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香知道,香塵的話很有道理。可是她卻並不想那樣。不管是鬥,還是忍讓,她都不喜歡。可是若是比起鬥爭,她卻是更寧願自己忍讓。當然,是有底線的。畢竟,忍讓的結果還是能換來一時的平靜。可是一旦開始鬥,那麼就再不會有平靜了。
但是,這一次,樊青桂的所作所爲,真的讓茉香生氣了。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可是這個孩子不能。可是偏偏,樊青桂就動了這個孩子。
饒是平和如她,也忍不住生出一絲怨懟和仇恨來。她想報復,她承認。可是同時更加明白,報復了也不能挽回這樣的局面,反而讓日後的日子更加艱難。所以她不知道該如何了,她不知道該拿樊青桂如何了。
這個問題,即便是在事情過去幾天之後,茉香仍是沒有做出決定,只是閉口不談。
而這幾日,她這屋裡總是分外的熱鬧。這幾日,一直忙碌的許景竟是呆在家裡足不出戶,而路啓,基本上每天也是照着一日三餐的模式過來。因了茉香不敢再亂吃補品,所以什麼零嘴點心的就多了起來。
只是,不知是不合胃口,還是心理的問題,茉香沒次都不曾吃過路啓的帶來的東西,要麼分給香塵和碧荷,要麼就讓人給府裡其他下人分食,可是她自己,就是不肯嘗一點半點。
路啓每日看着,心裡的那種焦躁便是越來越多。這日終於是忍不住,在茉香含笑接過他剛遞過去的點心,卻又無比隨意的放下後再不看一眼之後爆發。
於是,他趁着好不容易許景今日有點事情不在此,一把攥住茉香的手,壓抑着心裡的焦躁煩悶,只是以近乎哀求的姿態對茉香道:“咱們談談罷?”
茉香一僵,下意識的抽手,更是避開了路啓帶着絲懇求的眼神,淡淡而笑:“將軍若是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茉香聽着呢。”
她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說話方式,頓時將二人之間尊卑一言道破。讓路啓的絲絲哀求變成了一種譏諷,甚至是可笑。
“茉香,你非要如此和我說話嗎?”路啓有些失落,亦或是失望。不過卻是沒有勉強,反而放開了茉香的手,後退一步,與她之間拉開距離,竭力的遷就了茉香的感受。
而他這樣的話,卻是讓茉香莫名的生出一股怒氣來——什麼叫做她非要這樣?這不是她想要的麼?爲何他卻能理直氣壯的用這樣的話責備她呢?當下,她語氣不由冷了幾分,漠然的反問:“將軍,請問這樣有什麼不對麼?將軍想要如何,只管說出來,茉香儘量配合就是了。”
路啓沉默了片刻,沒說話。然後嘆了一口氣,擡頭定定看着茉香,以一種極其肯定的話對她言道:“茉香,你在生氣。”
被道中心思,茉香有些閃躲的不敢擡頭,嘴上卻仍是兀自強硬道:“沒有,將軍多慮了。茉香不敢對將軍生氣。”
“可是你的確在生氣。”路啓有嘆一聲,走到牀邊站定,雙手撐着窗戶,微眯了雙眼往外眺望,彷彿被美麗的景色吸引了心神。只是,口裡卻是輕聲的,帶着絲詢問道:“是因爲青桂麼?其實她也不是故意……”
茉香的怒氣,終於再也按捺不住。路啓不提這個事情還好,一提起她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嘲諷的看着路啓,譏諷起來:“呵呵,我哪裡敢呢?孩子是你們路家的,你們要,我就生,這會你們不要了,我沒有資格說什麼,只能接受。”
說這話的時候,茉香的態度冷硬而漠然,全然不見平時的柔順。但是,倘若許景在,自然就會明白,這樣的茉香纔是最真實的茉香。不高興會生氣會擺臉色,高興了會笑會跳,傷心了會哭會慪氣的一個真真實實的人。
但是,路啓不知道。他只是被這樣的茉香嚇了一跳,甚至變得有些無措起來。但是,最重要的是,一絲絲的愧疚從他的臉上顯露出來。他就那麼愧疚的看着茉香,訥訥的言道:“茉香,你別這樣……”
茉香冷冷一笑,此時理智也好,尊卑也罷,都被她扔在了腦後。她最容忍不了的就是樊青桂動了她的孩子。甚至,連帶着路啓也被看成了樊青桂的同夥。都是殘害她孩子的劊子手。雖然孩子暫時沒事,可是她現在隨時都可能會失去孩子不是嗎?
對於路啓,她不敢說她不怨。她在路家唯一的依靠,就是路啓。先前路啓表現出對孩子的在乎時,樊青桂即便是如何生氣嫉妒也是不敢動手的不是嗎?可是,就在路啓對她冷漠的那一天開始,樊青桂就彷彿得到了什麼秘密允許一樣,毫無顧忌的甚至是明目張膽的動作起來了不是嗎?所以,她覺得,這一次路啓是有責任的。路啓只顧着他自己的感受,卻從未想過她的處境和感受不是嗎?
而她的恨,她的怨,一直都苦苦壓抑着,沒有表現出來。如今被路啓一刺激,就再也忍不住。她可以不要路啓的寵愛,不要他的理解甚至是寧願被誤解一輩子也無所謂。可是,孩子出事了,她心裡的惶恐現在已經是無以復加了。經不得一點半點的刺激。
“夠了,不是故意?這話說出去誰信呢?”茉香就這麼冷冷的言道,絲毫不顧及路啓的想法和麪子,只是緊緊的盯着路啓,一步步的逼了過去,毫無顧忌的指責路啓道:“一直以來,你們夫妻二人是一家人,我不過是個外人,是個生孩子的工具。我有自知之明。一次次容忍你妻子的跋扈,沒關係,這些都不重要!可是,她不僅想要欺負我,甚至打算將來掌握我孩子的命運!作爲一個母親,我想問問你這個父親,在你的妻子這樣做,這樣打算的時候,你在幹什麼?當她想要除掉我孩子的時候,你這個父親在幹什麼?當她還用不是有心做藉口的時候,你這個父親又幹了什麼?路啓,你真的在意這個孩子嗎?真的在意嗎?”
最後那一句,彷彿一把幽怨的,帶着蝕心之毒的利刃,狠狠的刺進了路啓的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疼得他面色蒼白,滿頭冷汗卻偏又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亦或是——他根本也無法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