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來臨,這四處本就無人,此刻除了有蛙的聲音在這四處清揚低鳴,威風在樹林間窸窣作響外,這裡可真是安靜的有些過頭了,以至於老張在自己的帳篷中,輕輕摸着那個葫蘆,那細微的摩擦聲此刻竟有些刺耳。
這兩日,自張維離開之後,老張也在反思着自己的所行,雖然他依舊無法苟同自己徒弟的說法,畢竟對老張而言,“規矩”在任何時候,都要高過其他一切,但他的心中卻衍生出了慚愧感,或許正是因爲張維的離開吧。
按照以往的老張,此時這葫蘆早已交給了天部-凌浮山上的【紫寒殿】中去了,可老張自己也沒想到,自己也在和徒弟犯着同樣的錯誤,竟然開始想着要犯規了...
“我該如何是好?那麼多次的機會,我都想將你放走,我這到底是爲何呢?”老張對着葫蘆裡的精怪悄聲呢喃着。
那葫蘆忽然開始搖晃起來。
“可我不能那麼做,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天地何曾明白誰善誰惡,唯有我們的經驗才能讓一切悲哀之事不再發生,你也不曾害人,他人也不曾受你侵害,這便是我們守衛之人需做之事,也是天地之間冥冥之中的規則,可是他卻不曾明白。”老張說完,又將一張符咒貼在上面,那葫蘆頓時便不動了。
“可是張叔,害人之人才是壞人,沒有害過人的,怎麼算壞人呢?你這種說法,就和我們的前族長說法很相似,都是先入爲主的觀念,他也因此讓那些梅拉族的阿姨一度陷入危險境地。”狄小紅在隔壁帳篷說道。
此時確實此處安靜至極,即便是老張輕聲呢喃,也在這環境之下,顯得格外突兀,狄小紅便也能聽到許多。
“可你們巫族不也平安多年嗎?”老張說道。
然而在狄小紅聽來,知道張叔雖然在辯駁,但實則卻是想要爲自己找到做某些事情的理由。
“難道梅拉族的阿姨們,不是我們族人嗎?所謂的規則、犧牲等,可不能以個人的臆測來決定,否則規則便不是規則,而是殺人動機。”狄小紅說道。
老張身中一震,想到那時同爲梅拉女巫的栢靈兒,也未曾做過些許傷天害理之事,卻無緣無故受到了驅逐,以至於發生了那些悲哀之事,而那時的老張,也曾同情與不認同。
“確實如此,可法與情,自來有所矛盾。”老張的語氣虛了許多。
“法不責衆,規則本來就應該建立在合適的範圍內,人爲萬物之靈,既然是人創造的規則,就該爲萬物服務,而不是萬物爲規則去服務,這向來不矛盾,只是你們圖方便,所以變的矛盾了...”狄小紅還未說完,便被老張打斷。
“夠了!”老張喝止道。
狄小紅當即冷哼一聲。
氣氛一度陷入了僵硬的境地,而那蛙聲也再次成爲了這裡獨有的聲音,直到過了些許片刻,老張纔再次開口,說道:“明日便是第三日,張維能否回來,就看明日了,休息吧。”
而狄小紅卻未有迴應,只聽到狄小紅深深嘆了口氣,而也過了不久,纔回應到:“至少我的母親一定不會認同你的做法的,張叔,休息吧。”
老張聽到這個,當即全身有些發抖,可記得栢靈兒似乎也曾說過這個,而最終她在自己與老狄之中,選擇了老狄,似乎也在這記憶片段中,找到了答案...
張維騎在濁龍的身上,不斷穿過層層的空間摺疊處。
“前輩如何能夠分辨出這空間的路線,明明這樣亂?”張維笑着問道。
“這不過是你的視角罷了,現在讓你看看這裡真實的樣子。”濁龍說道。
隨即濁龍的白色鱗片開始拓展開來,在張維的身上緊緊密佈匯聚,就如同舊時那黑色龍鱗濁氣在身上匯聚一般,而就在這時,張維的視角也開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通過尤拉的共生方式,張維獲得了濁龍的視角,而再看那四處奇怪的漆黑而扭曲的空間時,忽然發現現出了本色,這才纔看清,原來自己一直在一個和鳥語花香的樹林中騰飛,而這裡的天空、草地、飛鳥、山谷,都與地球人類所在的地方差不了多少。
唯一有差別的,便是這裡沒有人羣,至少以濁龍這樣快的速度,沒有看到任何一絲人的足跡,只有各式各樣奇特的生物,而它們看到濁龍時,都不自覺的駐足以視,有些甚至特地行禮叩拜,這或許也是濁龍要分享視角的原因之一!
