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你們妻兒只要還有一技之長,此刻肯定過的很好,還不快回家去看看!”
那兩人連連應是,衝出人羣就要往熟悉的方向跑。
老頭還在後面大聲地提醒道:“如果在原先的住處找不到他們也別急,可以去宮中查登記的戶籍……”
望着他們消失的身影,我好半晌還回不過神,直到老伯的聲音傳來:“姑娘,你剛剛想問什麼問題嗎?”
我一楞,忙點頭:“老人家,我真是非常好奇,在這裡施行……仁政的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
雖然只接觸了一點點,我卻還是萬分詫異,這些政策比起現代的人民當家作主當然不算什麼,可是在古代卻是一個相當領銜的改革措施了。
到底是誰有如此高的遠見呢?
老人一笑,歉然道:“倒不是老朽不願告知姑娘少主的名諱,只是別說是我,就是這宮中的大人也沒多少人有幸得見少主一面。”
“少主?”我心中一緊,詫異道,“你們竟不稱呼他爲皇上的嗎?”
“哈哈……”老人自豪地一笑,聲音有着無比的崇敬,“皇上算什麼,不過一個稱呼。在我們依國,人人心中只有少主!”
我眉頭微微皺起,鄭重地道:“聽老人家的談吐分明是個隱世高人,爲何會甘於在這裡擺攤買賣呢?”
老人終於認真看了我一眼,點頭:“姑娘眼力可真不錯,老朽卻曾讀過幾年書。不過在我們依國,老朽卻決計算不上高人。既然宮中有能力比我強百倍的人在,我便在此地落得清閒,不好嗎?”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對這個一直笑眯眯的老人感到佩服。如此灑脫、如此豁達的心性,在這人人渴望建功立業、名揚天下的時代,端的難得。
正待再問,卻聽“隆隆”的鼓聲忽然傳遍了整條街道。細細一辯可以發現,這鼓聲一直在重複着三長兩短。
下一秒,我便發現這街上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那些官員們臉上的表情又是難以置信又是緊張,簡直就是在瞬息間都腳底抹油往一個方向衝去。
至於百姓們臉上除了驚詫,更多的卻是欣喜若狂,竟隨手丟下手邊的攤子往那些官員跑的方向涌去。
不過即便是在如此擁擠的時候,他們還是注意到先照顧老弱婦孺,所以場面雖混卻還是沒亂。
老人原本一直半眯的眼忽然猛睜開來,喃喃道:“少主竟然會來,少主竟然來這……”說着再顧不得我們,跟着人羣衝了出去。
我簡直快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這……就算是現代超級天皇偶像駕到,也沒誇張到這種萬人空巷的地步啊!
完了!我越來越好奇這個少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了。
提了裙襬正準備去湊熱鬧,卻見一個將官打扮的人氣喘吁吁地衝到我和玄天面前,低頭報告道:“娘……小姐,心慧姑娘要我趕快來報告你,心洛少爺發高燒,現在……”
我心中猛得一驚,今天早上要出來時心洛就說很累,我以爲沒什麼大事,只留下心慧和無夜在他身邊,囑咐了他好好休息便出來玩了,壓根沒想過幫他好好診下脈。
真該死!我低咒了一聲,運起內力往我們落腳的客棧狂奔而去……
心洛的燒在第六天終於退了,身體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可是我卻有些莫名的擔心,他發燒的時候只隱隱睜開過一次眼睛,那時只有我坐在身邊,他的眼睛竟奇異的呈現銀色。
到底心洛是什麼身份呢?他的身上又隱藏着怎樣的秘密?
車隊在這陸路上行走已經有十天了吧,此刻也已進入祁國境內,我明顯看得出玄天原本緊繃的弦現在鬆了不少。
只可憐了我,自從入境後就被迫換上鳳冠霞披,無聊地躺在花車內。
前面忽然傳來喧鬧聲,我連忙掀開簾子,興奮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前腳剛要下地,卻被玄天拋過來的恐怖眼神給逼了回去。只見前面跪了幾個衣衫破爛的人,向着前面的士兵不住磕頭叫道:“官爺,求你別燒我們村子,官爺!……”
恩?以爲我們是來“打家劫舍”的官兵,我瞟了臉色頗爲尷尬的玄天一眼,暗襯:什麼天下第一強國,果然還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目力所及,不遠處果然有十幾個村落,只是怎麼看上去都死氣沉沉的?
