你飛昇!”一個滾滾如雷的聲音,從仙神大軍裡傳了出來。
這聲音一響,所有仙神的目光都望向林半。
這些目光裡,有好奇,有嘲弄,有不屑,有鄙視……
被這片目光一看過來,林半就覺得自己被一面巨大無比的聚光鏡照着,彷彿九天神火在狠狠灼燒着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幾乎有魂飛魄散的感覺。
僅僅是目光,就讓林半支撐不住了,更別提是動手了。
這就是仙神和凡人的區別。
這場決戰,本來就是一個笑話!
歷代文明都無法挑戰成功的天罰大軍,又怎麼會失敗?
“我不會認輸的!”面對這樣的壓力,林半卻忽然笑了,他的頭昂得特別高,聲音也特別響亮,“蒼天有缺,我來修補!這一次決戰,我把它稱爲‘補天’!”
“補天?笑話!你以爲你是女媧?”那如雷的聲音發出了一陣大笑聲,“就算是女媧親至,也無法抵擋我們這一千位仙神聯手的威力!”
“哈哈哈……”
“就是,這凡人以爲他是誰?”
衆多的仙神發出了響亮的笑聲,看向林半的目光也更加嘲弄,更加咄咄逼人。
在這片目光的逼視下,林半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炙熱難耐,似乎馬上要燃燒起來。
但就在這時,一個曼妙的身影,卻忽然擋在了林半的身前,給他帶來一片清涼,一陣心靜。
“你說錯了,沒有一千位仙神,只有999位!”牧雲擡起頭,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雖輕,卻讓那片如雷如潮的笑聲陡然啞了下來,就像一隻正在嘎嘎亂叫的鴨子,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林半驚訝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說不出話來。
“牧雲仙子,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有仙神驚訝地問道,“還有一位呢?是誰缺席了?”
“是我!”牧雲平靜地答道,“我不願意和他戰鬥,所以我決定變成凡人!”
“什麼?你要叛變?”
“你瘋了?”
“這怎麼可以?”
“你會受到天尊的嚴懲,甚至挫骨揚灰,永世不能超生!”
所有的仙神都驚訝地嚷了起來。
“牧雲,這不可以!”就連林半,也驚訝萬分地嚷着。
“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你說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現在,就是最好的安排!”牧雲轉過身來,眼神和聲音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
話音剛落,牧雲的全身忽然騰起一片聖潔的白光,化爲點點光雨,飄灑向地面。
那是對於仙人來說也珍貴無比的仙靈之力!
在這片聖光中,一棵像樹根一樣的東西也從牧雲的身上浮現出來,然後猛地一下,化爲了點點碎末,飄散在風中。
“牧雲,你居然把全部的仙靈之力都抽離出來,還把靈根也毀掉了!”一箇中年仙人驚訝地吼道,“你這是在幹什麼?”
“變成凡人呀……”牧雲的神情十分痛苦,聲音也很虛弱,就像一條被剝去鱗片的鯉魚,“我不能違反規則,幫助林半,但我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和他交戰!”
“誰要你和他交戰了?對付一個凡人,用得着你出手嗎?我隨便一個指頭,就能徹底地捏死他!”那中年仙人不敢置信地大吼着。
但牧雲這時已經不能回答他了,一瞬間,她把仙靈之力都完全驅逐出體外,並且斬碎了靈根,徹底地變成了一個凡人,一時間虛弱到了極點。
“牧雲,你這是幹什麼?有必要嗎?”林半也驚惶萬分,趕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牧雲。“記得那天在山上,你向我表白時,我說過的話嗎?”牧雲溫柔地看着林半,忽然問道。
“記得,當然記得!”林半的心跳忽然加快起來,“你說,你對我的感覺,不是喜歡……”
“那句話,我當時沒有說完。”牧雲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像是染上了一大片晚霞。
“沒說完?”林半疑惑地問道。
“不是喜歡,而是愛……”牧雲的小臉通紅,終於勇敢地說出了這句話。
“什麼?”林半驚呆了,所有和牧雲的交往過程,頓時在腦海裡飛掠而過,瞬間明白了一切。
“我臉薄,要面子,當時不敢說!另外,我也是想考驗你一下……”牧雲咬了咬嘴脣,補充道。
