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自然有許多俠客英雄,若論最豪爽的,莫過於山西的周義山老英雄。當年,周老英雄以一柄金刀在江湖上闖出名堂的。他在江湖上最爲人所敬重的,是他重義氣,爲人豪爽。無論哪一位江湖朋友請求幫忙,從不推脫。可以這麼說,武林之中沒有哪一個人沒受過他的恩惠……”
“因此那個什麼周義山在江湖中很吃得開,”譚悠悠不由打斷鄭璧梅的話語,“可是,歸根結底這只不過是金錢買來人緣。這樣交來的朋友,一定不都是假的。”
鄭璧梅點點頭:“大師姐說得有道理。不過,武林中人有什麼紛爭的話,若是能請周老英雄出面調解,雙方都會賣他一個面子的……”
譚悠悠打了個呵欠,再次打斷鄭璧梅:“那他一定很忙。可是,二師妹,你不覺得這些東西很悶嗎?有句話說得好,世上的幸福大抵相似。由此可知大俠做的事都差不多。武俠小說我看得多了,你說的這些上頭都有寫,來點別的吧。”
鄭璧梅納悶問道:“武俠小說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譚悠悠闇叫聲糟糕,自己說漏嘴了,她忙掩飾道:“就是……志人志怪、唐傳奇一類的坊間雜書。可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你就換另外一些江湖事蹟說說,例如武林大魔頭之類的。”
“既然大師姐不喜歡,那麼……” 鄭璧梅想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了。有一個人,雖然算不上什麼大魔頭,卻是最近武林中的熱門話題。”
譚悠悠的興致一下來了,她翻身坐起,催促說:“是個有趣的人麼?那快說說看。”
鄭璧梅笑了,這大師姐完全把她當成說書人了呢。她緩緩道:“別急,要講此人,還得從周老英雄說起。話說,周老英雄見自己年紀漸長,就準備金盆洗手。但是,當時在山西有兩個人以雙煞爲號,仗持着自己武功高強而四處爲惡,於是,周老英雄決定在自己收山之前誅滅那兩人。
可事情偏偏出了岔。當他趕到雙煞老巢時,他們全家上下幾百口人全都被殺了,沒有一個活口。雖然雙煞惡貫滿盈,可他們家人是無辜的,那殺他們的人行事也未免太狠了些。周老英雄追查之下,發現把雙煞一門滅掉的,居然是一個武林新秀。那人見周老英雄追查不放,竟把周老英雄也殺了。這便引起武林中許多人不滿,曾經,黑道和白道都有許多人找他算賬。可是,那人年紀輕輕,武功卻極高,並且招數怪異,每次與人鬥打都使用不同的套數,沒有人能看出他師承何處。他出道至今,還沒有打敗過呢。江湖中人不知他姓甚名誰,就送了他一個外號,‘邪王’。”
譚悠悠給鄭璧梅奉上一杯茶讓她潤潤喉,接口道:“如此說來,那人能叫‘邪王’,應該跟黃藥師差不多,肯定行事乖張古怪,全憑自個兒心情喜好。”
“正是如此。不過,那黃藥師又是何人?我怎麼沒聽說江湖上有這號人物?”
“咳,怎麼沒有,就是金庸的《射鵰英雄傳》裡黃蓉她爹呀。”
鄭璧梅大爲奇怪:“這金庸的《射鵰英雄傳》又是……”
“那個……”譚悠悠突然發現自己又說漏嘴了,真的想打自己的嘴巴,總不能說金庸是一千多年後的著名武俠小說作家,《射鵰英雄傳》是他的作品吧,她慌忙回答,“金庸就是一個寫書的人,《射鵰英雄傳》就是他寫的,我用來打發時間的坊間雜書而已,不必在意。”言畢,她拿眼去瞅鄭璧梅,見她沒有懷疑,這才放下心來。
“那邪王爲人亦正亦邪,咱們身爲名門正派,是儘量不去跟他那種人物來往的,而黑道上的人也不大喜與他親近,所以他總是一人獨來獨往,也就無人知道他的底細。”
“那他長得啥樣總有人知道吧。是不是貌若潘安、風流倜儻、瀟灑不羈,時常出入青樓楚館,兼迷倒一大批花魁和武林美少女,然後還有許多花癡女爲他大打出手?”
鄭璧梅聽得瞠目結舌,忍不住問面前這個兩眼突然閃閃發亮的小女孩:“大師姐,您這是打哪聽來的?”
