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疑了片刻,想好說辭才擡起頭望着李姐道:”大哥素來身體不好,有李姐姐在隊伍裡真是走運。”
“換成我可差遠了,像你這麼有經驗的人照顧着,是大哥的福氣。”
我轉身向她誠懇地道:“我很放心啊。“
她頓時眉開眼笑。
一個錦衣玉食慣了的需要人照應着,一個百分之百願意去照顧,有人頂我的缺,正正好好的！
山道的景色再蒼翠再美麗,都有看厭煩的時刻,特別是對眼前黑着臉的季九來說,因爲照顧才的關係,李姐一聲令下,馬車加鋪了軟墊,外加從別的車上取來的墊子。
重新歸置後,現在的車上,季九無論滾到哪一個角落,都能確保他安然無虞！
我沾了他的光,也倚靠在厚重柔軟的墊子上休息,眼睛盯着他看。
很有看頭！
從我上來,就見到他頭髮凌亂,本該蒼白的臉色在耳根邊有幾處可疑的紅痕。
我的視線在那裡停留很久,腦補了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再想到李姐那身板,那張臉,忍不住一陣寒戰。
我擔心這個病人想不開,趕緊找個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稍稍提高了聲音道:”恆城過去,已經走了一整天了,加起來走過的路程可不少,我覺得馬車的速度也不算慢。“
我忽然想到:”下一站,是什麼地界?“
“虞州。”
我茫然的重複了一遍季九的話,對那個陌生的地名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的。
季九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都不看地圖的?別跟我說顧六書房裡的圖上連虞州這麼大的地方都沒標出來。”
季九語聲低沉道。
“你是胸中有丘壑,縱觀西蘭全境,”我特意給他戴個高帽子,“我跟你不一樣嘛,我要去國都,目標很明確,在顧六的地圖上看的都是那邊的地形跟相鄰的城池。”
我表情僵了僵道:“我還真沒注意到恆城下一站是哪裡。”
“況且。這虞州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麼?”
全然沒有概念,只得跟他請教。
“我也沒去過,不清楚。”季九語氣淡淡的道。
“你從國都到東院的路上,難道就沒有留意經過的地方?”話一出口。我後悔了。
想起他被千里運送的過程,我問得不妥當,趕緊加上一句道,“就算你以前見過,幾年不到多半也發生了不小變化,算了算了,等到之後看看就曉得。”
季九觀察我神色變幻,嘴角動了動正要答話,車子忽然間劇烈晃動了一下。
我被驚嚇到,下意識的要伸手去抓個可攀附的東西！
可是這車廂是被改造被重新佈置過的。到處都被軟墊護着,唯一能抓的東西,倒是季九這個活人了。
我當然不會出手,哪怕該出手時也不出手啊！
導致的結果是,車廂晃動的太厲害。我跟他摔倒撞到了一起,平生第一次跟這個人用那麼的姿態近距離接觸。
車子一停穩,我很不高興,推開他扶住我的胳膊,趕緊飛快的挪開跟他之間的距離,撩起車簾對外面大聲道:“怎麼搞的?出了什麼事?”
坐在前面一輛馬車上的鏢局姑娘,就是昨晚給我吃很多點心的其中一位。
她早就從車上下去查看了。高聲回答我道:“趕車的沒看清楚路,剛好碰到一處路障,現在你們坐的車,輪子陷到坑裡去了。”
這種情況在路上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我印象中就碰上過好幾回了。
我正預備跟季九一起下去。李姐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我們的車廂前。
”小林子,你幹什麼啊?要下來?“
”是啊,我下去幫忙推車啊。“
李姐連連搖手道:”不用不用,你不用下來,你哥哥更不用。替我看着你哥哥。”
“有姐在,什麼事情搞不掂啊。“
少頃,車廂後突然傳來豪氣衝雲的一聲吼,嚇得我跟季九都白了臉。
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現了,我們坐的馬車突然間動了,先是往上擡了擡,接着朝前動。
這意味着我跟季九面面相覷。