“牧雲!”林半心潮澎湃,一把握住了牧雲的的小手,長嘆道,“你真傻!我們錯過了多少時間,多少機會啊……”
“我沒覺得錯過什麼呀,你說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牧雲微微一笑,所有的念頭忽然毫無保留地飛入了林半的腦海裡,每一個念頭,都和林半的念頭緊緊纏繞着,無數的意念和記憶,都涌入了林半的靈魂裡。
剎那間,林半覺得自己讀懂了牧雲一生中的每個細節,修煉過的每段功法,擁有過的每段心情,而他自己的一生經歷,也被牧雲細細地品嚐着……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交嗎?”林半隻覺得一陣飄飄然。
這是真正的神交,真正的神與魂合,牧雲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隱私、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林半,林半也同樣如此。
隨着牧雲念頭的纏繞,剎那間,林半對於自己在塵世間的種種,牧雲在天界的種種,都如放電影一般,快速回放了一遍,就像人死之前那樣……
不過,雖然往事一幕幕掠過,林半卻覺得與自己相隔很遙遠了,他似乎是在看千百年前的前世記憶一樣,心靜如水,古井無波。
也是從這一刻起,林半達成了自己最後的心願,了斷了最後的羈絆,念頭變得無比通達,再無半分凝窒。
在牧雲的幫助下,他的心境忽然達到了大圓滿,再無半點缺憾,半點憂慮和恐懼。
就連一直燒灼着他的衆多仙神的目光,也再不能讓他感到半點壓力。
他身不由已地懸浮起來,飄向半空。
一道金色光柱忽然貫通天地,照耀在林半的身上。他達到大圓滿的元神忽然分化成千萬縷神光遊絲,滲透進肉身中,周身數百個光漩靈光閃動,瘋狂地吸納着天地間的靈氣,形成了一股強烈的颶風。
天空中,忽然有奇妙的仙樂聲隱現!
當最後一縷光絲進入體內,橫亙天地的光柱頓時消失,林半睜開了眼睛,憑虛而立,眼神清亮睿智,帶着一種在太古時空之河的源頭面對滾滾洪流逍遙而歌的大超脫,大灑然。
與此同時,在他的身旁,忽然間風雪止歇,冰消雪融,花草樹木蓬勃生長,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苞開花,就連掉落地面的松針樹葉都豎了起來,朝向空中的林半!
這一刻,風雪冬日竟然溫暖如春!
在這片“心演大道十方靈動,身如朝陽萬物下拜”的奇景中,林半終於踏出了最後一步,成就了陽神真仙!
好在,現在是在時空戰場上,林半並不會受到天界飛昇規則的吸引,因此可以繼續這場戰鬥。
“牧雲仙子居然叛變了我們,幫這個凡人突破了境界!殺了她!”這時,一個憤怒的聲音,從仙神大軍裡傳了出來。
聽到這句話,林半趕緊一招手,把牧雲收進了自己身體裡的獨立空間裡,把她浸泡在生命古泉裡,同時發出了神識波動:“牧雲,你好好休息一下,看我如何收拾他們!等戰鬥完畢,我就幫你重塑靈根,恢復仙靈之力,我們攜手闖蕩天界……”
“打敗他們?林半,雖然你成就了真仙,但還是不可能的!”牧雲卻苦笑着回答道,“你難道還不明白,我只是想陪你一起戰死,了斷這段因果,這段緣份!”
“了斷?不!不該了斷的,就永世長存,不會消逝!”
林半微微一笑,他擡起頭來,雙目炯炯地望着諸多仙神,一字字地朗聲說道:“你們想殺她?那我就先殺了你們!”
話音未落,盤古開天圖就從林半的身體裡浮現出來。
“殺了我們?呸,你以爲你是誰?就算你成就了真仙,又能怎麼樣?我們這裡每一個人,修爲都比你高得多!”
“林半,這幅圖好像是一個很厲害的仙器,已經接近了極品仙器,想必這就是你最大的憑仗吧?”
“仙器?就算是極品仙器,那又怎麼樣?那不是你能掌握的,你也根本發揮不了威力!”
“極品仙器嗎?我也有一個,哈哈哈,看看誰的更厲害吧!”
面對着已經成爲真仙的林半,衆多仙神卻毫不在意,發出了陣陣嘲笑聲。
不過,他們說的也是事實。
林半雖然成仙了,但不過是個最低級的天仙而已,而這羣仙神大軍,不僅僅是人數上佔了絕對優勢,而且還有更高級別的仙尊甚至仙皇。
對付一個天仙,仙尊一掌就能拍死他。至於仙皇,只要吹一口氣,就能把一個天仙吹飛!
就算是極品仙器,天罰大軍裡也掌握了五、六個。這些仙器聯合起來,足可以輕鬆鎮壓林半和他的盤古開天圖。
這注定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也註定是一場過程孤獨、結局悲慘的戰鬥,林半實在沒有半點取勝的希望。
所以他們實在想不出,林半憑什麼跟他們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