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鶴林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膽怯,但很快他又打起精神,站起身拿起門口的外套就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傅聞之的聲音又響起,打斷了他的動作。
“怎麼?不準備做出一些成績給你長輩看了?”
“你走出這道門,可就沒有機會了。”
“我們不會找不到鄭雪的蹤跡,只是時間問題,但你就不一樣了,你找不到第二個,和我們一樣的集團。”
季鶴林緩緩地閉上眼睛。
心裡是掙扎的。
他知道,傅聞之說的是真的。
他越是長大,越是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猶如萬丈深淵,相差甚遠。
小時候,長輩的誇讚,讓自己建立自己是獨一無二,世間最利害的人的人格,但這些年過去,季鶴林越發明白自己和棠莞這些人的不同。
他們是天才。
是客觀的天才。
無論是成績還是人際關係,在他們的世界裡都是簡單的東西。
所有的一切,他們贏得毫不費力。
而他,僅僅是想要跟上他們的步伐,就要拼盡全力。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在追尋的路途中,季鶴林真的太累了。
可他又不想放棄。
他不想放棄自由,也不想放棄自己。
季鶴林站在原地,靜謐將要把他淹沒,可卻無人向他伸出手,無人救他。
就在這時,棠莞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這個房間的安靜。
“行了,在這裡耗着的時間,我們說不定都找到宮筱了。”
“我們今天因爲出國的事情吵架了。”
和棠莞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季鶴林的聲音。
季鶴林一邊說着,一邊看着傅聞之身邊的棠莞,像是在和她單獨說話。
將傅聞之,視若無睹。
“她想要去國外,我不想去,所以吵了一架。”
“我覺得國內的教育這些年也不弱,大學出去就行,高中沒什麼必要。”
傅聞之看着季鶴林的視線,冷笑一聲,將頭轉向一邊,另外一隻手扣着酒杯,輕輕搖晃。
從袖口露出的手腕脈絡清晰,看起來就蒼勁有力,欲態橫生。
可明明平時傅聞之身上的氣質都是極端地禁慾,就連釦子都是扣到最上方,不漏一絲春光。
他像是被棠莞束縛的野獸,在棠莞面前,乖巧無害。
只有偶爾露出的戾氣,顯現出傅聞之那張精緻的皮囊下的惡鬼模樣。
以棠莞爲養分,在肆意生長。
但棠莞不在意,只有旁觀者在膽戰心驚。
但那是棠莞和傅聞之的世界,誰也進不去。
傅聞之覺得季鶴林看着棠莞的樣子礙眼極了。
像是那些貪婪的人在奢望他們得不到的東西,讓他惡意滋生。
想要挖掉他的眼睛。
然而下一秒,一顆橘子味的糖果落入他的薄脣裡,連帶着那熟悉的、溫柔的指腹落在了他的脣邊。
也把剛剛滋生出來的惡意驅散。
他像是被安撫的野獸,一下子安靜下來,愜意而溫柔。
只有季鶴林被他剛剛的視線嚇了一跳,然後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老老實實地說着。
“我和她吵架之後就離開了。”
棠莞聽見這話,點點頭,做了個總結:“吵完架就走,也不管對方的情緒。”雖然是事實,但被棠莞說出來,季鶴林還是有些不自在。
他和鄭雪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
他爲什麼要去安慰她呢?
兩個不相愛的人,甚至連好感都沒有的人,爲什麼一定要被捆綁在一起呢?
所以季鶴林沒忍住爲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們的關係本來就不好。”
然而棠莞卻說着:“可就算是陌生人,也會在別人難過的時候遞上一張紙巾。”
“這和關係好不好沒有關係,只是單純的善意吧。”
棠莞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又開口:“當然,我也不是來說什麼對錯的,我只是想知道之後你們還有沒有聯繫。”
“宮筱在去給鄭雪遞紙巾之後,就沒有消息了。”
季鶴林聽見棠莞這話,才意識到爲什麼剛剛棠莞提起了宮筱。
他還以爲是棠莞說錯了人名,原來真的是因爲宮筱。
季鶴林想了想,正準備說自己沒有和鄭雪還有聯繫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等季鶴林拿出手機一看,上面出現的是鄭雪的名字。
季鶴林下意識地想要掛掉電話,卻看見傅聞之和棠莞的視線都落在自己的手機上,然後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鄭雪的聲音,和往常一樣,還是那般虛弱,還有些病態的柔弱:“你在哪裡啊?”
清吧的歌聲響起,讓鄭雪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尖銳:“你在酒吧!”
“你爲了氣我居然去酒吧!”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神經質,聽起來很是偏執。
讓人覺得她有些不正常。
季鶴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鄭雪的話。
在她那邊的空間裡,他好像聽見了一道異常的聲音。
不僅僅是季鶴林聽見了,棠莞和傅聞之也聽見了。
而鄭雪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把那道抽咽的聲音壓了下去。
棠莞在季鶴林的身邊打着手勢,讓他再多說點話。
【你再多說一點】
【讓她別掛電話】
季鶴林吞嚥了一口口水,看着傅聞之和棠莞拿出了儀器,也意識到之前棠莞說的話沒有錯。
自己真的很有可能有一位犯了法的未婚妻。
可她才十五歲啊。
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季鶴林以前是有些混不吝,但隨着慢慢長大,他之前那些幼稚的想法也逐漸消失,沒有以前那樣作惡多端的想法。
可是鄭雪不一樣。
她變本加厲了。
鄭雪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暴躁。
“你給我說話!季鶴林!”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喜歡棠莞我都忍了,你現在還揹着我去那些地方!”
這話一出,季鶴林感覺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他最後一層僞裝被人撕開,露出了那個角落裡自卑的自己。
他幾乎不敢去看棠莞的眼睛。
他不敢去看棠莞。
在棠莞的眼中,自己是多麼的不堪,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然而棠莞就像是沒有聽見鄭雪的話似的,給季鶴林打着手勢。
【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