而還與人類世界不同的是,這裡的樹全是紫色的,也讓這裡看起來,多了一分靈性與神秘。
“好美!”張維不由得讚歎到。
“現在你知道我爲何可以認路了吧?”濁龍說道。
“原來如此,看來那轉移者所說的是真的。”張維說道。
“它來過?”濁龍不由得問道。
“是,本勸我跟隨他一同離開。”張維答道。
“這些轉移者就像寄生在空間的蠕蟲一樣,如果你見到它們的真面目,便不會想跟它走了。”濁龍提到這裡,好像身體還不由得冷顫了一下。
“這個倒無妨,我主要還是怕前輩就此失了聯絡。”張維又再次回到了這個話題。
“仙境之上,有許多仙人希望我能留下做個小龍仙,有個小官職,你覺得我要不要去?”濁龍倒是反問張維到。
張維愣了一下,這纔想起,濁龍久久未出來,想必便是這個緣故。
“這個前輩自己如何看呢?”張維又把問題推了回去。
“我本想留任,但有幾個仙女好意提醒我,我是如何上來的,我便猶豫了,隨後便出來找你。”濁龍回答到。
“前輩有那樣好的機會,其實大可不必多顧慮我,如果前輩爲難,送我出去以後,便回去做仙吧。”張維雖這樣說,但心中卻未必這樣想。
濁龍沉默了片刻,隨後說道:“所謂知恩圖報,我怎能這樣做?”
可張維知道濁龍既然提出,必定是想過要那麼做,此時不過需要張維的理解與支持罷了,想到此處,張維倒是心中不捨,但所謂成人之美,能在仙境之處謀得一席之地,是多少天下生靈夢寐以求的結果,拿近的來說,那些天部號稱爲“仙”的術士們,哪個不想受仙境接納,那纔是真得道!
“濁龍前輩,緣分如此,你既然得道了,就應該看開,待我成道之時,那時便來找你,如何?”張維說完此話,心中一揪,雖然知道結果如何,到此刻卻好似自己推着那波瀾朝着某個壞的方向前進一般。
濁龍再次沉默,只是一路的騰飛,一直飛過了幾個山谷,到了一個神秘的滿是曼陀花的地方,這裡有個陣在這裡。
“張維,你可曾覺得我忘恩負義?”濁龍停在那陣法之前,問道。
“怎麼會?要說恩情,前輩多次搭救,如果不是前輩,我早已在陰曹地府,這般救命的恩情,我張維又豈能不記,如今成全前輩,便是報答了。”張維從濁龍身上下來,說道。
“好!你能這般想,着實讓我心安!”濁龍欣慰的說道。
張維強顏而笑,實則心中難過的緊,畢竟這些日子來,二人日夜相伴,親密無間,不曾有過分別,只是記得濁龍氣憤時,會提起分別之事,但其餘時候,甚至連想都未曾想,可如今卻要天各一方,着實沒有做足心中準備。
“這裡便是通往我世界的通道,對否?”張維背過臉去,問道。
“對,只要走入陣中,你便能到達那‘自由之地’,穿過【通夢橋】,便可回到人類世界。”濁龍解釋到。
“好,那你我二人就比別過吧,願你越修...越好!”張維忽然哽咽起來,倒讓自己都猝不及防。
而張維怕影響濁龍因爲自己再做了別的抉擇,趕忙衝向那陣之中,卻在邊緣處被濁龍用龍爪抓住,只聽濁龍嘆了一聲說道:“你我畢竟曾經生死相依。”
此話說完,二人的眼眶都微微泛紅,而張維只感覺心中的某個保護罩,那種安全感與依賴被撕裂而開,露出了稚嫩的脆弱,那種突然而來的負擔與迷茫,當即密佈在心間,就像那時看着父母遠去,自己看着那漫長的公路時的感受一般。
淚水洗滌着張維的面龐,若不是諸多顧及,此刻張維早已放聲大哭了。
二人就此隱隱而別,各自不語,但微弱的嗚咽聲與濁龍不時的嘆息,也在此期間悄然的奏響着。
就此,濁龍的白色龍爪握着張維,過了許久後,二人情緒方纔有定。
“至此後,你便多靠自己了,作爲報酬,這裡有些許仙丹,你每日一服,你助你突破術階,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仙力,你便留着運用,至少外界那些普通術士已然不是你的對手,自保無礙,而你那把‘太乙神劍’,確爲贗品,遇強則斷!”濁龍說道。
“感謝前輩!”張維當然也知道這些禮物的貴重!
只見濁龍將自己的龍鬚強行拽了下來,而張維的那把贗品“太乙神劍”則漂浮了起來,濁龍口吹瑞氣,頓時那龍鬚與劍在瑞氣的催動下熔鍊而合,形成了一把金白色的仙劍,而劍柄變成了龍鬚纏繞,整把劍頓時輕盈至極,仙氣騰騰!
“從今完後,此劍便爲真品,名爲【太乙·龍鬚劍】。”濁龍說道,而嘴角旁還隱隱留着些許金血。
張維可真是感動至極!接過了那輕盈的龍鬚劍,一時倒說不出話了,只是見那龍鬚處,不由得想關懷些許,可濁龍當即會意說道:“還能長出來,不必掛懷,我便要走了,你多保重。”
張維點了點頭說道,再次眼眶泛紅,說道:“感謝..前輩!”
“另外,就像你看不到這個世界原貌一般,你也不會知道你師傅的世界,不要過於責怪你的師傅。”濁龍說道。
張維點了頭,而濁龍隨即騰飛而起,龍吟嘯天,不時的轉過頭,示意張維快離開,而不一會兒便飛離了這裡,只留下張維握着寶劍,癡癡的站在原地。