李姐笑嘻嘻到了車門口道:”沒事,已經從坑裡出來了。“
我回想在山道上跟顧六邂逅的一幕,相形之下,李姐太可怕了,這不是女人,簡直不是人類！
天曉得她有多大的力氣！！！
她跟我們知會一聲,走到車前訓斥了趕車的幾句,讓他看着點路。
我們坐的這輛車,車把式就是一路從東院跟着出來的人,他算是季九的忠實下屬,但是在李姐面前照舊是哼都不敢哼一聲。
鏢頭是誰都能當得了的麼?尤其是國都鏢局那樣臥虎藏龍的地方,只有人才,那才能進去啊！
我驚魂未定的看着季九,想起最最重要的事情,趕緊對着他叮囑道:”我說,路上你最好還是老實點,以她的力氣你我都懂的。“
日漸西沉,我們的隊伍終於走出了這一大片看起來永無終止的山林,眼前到了平原地帶,視線也在繞過山道拐彎處的一剎那,豁然開朗。
山腳下有溪水,馬隊需要短暫的休整。
我在溪水邊洗了臉,鏢局的幾個姑娘也跟我一樣,馬兒都解開繮繩在林子裡吃夠了草,飲足水。
平原地帶比起山道可是要好走多了,雖然前方的虞州還是一片影子看不太清楚的景象,一旦馬兒全力跑動起來,能在入夜前進城也是有可能的。
山腳下停留的時間不過半個時辰,之後,我們各自上了車,車把式全力趕車,隊伍以一種很歡脫的速度朝目標疾馳。
馬車上,坐在我對面的季九還是不變的一張撲克臉,我皺眉心中唸叨:快進城了,大哥你就不能有個開心的表情?我一路上看着你這樣的臉很胸悶呢,你知道不?！
“你說,要不要建議她們繞道虞州?”季九忽然間來了一句。
我正探頭張望車窗外無邊的綠野,聞言將腦袋轉向他道:“有什麼不妥?”
“你忘記了去恆城第一天的遭遇?”
季九語氣頓了頓,反問我一句,頓時勾起我很不愉快的回憶,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沒忘呢,也不敢忘,可是現在我不擔心,”我指了指窗外道,“有李姐在,你覺得別人能隨便靠近我們的馬車?”
“就算是你擔心的緊,我們有個最簡單的應對方法。“
”不下去就是。”
我語帶嚮往道:“她們先前跟我講過的,到了虞州要找家客棧投宿,你就不想好好睡個覺?洗個澡?”
“我在車上晃拔的,都快晃暈了,”我背考上車廂內的軟墊,給自己找個舒舒服服的角度躺好,“做夢都想有張平穩的chuang躺一下。”
回想我曾經經歷過的那些旅程,安穩太難了！
馬車沿着官道一路到了虞州城的門口,正是剛剛入夜的時分,然而城門口的熱鬧讓我們很是意外。
我聽鏢局的姑娘說了虞州大致的情況,規模跟恆城差不了多少,按照實現心中勾勒的大概印象,這個點,無論如何熱鬧的都不該是城門口。
要是進了城,街道上熱鬧還合理一些。
我在馬車上沒有下來,看李姐走去城門口,帶着鏢局的人去跟當地守城衛兵寒暄,完成常規的入城盤查。
西蘭的徵兵令下來之後,進城的步驟比以往要複雜,這也是季九曾經猶豫着想到繞道的原因。
但是我們現在的身份不比之前,之前是從東院說好聽點是聰明的走人了,說難聽點跟逃難差不多,能避開那些人儘量得避開。
現在已經由顧六替我們周到的安排下身份,就是西蘭國都鏢局的人,可比之前好用得多了。
一番查問之後,李姐還在跟守城的那位衛隊長說話,我在看城門口聚集的那一批人,多數是城中的百姓。
看起來似乎是設置在這裡的一個徵兵點。
人羣中大多數是青年男女,這一點又跟恆城不同我們走的檔口,恆城的徵兵已經開始了,城中應徵的年輕男子跟女子相比,完全不成比例。
”你看,那些人是真的要應徵入伍,還是陪同家人前來?“我看外頭亂糟糟的,一時間辨認不清。
”前者,“季九趴在車窗邊看了一眼道,”女帝說過,若是再有下一回用到軍隊大規模練兵,絕對要不拘男女,改變西蘭一貫重女輕男,男兒鮮入行伍的慣例。“
”上一回你說的練兵是像這次規模的,在幾時?“
”若是小練是有,像這麼大規模的很久了。“
”西蘭真是夠太平,“我驚訝的讚歎了一句,反過來說,這次要破例,當然是因爲兩邊的勢力已經到了非要定一個勝負的時刻。
”不僅僅是這樣,“季九又猜到了我心中所想,殊不知這是我最討厭銀之國來人的原因。
”多年沒有大規模的練兵,軍中士氣渙散,我在宮中的時候,也曾經跟她建議過,當時她就說會考慮考慮,但是後來就出事,我也沒機會聽到她的決定,這次,是她下決心了！“
”後宮可以干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