“武俠和言情……呃……我意思是說那些坊間雜書上都這麼寫。”
“這回您可猜錯了。聽說,他完全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絕對是往人羣裡一站就立即被淹沒。而且,也沒聽說過他喜好青樓或者擁有衆多紅顏知己的。”
譚悠悠有些失望,現實生活果然就是現實生活,跟武俠、言情之類的小說情節完全不一樣,根本不可能隨便一抓就一大堆風流倜儻的帥哥。
天氣越來越冷,山上已經開始下雪了,譚悠悠穿越之後的生活依舊無聊得緊。她現在才終於深切體會到什麼叫做“山中日月長”,每天吃完飯就睡覺,要不就是睡完覺就吃飯,簡直千篇一律。她曾經提出過要到山下去走走,哪怕只到山腳小鎮轉一圈也好,居然引來雪娘和兩個師妹的強烈反對,還誇張地出動師傅靜虛師太語重心長。這是怎麼了?搞得跟禁足一樣。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現下跟屁美女蟲雪娘已經被打發開了,只要避開其他人,她就可以大搖大擺下山去也——嘿嘿,不過小菜一碟。
雖說只打算到山下小鎮一遊,還得準備準備,譚悠悠開始翻箱倒櫃。這個東西是羃離吧,又不是貴婦出行,不要;寶劍?不會武功的菜鳥帶了幹嘛,重得要死,不要;代表她是峨眉掌門大弟子的峨眉令?長得挺漂亮的,帶上吧;峨眉信號彈?易燃易爆物品,危險着呢,不要……
很快,譚悠悠收拾妥當,從後門悄悄溜出去也,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哈哈,古代房子都有後門,實在方便。此刻,她心情一片大好,悠哉悠哉欣賞沿途景色。昨天山上剛下過一場小雪,地上有些溼滑,不過難不倒她,樹上倒還有未融化的積雪,放眼望去白綠黃相間,白色的逾潔,綠色的愈墨,黃色的愈枯,一片深秋好景緻。只是,這峨眉山道也未免太窄了些,人也未免太少了些,在古代好歹也算著名旅遊景點,她都走了好些時候,居然連個鬼影都沒見着。晌午時分,譚悠悠終於到了山下,覺得可比山上暖和多了。只是——
她站在鎮口大路中間,驚訝得合不上嘴巴——古代的鎮——一點都不繁華!好歹也算是峨眉山下的小鎮,完全沒有想象中的熙熙攘攘也就算了,居然連個走動的人都沒有,難道現在是旅遊淡季麼?電視劇都是騙人的,這裡明顯沒什麼人氣!
瞧這峨眉山下的小鎮,,一條不寬不窄的街道一通到底,地上的石板被踩踏得破破爛爛,兩旁寥寥可數的店鋪年久失修積滿灰塵,裡頭光線昏黑,依稀可見有人不是在打瞌睡就是拍蒼蠅。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衰敗!
“咕嚕咕嚕——”譚悠悠的肚子提醒她該吃飯了。也對,都晌午了,吃飯最大。她摸摸肚子,突然很不幸地想起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天殺的,該死的,翻東西的時候翻到興起,完全忘了出門要帶錢這個基本生活常識。現在身上只有一塊破峨眉令,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很餓很餓,譚悠悠的兩條腿拖着她走到這個小鎮唯一一家飯館前,儘管裡面看起來十年沒有開過飯,還是感覺很誘人。她吞吞口水,心想還是認命爬回山上吧。
“大師姐是不是餓了?”
“是啊,好餓,可是身上一文錢都沒有。”譚悠悠整個人都蔫了。等等,這不是——鄭璧梅的聲音嗎?她木然轉身,果然看到鄭璧梅笑吟吟站在自己身後。
“啊哈,二師妹,好巧哦。” 譚悠悠告訴自己現在一定要裝做若無其事。
“不巧。我可是從峨眉後門一直跟您到這的。”
譚悠悠的臉馬上垮了,還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呢。
“咱們先進去吃飯再說吧。”鄭璧梅邊說邊走進飯館。
現在還能有別的選擇嗎,反正也餓了,譚悠悠跟了進去。進了店裡,入門右手邊一個掌櫃模樣的人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最裡邊的桌子坐着個男的一人獨酌,沒什麼特別,只是一雙眼睛特別清澈。這也是這個店裡唯一的客人。
鄭璧梅帶譚悠悠在窗邊落座,點了幾樣小菜,對她道:“大師姐,您身體不好,本來是不能下山的,我看您在山上悶得慌,這回就替您瞞了,下回可不能再這樣。”
做壞事被抓個正着,譚悠悠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只的岔開話題:“峨眉也應該算是名山了,怎麼一路下來沒什麼人,連這山下小鎮也如此破敗?”
