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大少要娶親了,繼他父親沈老爺子納花魁之後又是一段風流韻事。不過沈太太是不會給他操辦婚事的,對所有的事務都放手不管。沈赫鐵了心要娶南喬,沈太太心傷失望之下,決定分家。店鋪良田猶還可,可是那副煙雨圖是沈家家傳的,如今懸掛在雙燕樓裡,它的歸屬可如何辦呢?
趙冬又不在,沈太太頭疼不已,拳頭敲着額頭只念:“真是前世作孽啊。”
春生道:“太太,我看如今還是順着少爺吧,等趙管家回來了再商量分家的事。實在不行,這麼着,先把南喬娶進門,不做正房做個姨太太怎麼樣?”
“他會肯嗎?都鬧到警察廳去了,看來是真喜歡的。”沈太太憂慮道。
“我聽說少爺娶南喬是因爲她肚子裡有了,多半是爲了那孩子吧。不然少爺不是早就給她贖身了嗎,何至於等到現在呢?”
“是麼?”沈太太默默點頭,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依照沈赫的性子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哪裡會管她這個名義上的母親反不反對呢。這件事上跟他鬧的太僵也確實沒什麼好處,反倒叫別人看笑話了。
她暗自思忖,耳邊春生頗爲怨憤地道:“要娶南喬這樣的人做少奶奶,真還不如娶岫螢呢?至少丫鬟也比那些人乾淨!”
沈太太擡頭看了她一眼,春生自知失言,忙低頭不語了。沈太太倒是沒有責怪她什麼,只是左思右想心情煩躁,還是決定給趙冬掛個電話。
電話那頭趙冬沉默半晌道:“太太,就依着少爺吧。好歹那女子有了沈家的骨血。不過進門只能是個妾,少奶奶的位置她可配不上。”
“我也是這麼想的,哎。”沈太太莫可奈何,只有嘆氣,握着的電話機裡傳來
趙冬遙遠的呼吸,她想說些什麼話可還是嚥了回去,“也只能這麼着了,一切等你回來再說吧。”
“太太放心。少爺不管是娶少奶奶還是姨太太,也不管娶的是誰,總歸算是成家立室了,會懂事起來的。”
“但願如此吧。”沈太太笑了笑,笑中盡然帶出淚來,她拭了拭眼角到覺得自己變得有些神經質了,恐怕是年紀大了吧,她搖頭自嘲地笑,握了握聽筒道,“趙冬啊,這麼多年遇到難處總是你來安慰我。說到成家立室,你爲沈家忙活了大半輩子,現在都還孑然一身。想起來總覺得對不住你。”
“太太說得哪裡話?”趙冬急道,“我不是沒遇到如意的人嘛!又不想將就。太太您還不瞭解我趙冬麼?我就這麼個人這麼副臭脾氣,倔着呢。”
“也是。你這脾氣也難改。”沈太太笑道,“你也別太挑了,挑着挑着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若是在北方遇到個好的就帶回來給我看看,都說那邊姑娘長得齊整。”
趙冬在電話那頭憨憨地笑:“都說北方女子爽朗率真又不失溫柔,太太放心,我定會打亮了眼睛,您就瞧好吧。”最後一句話是學着北方口音說的,雖是俏皮話,可不知爲何嘴裡心裡都發苦。
“那就好啊,呵呵呵……”電話那頭沈太太爽朗的笑聲傳過來:“趙冬,你到北方沒幾天人倒是變得滑頭滑腦起來了。那邊的事情怎麼樣,年前趕得回來嗎?”
“這邊鬧哄哄的,說什麼的都有,也不知真假。日本人又不安聃,總是挑事。幾家店都做不出什麼生意,乘現在局面還穩當些,我打算把鋪面和田莊都賣了。”
“怎麼的?真要打仗嗎?”
打仗?誰知道呢?被趕出皇宮的溥儀在
淪陷的東北建立了新朝廷,還是皇帝。中國跑出兩個皇帝來了,一山哪裡能容二虎?指定要打,就是不知道那年那月,誰開第一槍。趙冬又想沈家如今老的老,浪蕩的浪蕩,病的病,趁現在時局還穩當一些,田莊店鋪也能賣些價錢,不然炮火一轟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可是趙冬怕沈太太擔心,只笑道:“太太放心,不過就這麼一說,有道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我這幾天把店鋪整理整理,也聯繫了幾個賣家,價錢上面太太有什麼要求麼?”
“一切都由你決定吧。”生意上的事情趙冬幫着打理了這麼些年,拿捏穩當,她自然放心。她又想叫道一些保重身體之類的話,可不知爲何這麼簡單的叮囑一時卻變得難以啓齒。她捏着話筒欲言又止。
趙冬聽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胸內似有千言萬語,卻被堵得反而開不了口,漏出來的幾個字卻是:“我這裡一切都好,太太要好自保重,凡事看開一些。”
“我曉得的。”沈太太在電話另一端點頭,“你也是。”她交代趙冬這麼一句,電話就掛上了。後來沈太太想來卻是一輩子的遺憾,電話裡想說又沒說的話卻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他。
妾室當然不是南喬處心積慮所要的結果。然而沈赫尚未娶妻,這個妾室也夠分量在少奶奶進門之前扮演好女主人的角色。那日南喬被接出花外樓到城南沈赫事先租賃好的一個小院子裡。南喬知道這全是沈太太的主意,沈赫是不會去想這些周到的細節問題的。他從來不去想任何南喬認爲值得去想的東西,可是沒有關係,從今往後,她會替他好好地謀劃。
南喬知道沈太太嫌棄去華外樓接親丟人現眼,偏挑個偏僻安靜的小院子,不聲不響地讓她進了門。可她偏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