玄天這傢伙,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走這種“鄉間小路”,八成是爲了省時,那幾天因爲心洛發燒而不得不逗留,他就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似的,說是會誤了時辰。
走在最前方的士兵都有些惴惴地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待要上前踢開那些百姓。
我收回目光,視線落到那幾個攔路的村人身上,忽然猛地一驚,大叫道:“慢着!”
那士兵楞了一下,還沒回神,只覺眼前紅光閃耀,我已經躍過他來到其中一個村人身邊。
我仔細地查看了他全身上下,果然發現他手臂上有豆大的皰疹出現,周圍還隱隱有淡紅色的塊狀面積。再把脈……
我回頭,猛地大叫了一聲;“誰都不許過來!”
正緊緊尾隨而來的無夜和心慧都被我兇狠、凝重的表情嚇了一跳,呆呆立在原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這個村子感染了瘟疫,而且……”我頓了頓,許久纔有些不忍地道,“是痘瘡。”
此話一出,所有的士兵臉上都露出了恐懼神色。心慧、玄天他們滿臉驚恐地衝上前來,應該是想把我拉離那幾個人身邊。
痘瘡,現代又叫天花,在沒有疫苗技術的古代,是比戰爭還要令人恐懼的死亡象徵。
“娘——”人羣中伴隨着一聲尖叫,忽然衝出一個士兵,不要命地往那幾個村莊的方向奔去。
我猛地一驚,知道他的母親正住在這個村落,不由大叫道:“無夜,阻止他!”
可是,他的那聲叫喚,就好象一個口號,瞬息間又有幾個士兵呼喊着不同的親人,發了瘋似的衝出隊伍……
所有人都被剛剛聽到的話嚇呆了,無夜一人根本攔不住這麼多人。
我臉色狠狠一變,運起內息將聲音遠遠傳送出去:“你們想看着戰友去送死嗎?快攔住他們!這是命令!”
幾分鐘後,那幾個滿臉悲憤和絕望的人被押跪到我的面前,有的還在拼命掙扎,有的已經痛哭出聲。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不知尤何心中竟一陣痠痛,蹲下身,和他們平視,輕聲道:“你們有什麼親人在村裡嗎?”
“我娘,我娘她獨自一人養育我……”
“我妻子一直在等着我回去啊……”
“我一家人都在‘紅頭村’,嗚……明明我走前還好好的……”
……
圍站着沒有擅自行動的那幾個士兵,也有面露絕望悲傖之色的,恐怕……也有親人被困在裡面,只是有着更深的理智和忠君愛國之念
我握緊了拳頭,問:“你們不怕死嗎?”
那第一個衝出去的士兵,眼神渙散地看向我,哭道:“我娘都死了,我這麼拼命又是爲了誰?還不如死了……”
以前在無遊組時,看到此般情景,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全力搶救吧?我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了一陣,復又變得決絕無比。
“心慧!”我鬆開握緊地拳頭起身,把頭上礙事地鳳冠扯掉,冷靜地道,“去準備大量的熱水!”
心慧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容,道:“是,小姐!”
“心洛!去收集木炭,越多越好,然後把他們研成粉末!”
心洛高興地拍手道:“心洛也有事做嗎?可是……心洛一個人……”
“無夜!”我凝重地轉向他,把懷中衛聆風給我的二十張銀票遞給他,“等會我寫張方子給你,你去離這最近的藥店買這些藥,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聽着——”我用內力把聲音遠遠傳開,“想要救你們親人的,想要助你們戰友的,就去幫他們三個的忙,怕傳染的好生守着這車子。但是……”
我頓了頓,眼光掃過跪在地上呈震驚狀的幾人一眼,冷冷道:“在他們三個把預防痘瘡的藥材準備好以前,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這些村莊!違令者,軍法處置!”
“聽清楚了沒有?”
“娘娘,你瘋了!”玄天緊張地一把拉住我,“你要一個人去那村莊,要是被傳染了——”
我淡淡一笑,截住他的話道“玄將軍,也要請你幫忙。”
玄天一楞,竟傻傻的問:“我也能幫忙?”
“是!”我神色一凝,慎重地道,“看來官府已經決定放棄這裡的村落,相信這裡已經被封鎖,而且難逃被毀的命運。我不論你用權也好用勢也好,反正,讓我進去,然後幫我拖住他們!”
“可是娘娘,你……”
我露出一個笑容:“放心吧,我種過疫苗……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得過痘瘡,不會再被感染的。所以,在沒有任何預防措施的情況下,惟有我一個人進去是安全的。”
我不管玄天呈呆滯狀的表情,目光淡淡地掃過在場的所有將官士兵,大聲問道:“我再問一遍。你們都聽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