鄭璧梅失笑道:“大師姐下山時所走的小徑不是峨眉的登山主道,平時也只有樵夫之類的行走而已。至於這小鎮,也並非登山主道的必經之地,自然沒什麼人了,大家上山之前歇腳投宿的鎮子在另一頭呢。”
哦,又一次展現自己的失誤,譚悠悠只好地頭猛喝那淡而無味的茶水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大概因爲飯館沒什麼生意,菜上得極快。她們正欲動箸,外頭忽然傳來一聲不小的聲響。譚悠悠驚訝得往窗外望了望,什麼也沒有,只聽得鄭璧梅焦急道:“糟糕!咱們派有弟子遇到麻煩了。”
“你怎麼知道?”
“剛纔那聲響是我們峨眉的信號。”鄭璧梅霍然起身,“我要去看看,大師姐您就留在這裡,我很快回來。”她說着,從窗口一躍而出,很快消失在譚悠悠的視線裡。譚悠悠咂舌地看着她的輕功表演,心裡直呼神奇,看來這古代還能使她增廣不少見聞。
可是,譚悠悠一直等等等,等到店裡只剩她一個客人了,都沒見鄭璧梅回來。她看看天空,心想再不回去就只能摸黑爬回山上,要真是那樣可就完蛋了,她可還沒有那個膽子在黑漆漆一片的山上走來走去。況且,二師妹絕不會扔下她一個人不管的,肯定遇到什麼難纏的事,也許還不幸……她甩甩頭,決定先回峨眉再說。
店小二一見譚悠悠起身,忙腆着張笑臉湊過來請她結帳。譚悠悠這才突然回想起自己根本就沒錢,她擠了個笑臉對他說:“我可不可以幫你們洗碗以抵飯債?”
店小二馬上變得凶神惡煞,高叫道:“我看你穿得光鮮,居然還敢吃霸王餐?不可以!”這下子連一直在睡的掌櫃都招來了。譚悠悠有些害怕地看着這兩個一邊逼近一邊捲袖子的男人,很明顯她將要被揍一頓。她一直後退後退,窗外吹來一陣風,拂起她垂下的一縷秀髮。譚悠悠眼睛一亮,暗道自己怎麼忘了這個!她拔下頭上的玉簪子,一頭如雲的秀髮傾瀉而下。她把簪子遞給掌櫃道:“這是和闐羊脂白玉簪子,拿來抵可以麼?”
掌櫃搶過簪子,仔細瞧了瞧,喜孜孜道:“什麼破簪子,拿來唬我,估計也值不了幾個錢。算了,今天算我大發慈悲,你走吧。”
譚悠悠舒了口氣,一溜煙跑出飯館,尋原路山上去了。人家說,上山容易下山難。譚悠悠以自己的親身經歷,認爲這句話應該倒過來纔對。這不,爬得氣喘吁吁的,還不知道有沒有一半路程。唉!肚子不爭氣地開始又咕嚕咕嚕,提醒她晚飯時間到。看天色越來越晚,氣溫也開始迅速下降,譚悠悠拉緊了衣服,加快腳步前進。
荒野之中,突然傳來一陣打鬥聲。譚悠悠摁掉自己如雨後春筍般冒起的好奇心,繼續加緊趕路,可這聲音越來越大,好像近在咫尺。她轉念一想,不知道什麼人打得這麼激烈,或許師妹也在呢。念及此,她循着聲音往旁邊走去,才轉個彎,就看到兩個漢子提着刀在空地上圍攻一個男子,而那男子,赫然就是小鎮飯館的那個眼神清澈的客人!譚悠悠把身子藏在大樹後,探出一顆頭觀戰。只聽得其中一個使刀漢子叫道:“邪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譚悠悠一震,原來那男子就是傳說中的邪王!果然,跟二師妹說的一個樣,長相極其普通。
她看他們越鬥越快,比在電影院裡看武俠電影還要刺激得多。入神之間,她沒發現那三人離她藏身的大樹越來越近,而她,由於看得入了神,半個身子都探出來了而不自知。這時,其中一個提刀的漢子往她這邊看來,譚悠悠闇叫聲不妙,還來不及腳底抹油,那漢子大手一伸,老鷹捉小雞般把她提起來,順勢往邪王扔去。完了!我要命喪於此了。真是好奇害死貓,嗚嗚,我不想死。玉皇大帝、觀音、如來、耶穌……救命!譚悠悠死死閉住眼睛,不忍看見自己身首異處,只求死的時候不要受太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