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殘殺男孩
“爺只殺該殺之人。”
他扯脣一笑,眼底卻幽暗逼人,她終究還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的閃避,疏離,原來如此。
該殺?
標準由他來定?!他習慣了掌控所有事。
“韶靈,我們扯平了,你也拿箭對着爺,一人一次。”他突然不耐起身,俊美面容上沒有絲毫笑意,她的沉默激起他的不快。紫衣翻動,篝火從他身上一閃而逝,卻照不亮他陰鶩的眼。
“是啊,一人一次,很公平。”
她寥寥一笑,那笑意落入慕容燁的眼底,卻剎那酸澀的無以復加。
她的命運,拿捏在慕容燁的手裡。
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他可以拿箭對着她,那一支箭能射死她身後的野鹿,自然也能射穿她的心口。
他站在洞口,雨水從天際傾倒而下,在他眼前布了一張水銀色的簾子,耳邊一道驚雷,劈裂了他心中最堅硬的牢籠。
“慕容燁,你拋棄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的!有朝一日你再愛上別的女人,她定會讓你嚐嚐被拋棄的滋味!沒有一個女人,會對你真心,你記住,千萬要記住,這就是你的報應!”瘋狂而尖利的喊叫,血色瀰漫雙眼,隨着陣陣雷聲洶涌滾來。
他默默閉上眼,負手而立,紫衣翻滾,背影格外寂寥冰冷。拳頭重重擊上洞口巖壁,灰白石塊隨雨水稀里嘩啦掉下。
那一團熾熱的火,燒開了他不爲人知的記憶。
身上的溼意,漸漸被火焰烤乾,韶靈嚐了口鹿肉,卻味如嚼蠟。兩人各自沉默,她覺得無趣,伸手從一支新鮮樹枝上折下一片綠葉,輕輕送入脣中。
清脆的聲響幽然徜徉,迴響在整個山洞中,曲調清新動人,幽雅婉轉,宛若鳥雀齊鳴,蝴蝶撲翅。
耳畔女子的哀慟哭聲越來越淡,他緊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神色莫名鎖住盤腿坐在篝火旁的女子身影。
她閉着眼吹着樹葉,神色平靜祥和,額前的黑髮隨風而動,不知爲何,那一刻,她看上去驚爲天人。
慕容燁緊繃的雙臂,這才緩緩鬆開,手臂上被大火燙傷的那片醜陋疤痕,不再隨着火光跳躍而抽搐絞痛。
他久久凝視着她身上映着的火光,卻不曾再被輕易捲入回憶,他的心淌過些許清涼的暖意,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他……似乎找到那個人了。
慕容燁的脣畔生出一抹複雜之極的笑意,眼底的溫柔寵溺,將那張原本就出衆的俊顏,更是襯得世間少有。
伸出骨節分明的五指,指節暗暗收緊,將那個女子的身影,全部握在手心,困入執掌之內。
……
遠方的湖中蛙聲一片,空氣悶熱潮溼,令人煩躁不安。
幾個粗壯的男人,披星戴月而來,一人推着木製推車,還有兩人在旁扶着,腳步匆匆,推車的軲轆突然嵌入一顆石子,停滯不前。
“手腳都給我利索些!”有人低喝一聲。
一片樹葉,緩緩從後院中的樹上落下,旋轉了幾個圈,最終無聲落於推車上。
男人們一道用力,大汗淋漓,沉重的推車繼續朝前駛去,車軲轆壓過青石路面,發出低低的悶響。
無人察覺的到,後院中央的高大梧桐樹上,坐着一人。
一到夏日她就喜歡爬到樹上歇息,從小養成的習慣,今夜也是如此。
今夜的月亮格外亮,她這雙眼睛,更是不曾錯看。
那一輛推車之上,屍體橫陳,是三個男孩……他們清一色的紅衣裝束,衣衫不整,臉上,脖子,胸前,盡是血肉模糊的傷口,皮肉翻卷開來,紅衣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已經凝固,但粘稠的血腥味依舊令人作嘔。
他們的年紀看來還很小,卻死的如此慘烈。
她緊緊咬着下脣,雙手扣住枝椏,屏息凝神,若不是這棵梧桐枝葉繁茂,擋住了她的瘦弱身軀,他們定會發現她的蹤影!
“去埋到亂葬崗――”有人將後門打開,氣喘吁吁,朝着同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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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如土,她幾乎將脣咬出血來,她對這些紅衣男孩實在熟悉……他們便是深夜出入七爺寢室的男孩們,那些陪伴七爺好幾個時辰的男孩們!
七爺不同常人,獨愛男色,有斷袖之癖,她並不訝異。這世上豢養孌童之人,不會只有七爺一個。只是這幾年出入他身邊的男孩,早已逾百人!
他在幽明城隻手遮天,只要他想要的東西,勢必要得到,爲何得到了還要殘酷摧毀?!爲何那些紅衣男孩會落得這般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只是因爲他們卑微低賤?!他就能隨意踐踏,任意侮辱!
她從樹上滑下,那幾人早已走遠,韶靈望向半掩着的後門,臉色冰冷。
腳步很沉,甚至不知這一路是怎麼回到自己的屋子,七爺身爲雲門主人,心狠手辣,雷霆手段,她無權置喙,但……她無法爲此等令人髮指的醜事尋一個理由。
慕容燁豈止是陰狠毒辣,簡直是泯滅人性!
而她自己呢?
她身處的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煉獄?
六年了,她不曾失望悒鬱,哪怕站在懸崖道口,她也願意去看看周遭的風景,也願意去想想更好的事。
但這一夜,失落像是沒頭沒尾的一根線,狠狠纏繞在她的心口,她想要找出思緒,卻又有心無力。
前路渺茫。
她把自己賣給了一個俊美無儔的儈子手。
她不得不認清,如此殘忍冰冷的事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